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會繼續安排人進去,王自洋這邊一舉一動都在掌握,翻不出咱們手心。”劉勇跟著說道。
“河南、山西和草原上,和咱們應該不止現在這些生意,王自洋這人本事有限,還是要咱們的人過去幫忙,這才能把生意做大。”趙進又是說道。
說完這個之后,趙進向著劉勇一伸手,似笑非笑的說道:“清江浦送來的七日報早晚要給我看,你還想瞞住什么嗎?”
劉勇有些尷尬的苦笑,拿出那鐵盒中的第一張,搖頭說道:“不是想要瞞,而是想著什么時候給大哥看更合適一點。”
七日報是清江浦七日內發生的大事,關于官府、漕運、鹽商以及貨物的價格,或者有什么出奇古怪,再有就是家丁、巡丁、團練以及依附于趙字營的各股勢力的動向,這是由內衛隊直傳直達,但興龍社和云山行也有類似的密函呈報,并不只是一家之言。
這第一張紙上寫的東西很簡單,說是吉香到清江浦之后,當地豪商士紳紛紛過來巴結,吉香沒有收取錢財,不過承北號李子游送的一個妙齡美女卻被收下,其他人看出吉香的嗜好,現在吉香的房里已經有四個女人伺候了。
七日報上所講,說吉香所收的女人都是和趙字營親近的豪商所送,其他人也有投其所好的,不過都被拒絕,吉香夜里回去的雖然早,可白日里的操練,夜晚的巡視也沒有耽誤。
“荒唐!”趙進冷笑了聲,直接把信紙甩在了地上,臉色已經很難看。
劉勇起身撿起那信紙,斟酌著語句緩緩說道:“五哥也知道分寸,沒有耽誤正事。”
“笑話,要是你想買通什么人,碰到吉香這樣子的你是覺得難還是容易?”趙進反問一句,劉勇立刻無言。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發信讓他回來,帶過去多少人,帶回來多少人。”趙進悶聲說道,劉勇連忙答應,心里卻嘆了口氣。
趙字營核心階層,誰都知道吉香想要出去獨當一面,可經過這樁事之后,只怕趙進不會放他出去了,趙進神色有些陰沉,不過沒有失態發作,在那里沉默了會,卻對劉勇開口說道:“大昇有老婆了,石頭也要成親了,他在駱馬湖東岸那邊,有個流民出身的女人在房里伺候,冰峰家里給他送了個自小伺候的丫鬟過去,吉香在這何家莊里就有相好,在清江浦那邊也不閑著,你和雷子是怎么回事?我說過幾次,咱們趙字營的日子還久,大事還在后面做,還沒到你們鞠躬盡瘁的時候,別這么辛苦自己,咱們差不多的年紀,你和雷子的白頭發都不少了!”
那邊劉勇愕然,心想本來說得是吉香,怎么又扯到我這邊了,無奈苦笑著說道:“大哥,小弟和雷子那邊千頭萬緒的,那里顧得上這個,再說了,我和雷子這邊兇險,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折了,別耽誤了人家。”
“笑話,你看上誰家姑娘,是誰家的福氣,什么叫耽誤。”趙進不屑的說了句。
劉勇臉上的苦笑更甚,這時候王兆靖卻從外面進來,進屋之后說道:“謝明弦下面的人先安排到云山寺那邊審問,確定放心之后,就分散到徐州各處莊園做工,謝明弦這邊,我打算安排到云山行這邊,可以就近監視,這人又是個有本事的,以后可以用上。”
“安排他去王自洋那一路,內衛和云山行都安排人盯著,若能做事不會虧待了,若是有什么別的心思,直接處置掉。”趙進簡短下令。
有人轉移話題,劉勇卻松了口氣,趙進卻指著王兆靖說道:“他們讀書人成親成家都晚,你不一樣,你知道嗎?”
劉勇臉上苦笑更濃,只是開口說道:“大哥,三哥,山東那些地方雜事開始多了,各處莊園還好,可各處州縣衙門卻很麻煩,因為孔府那邊派出人過來爭,他們不敢下去,就去官府那邊糾纏,咱們又有些田莊地契沒太來得及,衙門里面的人也頂不住,難免會被孔府的人指使著做事。”
“寸土不讓,咱們洗不了曲阜,可殺幾個人還是簡單,山東地方衙門里的人也是,教訓幾個不長眼的,免得以為咱們不管了。”趙進森然說道,劉勇連忙答應,
那邊王兆靖卻神色鄭重的說道:“大哥,魯藩那邊是天下人厭憎,可衍圣公孔府那邊可是圣裔傳承,若是動了他們,那真就是和天下士子為敵了,也就是和天下為敵了。”
“圣人傳承?這圣人傳承就是有人留在金國做北宗,有人去南宋做南宗,好像在蒙元時候他孔家也是尊奉,還好意思談什么圣人傳承,要是讓孔老夫子知道了,只怕要氣得活過來。”趙進不屑的笑道。
衍圣公孔府自從被歷朝歷代開始封賞尊奉,他就只是一個見風使舵為求自家富貴不論大義的頂級豪紳,宋時的女真金國,后來的蒙元,嚴格意義上都是所謂外族,孔府理應玉石俱焚,或者追隨趙宋朝廷至死方休,但孔府只是見風使舵,誰有天下就尊奉誰,管他什么漢家外族,正統異端,這樣的傳承,實在談不得什么大義。
“大哥說得不錯,這孔府已經被富貴浸染腐朽了,孔府兼并田地,壓榨百姓,,并不比魯藩差分毫,公府內種種駭人聽聞之事,也不比其他家少上多少,可他家就是一桿旗,全天下的讀書人頭上的一桿旗,讀圣賢書自然就要尊奉孔子,這孔府也是這孔子的化身,大哥若是洗了這孔府,那就等于和天下間的讀書人不死不休,在天下士人看來,大哥把他們當成敵國,雙方無有交集,若這樣做,那就是趙字營的大禍!”王兆靖鏗鏘有力的說道。
王兆靖和趙進說話一直很有分寸,而且會因為趙進的強勢退步,難得有這般激烈的時候,劉勇在一旁看得有些著急,卻不知道如何相勸,趙進卻在那邊笑著擺擺手:“我知道的,只是和你們講講,我會對那邊慎重。”
這話讓王兆靖和劉勇都松了口氣,不過趙進又是補充了句:“不過咱們依舊寸步不讓!”
“這師家莊已經是無主之地了,你們知道不知道?”在山東濟寧運河邊上的師家莊,兩隊人正在對峙,人少的那一方部分穿著體面,卻都是仆役下人的裝扮,簇擁著一位騎馬的中年人,外圍還有一干官差打扮的青壯,而人多的那邊都是穿著粗布衣服,很多人看起來還面有菜色,站在他們前面的人穿著雖然平常,可卻都是青壯,氣色也是太平人家的狀態。
“什么無主之地,這是趙家的莊子,是我們老爺的產業!”面對質問,人多一方毫不怯場。
一名青衣小帽仆役打扮的年輕人滿臉怒色,舉著一張文書高聲說道:“什么趙家,什么老爺,官府已經把這莊子劃歸我們孔府了,這大印你看到沒有,這可是官府王法的憑證,你們不怕王法,你們是要造反嗎?”
他這質問一出,身后眾人都跟著鼓噪,騎馬那位中年人則是在淡然觀察,這“王法”“造反”兩個詞吆喝起來之后,對面那些面有菜色的人都有畏縮,而在前面的人則無動于衷,甚至有幾個壯實漢子臉上還露出了不屑神色,而自己這邊,這兩個詞吆喝出來,官差臉上居然也有忐忑。
中年人隨即把目光投在對方,為首爭執幾個人一看就不是強橫人物,甚至有幾個看著好似讀書人生意人的出身,在這樣的爭執里居然也是鎮定從容。
說話的那名年輕仆役怒不可遏,以往做這等事情,把衍圣公府抬出來,把官府王法抬出來,這些站著無主荒地的苦哈哈們早就怕了,如果再用官差拿著樸刀鐵尺一威逼,早就嚇得跪地求饒,甚至還能白得些做事的長工苦力,占到便宜,哪有對面這樣的硬頂硬抗。
“你們這些窮漢真是膽大包天,看你們的樣子,也都不是本份莊戶,這一定是邪教余孽,作亂之后逃到那邊來的,你們別以為在這邊能藏住,官府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再不識好歹,直接鎖拿到衙門去,重刑伺候!”
這番威脅的話說出,本以為能嚇住對面的人,卻沒想到人多那一方直接看向官差,連帶著孔府這幫人也看過去,卻發現那伙拿著鎖鏈兵器的官差滿臉為難,為首的兩個捕頭則是捂著嘴大聲咳嗽,其他人只在那里畏縮著干笑,而人多那一方臉上都是冷笑。
官差居然不動?孔府這些人都有點發愣,不過現在已經架起下不來了,一名仆役上前一步,怒吼說道:“你們這些反賊余孽,再在這里強頂,小心大軍來到,把你們一個個殺頭!”
這話喊出來,對面的人神色都變了,孔府這方還以為把對面嚇住,卻沒想到為首那個好似讀書人出身的上前一步,直接把那蓋了印的官府文書劈手奪過,拿在手里看也不看,直接撕成兩半丟在地上,然后指著孔府那些人說道:“我再說一次,這是我們趙老爺的莊子,不管是官差還是官軍過來,這都是我們趙老爺的莊子,不要不知死活,現在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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