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火情很快已經撲滅,因為這邊布置的人手足夠,那邊火燒了半間屋子之后就被撲滅,在那商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伙計的尸體和引火物,看來是放火吸引眾人的注意力,然后刺客裝成是慌亂的大市伙計,跑到趙進身邊去動手。
趙進和眾人走了一圈之后,看到所有的人都動員起來,準備救火的救火,戒備的戒備,這里的確不太可能再出什么事了,一間起火,用附近的水缸和沙桶,很快就能撲滅,趙進這才走出大市,可也沒有直接回云山武館那邊,而是就在附近云山行的產業內等待結果,余致遠也沒有回去,在現在這個局面下,他呆在趙進身邊肯定更安全。
清江大市和周圍區域都開始熱鬧了起來,王兆靖安排人將大市徹底封鎖住,石滿強帶來的家丁開始搜索每間屋子和院子,每一名在大市里的人都要有三個認得的人才能被放走,不然就會被扣押,等到保人過來,或者說明自己的身份,而那些依托清江大市做生意的酒樓青樓賭坊也都是雞飛狗跳,在劉勇的安排下,清江浦的江湖人開始自查,大家都不敢怠慢,已經過了這么久,誰都知道趙字營在清江浦的江湖上有很多眼線。
“官府的風吹草動我能知道,只要和里面的吏目差役維持好,什么消息都會露出來,江湖上的什么事情我能知道,我在里面有眼線,而且他們知道趙字營的厲害,和這邊一有牽扯,即便我們查不到,那邊也會主動過來說,可百姓民戶們怎么想怎么做,我卻不知道,這清江浦幾十萬人,手里能動用的不過兩千,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百姓心思難猜,他固然是想著安定溫飽,可要有人用神佛去欺騙,他們也會做出不合常理的勾當,比如說,明知我大力禁絕聞香教,還要偷偷摸摸的設香堂拜彌勒”
趙進難得說這么多,誰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不過余致遠卻聽出了話里的意思,開門見山的問道:“趙兄的意思是,這次是聞香教做下的?”
“除了這個,也沒有人會喊我妖孽了,而且若是一開始動手的時候就喊,或許還是栽贓嫁禍,可最后那人明顯是給自己打氣,肯定不會有差,聞香教若是能殺了我,肯定會讓天底下人全都知道,又怎么隱瞞什么。”趙進冷笑著說道。
他們在一家酒樓里暫坐,酒樓已經清場,掌柜伙計奉上好茶和點心之后也被趕走,勒令第二天回來,趙進幾人坐在屋子里,能聽到慘叫時不時的傳過來,趙字營在清江浦的幾個用刑好手都過來了,對這樣的刺客自然也不會留手,但坐在屋中的趙進等人神色都很平淡,只在那里閑聊。
就連余致遠都在那里神色如常,頗有閑暇的和趙進聊天:“清江浦畢竟是趙兄剛打下來的地方,沒多少時日經營消化,想必徐州那邊會好很多。”
說到這個,趙進卻忍不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徐州那邊不比這里好多少,我趙字營只能把握住一個大勢,卻顧不到角落,那聞香教真要潛入開設香堂,只要無人舉報,我就很難知曉。“
“趙兄就這么放任不管?”
“要管了,保甲連坐這法子要用起來,不然徐州和清江浦早晚還要出亂子。”趙進斬釘截鐵的說道。
以十戶為一牌,十牌為一甲,十甲為一保,各戶之間聯合作保,共具保結,互相擔保不做違法違禁的勾當,,就是一家有“罪”,十家舉,若不舉,十家連帶坐罪,這制度從古至今,王兆靖講述過,趙振堂提過,得到保正這個職位的時候,縣里的吏目專門聊過,趙進從前的回憶里也曾有過,說是保甲制度雖然嚴酷,可如果執行得力,的確能從最上嚴控到最下一人,法網嚴密,再無漏洞。
聽到這個,余致遠臉上露出笑容,帶著些調侃的說道:“這法子是好法子,可現在卻一直沒有實行,也不能實行,趙兄這邊有難處啊”
趙進看了余致遠一眼,搖頭笑著說道:“你還真是靜氣,在這樣的場面下還能談笑風生。”
余致遠身上的衣服還沒換,血污泥水都在身上,慘叫回響在耳邊,剛才又見識過那等殺伐緊張的場面,他卻絲毫不在乎的樣子,也難怪趙進贊嘆。
隨口一句之后,趙進又是回到正題:“養鄉勇團練還算不得什么,若是齊民編戶,那可就不是土豪鄉紳的作為了,等于是觸犯了朝廷官府的禁忌,必然要鬧出大亂子來。”
“保甲連坐,齊民編戶,趙兄連這個都知道,虧得外面還在傳趙兄是個粗魯武夫,都是眼瞎了嗎?原來怕觸犯禁忌,為何現在敢做了?”余致遠順勢問道。
“遼東連敗幾場,新近這一次又是大敗,更加上征遼餉,天下人誰還會盯著徐州和清江浦,誰又能顧得上這邊?”趙進解釋的很詳細,這樣的話,趙進平時也只會和兄弟們講,這余致遠盡管接觸的時間不長,次數不多,卻有必要說得詳細些。
聽到這些話,余致遠臉上沒有了笑容,沉默了半響,才開口說道:“趙兄雄才大略,真不知道將來會有怎樣的局面?”
“現在還是一個有錢有人的土豪,還幫不上你截斷漕運,漕運改海。”說完上面那些話,趙進心情也放松不少,笑著說道。
余致遠一愣,兩人對視,都是笑出聲來。
屋外有家丁親衛,趙進在屋中的時候,特意囑咐了一聲牛金寶坐下歇息,牛金寶也沒有客氣,坐在那里喝茶吃點心,毫不避諱的擦拭斧頭和短刀,這表現讓趙進更是贊許,牛金寶正在緩慢恢復調理,他在積蓄體力應付接下來的事情,牛金寶盡管坐在那里,可門外有動靜的時候,他卻提前反應過來去開門。
“大哥,問出來了,在靠山陽縣城的地方,那邊有聞香教的香頭講經說法,這幾個刺客都是山東那邊來的。”劉勇進來之后說道。
“抓人,今晚就把能抓到的全抓住,然后仔細拷問,看看背后到底是誰在指使,這里是漕運上那伙人的地盤,山東不會貿然過來傳教,今天突然有這個事情,背后肯定有人,把他找出來”趙進肅聲說道。
劉勇點頭答應了,看看坐在邊上的余致遠,頓了下開口說道:“大哥,萬一是漕運那些香頭怎么辦?”
漕運上和趙字營互利互惠,漕糧、鹽貨和燒酒上合作很多,漕運各路人馬大都是聞香教的信徒,只不過和山東鄆城總舵不是一路而已,漕運這些香頭和趙字營利益攸關,彼此都是客氣相待,如果貿然去打打殺殺,肯定會讓其他人驚懼,會有很麻煩的手尾要料理。
“一樣辦理,該殺就殺。”趙進回答的很于脆,劉勇點點頭,轉身去安排了,在這酒樓里已經聽不到回蕩的慘叫,沒多久,轟鳴的馬蹄聲響起遠去。
“今晚清江浦很多人睡不好了。”余致遠感慨了一句。
趙進轉向余致遠,有些鄭重的說道:“今晚這事是小事,立這趙字營,打殺生死也看得平常,只要能撐過去就無妨,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南京錦衣衛那邊,想要知道這些番子于什么,想要提前有個防備,全得靠南京那個酒莊,這就是眼前的關口,余兄弟能在這上面幫忙,趙某會牢記在心。”
“小弟知道這件事要緊,不過趙兄也不必花費太大,小弟還有不少仰仗趙兄這邊的地方,還要靠著趙兄財,趙兄交待過來的事情,自然會用心去做。”余致遠笑著說道。
趙進臉上也有笑容,在那里點點頭。
從余致遠過來到現在,趙進和伙伴們一直不把這個余致遠當做外人,事事交心交底,敢這么做,一來是南京那酒莊讓大伙同生共死,二來是余致遠自己也看出來很多,而且愿意配合,甚至愿意跟隨參加,既然這樣,那就彼此都可以敞亮一些,余致遠的態度也證明他明白這些。
此時已經是初夏,是清江浦最舒服的時候,不冷不熱,適合熟睡到天明,不過這一夜很多人都是無眠,消息靈通的知道清江大市著火,急忙忙過去看,消息更靈通一點的,還知道趙進被人刺殺,而且還能知道趙進無恙,已經查到了真兇,馬隊已經過去了,到底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跟趙進動手,還有人想,看起來趙字營已經找到了真兇,不知道會牽扯到清江浦那一家的勢力,這邊倒霉是肯定的,這倒霉之后,大家能不能跟著沾染些好處?除此之外,大多數人都在跳腳大罵,到底是失心瘋了還是怎地,那清江大市每日里金山銀海的進項,大家的貨物存在哪里不少,萬一燒起來,死多少人是小事,錢財上要損失多少,真真喪心病狂。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