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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在清江浦,就算在尋常的鄉下土圍里面鬧事,子的門一關,鄉勇丁壯們集合起來,任你本領高強也難逃殺手,他們笑著答應,可也有蠻橫慣了的,聽到這話只是梗著脖子說道:“爺爺我在南京街面上拔刀都沒人敢管,你們這鄉下地方規矩怎么這么大?”
南京城內勛貴子弟,太監親信、官員家屬,的確有不少無法無天的,這話倒也不能說錯,可放出這猖狂言語,或者有這等狂妄心思的,馬上就吃到了教訓,或者見到了教訓,南京城某伯爵的侄兒,在青樓里面和人爭風吃醋動了刀子,雖說沒出人命可也見血,這行院上下被嚇得四散奔逃,管事們急忙喊來巡丁。
沒有出人命,無非就是責打和受罰兩個處置,可這伯爵侄兒在南京城橫行慣了,又多喝了幾杯酒,就在那里借酒裝瘋,在豪奴簇擁下和巡丁相持,豪奴們倒是知道先報出自家靠山背景,巡丁們眼里哪有什么南京的伯爵,直接喝令他們繳械投降,這倒讓那伯爵一伙人怒氣沖頭,罵罵咧咧的說道:“砍了你們幾個賤業雜種又能如何!”,然后就拿出刀來比劃。
巡丁直接用了長矛,而且毫不留情的戳刺下去,再接下來,這伯爵侄兒和奴仆們的尸體直接在清江浦城外的燒埋場被焚化,骨灰放在盒子里,等著家人過來贖取,這個消息飛速的傳遍整個清江浦,本來的驕橫人物們個個老實了,再怎么說,這清江浦也不至于用個伯爵家的侄子來殺激儆猴。
臘月初十這天,原本很冷清的清江浦碼頭上很是熱鬧,這熱鬧卻不是因為裝貨卸貨,而是清江浦頂尖的富貴人物全來到這邊,這些平時出行都是前呼后擁的豪商士紳們此刻都聚在一處簡陋的茶棚中,彼此低聲聊天交流,他們的隨從車馬都在遠處停靠。
這茶棚就是個接待力工和平民旅客的地方,談不上什么條件,四面漏風,桌椅也是破爛,桌子上的茶水什么的壓根沒有人去碰,看到那缺口的粗陶茶碗大家都皺眉頭,豪商富貴們是不喝的,但茶棚里也不是沒人碰這個,有人大口喝下,絲毫不在乎。
毫不在意的人在茶棚的另一邊,茶棚內現在涇渭分明的分為兩處,本地豪商富紳一邊,還有一邊則是各色裝扮的武夫,這些習武之人無論年紀大小,無論裝扮如何,都有個共同之處,都顯得很強,沒什么纖瘦的體型,不是健壯就是胖大,個別看著瘦削的,也能感覺到身上的力量,每個人都很警覺,隨時都能做出反應。
這些習武之人有的打扮平常,看起來和出力氣的勞工區別不大,也就是他們在喝茶水,還有的穿著綾羅綢緞,顯得頗為富貴,可和豪商富紳那一片比起來,怎么看都有些不倫不類,還有幾位穿著打扮只能說中規中矩,但比起身邊同伴,甚至比起清江浦那些富貴人等,都多了些從容淡定,有眼力的直接就能得出判斷,這一定是出于大富大貴之家。
“這個消息你們聽到過沒有,說徐州產布有秘法,同樣的人工,松江和別處能出一尺布,徐州能出八尺甚至十二尺,怪不得松江那些人壓價這么狠,徐州還穩穩應付著”
“有過去的人說了,徐州和濟寧都有大織場,看進進出出的織工,怎么也織不出那么多,但有人買通了織工,說里面有幾處嚴加看管的,就和當年徐州酒坊的規矩一樣”
“你小聲些,敢打聽徐州那魔王的事情,活得不耐煩了”
豪商富紳們之間湊在一起,就開始議論不停,弄得茶棚內很嘈雜,惹得另一邊的武人們不住看過來,他們倒是很沉默,唯恐談笑說話壞了規矩,沒曾想這些富貴人等卻不在乎,嘰嘰喳喳好像村婦扎堆,難道這些人物不該有點矜持嗎?隨便拿出一個都可以壓得各處的大族低頭,怎么這么不講究?
就連那幾位出身高門的武夫也滿臉詫異不解,富貴人物的做派他們見得多,清江浦這邊商界已經傳承二百年了,早就沒有什么暴發戶的習氣,事事向勛貴高官門第靠攏,怎就這么不講究,注意過去,還會發現豪商有些人還是保持沉穩,可有些人就是心慌意亂的,好像這說話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徐州到底有沒有被那洪水禍害,我聽說徐州被淹了,邳州被淹了,連他們在荒草灘,就是什么淮安北區的莊子也被淹了,可也沒看出什么損害,雖說徐州有些神異手段,可也實實在在發洪水了,別是強撐著”
“他們家底厚,當年打破那么多豪門莊子,不知道搜刮出多少金銀來,去年那聞香教的變亂,只怕也是發了大財,再說了,他手里地盤可不止徐州這一處……”
這個也有人議論,不過附和的人不多,可不少人都在豎著耳朵聽,顯見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正在這時候,從運河碼頭那邊有人向這邊跑過來,到了茶棚門口喘著氣吆喝說道:“進爺馬上就要過河了。”
聽到消息,茶棚內轟然一聲,議論的不在議論,都在整理衣服儀態,連帶著武人那邊也都看看自己的裝束打扮,有心人就能發現,武人那邊不管是窮富貴賤,這一身衣服都很齊整,最起碼是漿洗過的,要知道富貴人家還講究些,很多武夫邋遢的很,這都是為迎接趙進做得準備。
徐州到宿縣一帶的河道是封凍的,行船頗為不便,所以趙進他們直接走陸路趕過來,不過到清江浦這邊也是要渡過運河,少不得要用大船轉運人馬,這個花費的時間不少,大家從茶棚里出來,來到距離碼頭二百步的地方等著,在寒風中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有人過來通報,說趙進上岸,各位過去迎接。
單純坐船過河很快,不過趙進這邊要家丁們先到對岸,差不多有二百人之后趙進才會過來,這多少會耽誤時間,剛才在茶棚里議論紛紛的豪商富紳們此刻毫無怨言,而武人那一隊卻有人忍不住說風涼話了:“我們家那邊的郡王出行也沒這個派頭,年輕輕的擺什么譜啊!”
“不是說身上就一個保正的位置嗎?怎么排場做這么大?”
“怕人瞧不起”
冷嘲熱諷著,大家還是邁步向前,那邊家丁們都已經上馬,有人打出了趙字營的旗幟,就這么向著迎接的隊伍而來,雖說這護衛馬隊跑得不快,可家丁身上都是披著鎧甲,馬匹上也覆蓋毛氈,長槍長戟都拿在手中,裝備齊全的一騎份量不輕,何況這直接就是二百騎,慢慢靠過來的聲勢也頗為驚人,鎧甲碰撞,蹄聲如雷,讓人感覺地面都在微微震顫。
清江浦的富貴人等屏氣凝神,他們已經習慣在趙進面前表示出臣服敬畏,而剛才心存譏笑和不滿的武人們也都沉默了下來,甚至有不少人開始左顧右盼,開始渾身繃緊,因為武人們真切知道這些鐵甲騎兵的威力。
清江浦的富貴人等只覺得護衛趙進的馬隊聲勢駭人,對他們來說,看這些鐵甲騎馬家丁和看街面上狂奔的馬匹沒什么區別,知道擋在前面會被撞死,僅此而已,而武人們不同,不管有沒有和鐵甲騎兵戰斗的經歷,靠著他們的本能,也能意識到這鐵甲騎兵的可怕,鐵甲的防護,人馬合一的沖擊,長兵器的戳刺,隊列的配合等等等等。
武人們都知道在面對這些鐵甲騎兵的時候,尤其是在平地野戰,自己沒有絲毫的勝算,甚至想逃都難,只有被屠戮一個結果,在地方上的莊子里,誰家能有幾十輕騎已經足可以橫行,若是能有這么三五騎披甲的,就算官府都要客氣幾分,而這邊直接就拿出了兩百騎。
有些東西他們能看出來,有些東西他們只是有所感覺,比如說護衛在趙進身邊騎馬家丁的整齊隊列,這樣的隊列似乎不僅僅是好看,更代表著力量。
那馬隊就這么來到跟前,為首掌旗的家丁一舉大旗,整個馬隊跟著停下,本來是轟隆向前,突然間這么剎住,清江浦許多豪商下意識的拿出手帕想要捂住口鼻避灰,然后訕訕的收起,而武人那邊不少人都是身子一顫,意識的就要做出反應。
“這邊是清江浦的名望,這邊是參加比武大會的強手精英。”清江浦本地貿易廳的人稟報說道。
聽這人介紹完,下面諸位齊齊躬身作揖,開口說道:“我等見過進爺。”
再桀驁不馴的武人看到這騎馬家丁的聲勢時候也都心服口服了,都跟著作揖施禮,但他們直起身也快,都想看看趙進是什么樣的人,在他們想來,眼前這么多高門豪商,趙進怎么也要下馬回禮,下馬那位就是趙進了,卻沒想到隊伍第二排有人出來,掀開面甲,就在坐騎上抱拳說道:“有勞各位遠迎,大家辛苦了,等趙某安頓下來再與各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