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所謂勾結

“你腦子壞了嗎?敢在光天化曰下殺人,還是在城內對這樣的大戶人家動手,這樣的賊人窮兇極惡,咱們怎么招惹的起,讓上面的大老爺拿主意去。”陳武沒好氣的說道。

那捕快愣了下,隨即湊近了說道:“這薛家當真是豪富,里面好處不少,咱們”

“有命賺,也要有命花,找兩個監牢的婆子進去陪著,安排五個兄弟在外面看著放哨,其他人先押回去詢問。”陳武擺擺手說道。

在場的人雖然不甘心,可也知道陳武說的是實話,再加上剛才搜查押人的時候,大家手里多少都落了點便宜,也就照辦了。

捕快們來得快,走得也不慢,薛家宅院這邊留了五個差人看守,又在女監那邊找來兩個管事的婆姨進了屋子看守,這也算是看那云山寺的面子,薛曉宗的妻妾女兒沒有帶走,其他人都是被帶回衙門,大凡這等豪富人家出事,都會先懷疑是不是內外勾結,兇徒肯定跑了,但如果找到內賊,順藤摸瓜找過去,那就是一網打盡。

云山行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有附近的住戶,也有城內的閑漢,對這個駭人聽聞的血案,大家沒什么同情的心思,甚至還有人低聲說報應,云山寺相關勢力在州城之內已經橫行很久了,名聲極差。

大家都以為這薛家的血案就是今后這幾天的談資,沒曾想臨近天黑的時候,又在衙門那邊傳出了驚人的消息,云龍山云山寺發生血案,僧兵勾結匪盜作亂,殺死方丈圓信,監寺如難以下二百一十六人,大肆劫掠之后,逃跑下山,據說應該是趕往某個下院。

這消息一傳出來,徐州城內很多人都是震驚無比,所謂“水淹徐州城,浸濕云山寺”,在徐州不少百姓眼中,即便徐州城被黃河淹沒,云山寺也會安然無恙,一來是云山寺地勢高,二來是云山寺是徐州第一大地主,人多錢多地多,這樣的勢力肯定會屹立不倒,無人敢惹,誰能想到居然起了內亂,僧兵和匪盜勾結,做下這么大的案子。

只不過將天黑的時候,才有人去官府報案,眼看著就要入夜,城門就要關閉,那云山寺又在城外,一切就要等到明天了,而且云山寺橫行久了,對官府從沒什么恭敬可言,孝敬也不必說了,自然是萬事稍待。

這世上聰明人不少,云山寺方丈圓信和云山行東家薛曉宗的關系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秘密,很快就有人把這兩件大案聯系到了一起,說難道是同一伙人做的?

有了這個猜測,薛家下人奴仆的嫌疑就小了很多,這些人身上的油水也已經被搜刮的于凈,監牢地方也緊張,入夜后這些人都被打發了出去。

倒是薛家的二管家偷偷找到了捕房這邊,小心翼翼的說道:“剛才人多嘴雜小的不敢說,小的倒是看到兇手的個子不高”

“我們知道了,你且回去,這消息不要對旁人講,路上小心些。”

“多謝陳大爺關照,我家主母定有回報”那二管家很是畢恭畢敬的回答

害怕人多嘴雜,這要緊消息自然要說給捕房的頭目聽,還要屏退旁人,等這二管家出門,陳武就快步出去找趙振堂,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還是年輕,留下了手尾。”

那二管家出衙門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二管家滿面愁容的走在路上,天黑入夜,只要不是煙花風月之地,都是冷清安靜,路上沒什么行人,等他聽到前后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還沒什么奇怪,但腳步聲急促密集,這才反應過來,可這時候已經晚了。

二管家沒有回來,薛家上下沒什么奇怪的,太多人已經跑了,昨天還好,可衙門里云山寺僧兵勾結盜匪作亂,方丈圓信被殺的消息傳來,誰都知道薛家完了,老爺死了,作為靠山的太爺也死了,孤女寡母的有什么用處。

城西有一處枯井,因為害怕孩子們掉進去,上面蓋著石板,還用大石頭壓著,早晨起來。有細心的注意到這石板和石頭似乎被人動過,可好奇歸好奇,既然還蓋在上面,誰也不愿意花費力氣搬開。

什么薛家就要樹倒猢猻散,什么城西枯井可能鬧鬼,這些消息都比不得從衙門里剛傳出來的大事。

說是云山寺的僧兵勾結盜匪,準備血洗何家莊,幸虧趙進派人去衛所求援,又通過衛所的人找到了駐軍周參將那邊,周參將派出麾下親衛,殺散賊人,救下何家莊,斬首四百余級。

四百多個腦袋,很多人下意識的想到是不是拿百姓的腦袋湊數,可何家莊告狀報案的人也來了州城,就在衙門外面哭天搶地,還有莊子里所有人丁畫押簽名的狀子,這可不是能造假造出來的了。

然后,周參將又派人快馬趕到知州衙門,說是已經接到義民急報,說那些勾結盜匪,殺害僧眾的強盜和僧兵正盤踞在蕭山下院,周參將已經派出麾下精銳人馬奔襲準備將這伙惡徒一網打盡,特來知會知州大人,并請安排差人和民壯協助。

云山寺藏污納垢,收容亡命之徒的事情,徐州盡人皆知,這些無法無天的惡徒不服管教,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稀奇,幸而徐州地面上除了小八義這樣的豪杰之外,還有參將周寶祿這樣的忠勇大將,遇事沒有遲疑推脫,反而剛毅果斷。

這些僧兵不同于尋常的流民盜匪,他們身強力壯、裝備精良,對徐州境內又熟悉無比,如果真是血洗村莊,裹挾流民,很容易就會釀成大亂,周參將派兵及時剿滅,雖然有些不合規矩,卻合乎徐州上下的利益,所以徐州知州立刻排出馬步捕快,強壯差人,得到官府的通知后,城內城外各處立刻自發的組織民壯,立刻湊出了一千多人。

不過這一千多人防守可以,真要讓他們走幾個時辰的路去蕭縣下院,那是不可能的,半路上就要潰亂,能出城的也就是二百余人,這還是東拼西湊了幾百兩銀子犒賞才肯出城。

州城內亂成這個樣子,云山寺那邊自然就沒人理會,知州衙門安排了五名捕快領著幾十名差人過去。

就這么提心吊膽了一天,又到臨近天黑的時候,令人振奮的消息傳回來,周參將麾下精銳大勝,那些叛亂的僧兵們沒有組織起抵抗,戰斗中被斬殺百余人后投降,投降的時候意圖作亂,又有一場激戰,叛亂僧兵和盜匪全部斃命。

大家聽了之后,一方面松了口氣,一方面倒吸了口涼氣,戰斗是真的,投降搞不好也是真的,投降后作亂不一定,但交出武器后又被殺這不是假的,這周參將好狠辣的手段。

徐州這么多年不能說太平,可也沒鬧過什么大事,駐軍兵丁和地方上也還算融洽,這次卻讓大家嚇了一跳,朝廷兵馬果然兇惡嗜血。

云山寺那邊的案件也傳了回來,說是的確死了二百多名僧人,就是那伙叛亂的僧兵所為,按照捕快們的回報,說佛寺就是佛寺,寺內高僧大德已經將尸體收殮起來,寺內激戰的痕跡也已經清理,天氣熱了,官府驗尸之后就要焚化,而且云山寺也有一份詳盡的狀子和證詞,有身份的僧人都在上面畫押作證。

沒什么人覺得不對,反倒是覺得松了口氣,現在周參將那邊的剿匪才是第一等大事,云山寺這邊本來就是王法管不到的地方,既然兇手已經伏法,云山寺有不愿意多事,那正好兩便。

周參將這次足足得了近千首級,在南直隸地面上可是難得的軍功,不要說他麾下的精銳親衛,就連知州衙門一于人也會有功勞分潤,只不過手續要完善一下。

比如說周參將不能自己派兵剿匪,而是何家莊求救,知州衙門事急從權,派人求援,然后回程路上聽到潰逃的反亂僧兵躲在蕭山下院,臨濟決斷,派兵追擊,這才有了這樣的功勞和結果。

歸根到底,周參將不是擅自行動,而是應地方官府的請求,而且是在事關士民生死的要緊關頭,顧不得那么多才出動的,這里面自然也有徐州官府一應官員的忠君愛民之心,黎民百姓的感恩戴德之意

壞事變了好事,在這轟轟烈烈中,明面上沒什么人知道那晚襲擊何家莊的還有兩百多的騎兵,也沒人去追究云山寺那么多頭面僧人被殺的可疑之處,民不舉官不究,何況云山寺還是個麻煩,他們自己不說,大家樂得輕松。

這些事都能被忽視過去,那么云山行薛曉宗暴斃的案子自然也就沒什么人深究了,想必和勾結盜匪的云山寺反亂僧兵有關,這案子就這么結束。

云山寺的方丈圓信都死了,依仗圓信勢力才在徐州張狂的薛曉宗自然一文不值,他的死亡沒什么人理會。

所以更沒什么人注意到,在結案的第三天,幾位債主來到了薛家,這些債主來路各有不同,向薛曉宗的老婆出示了幾張借據文書,有的是生意往來,有的是賭債,還有私下里不知道做什么的借條,幾張加起來,居然將近十萬兩。

平白無故背了十萬兩的債,薛曉宗的老婆當然不會認,可這幾張文書都不是私下做的,居然還在官府那邊做了公證。

想要查賬,查案那幾天,云山行和家里的所有賬本都被人搜羅于凈,根本沒辦法查,這些天下人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根本沒什么人可以依靠。

更荒唐的是,衙門的差人不查案子,卻把這院子看得很緊,什么人都進不來,只能出去,花錢討好都不管用。

薛家寡婦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自家男人死了,官府又不怎么認真管,她認為自己一個婦道人家,根本盯不住這么多男女下人,何況這些下人都是薛曉宗弄來的,平時都不怎么對她心服,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家里浮財這么多,還不都被席卷而空,可沒想到,偷拿金銀財貨要偷跑的人不少,成功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往往是才不見了什么東西,還沒等折騰著去報案,就有人鼻青臉腫的把東西送回來,然后態度謙卑的辭工,只拿該拿的那份工錢月錢。

忠心的二管家不知所蹤,大管家也是云山寺出來的人,從前就私吞了不少,這次倒是沒有偷拿,只是心急火燎的說家里有人急病,要回去看看,她也攔不住,可據說這大管家剛出了宅子,就被請上了一輛馬車,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前面云山行和云山樓幾個有頭臉的掌柜賬房也都是這樣一個個離開。

開始這寡婦有些心慌,后來倒覺得不錯,因為看得見的家底都給她留下了,足夠她風風光光的改嫁,過一輩子豪富生活。

可打算的雖好,卻沒曾想遇到這樣的事情,看著這些借據,手里的金銀財貨非但不能留著,反而倒欠了大錢,這怎么能受得了。

薛家寡婦把錢財看的天大,都想要到官府去告狀,一直和和氣氣說話的債主卻露出了兇惡嘴臉,把刀子掏出來說道:“這借據憑證是過了官府的,你要是去鬧,就一個銅錢也剩不下,你娘倆還要去火坑里還債,你要是耍狠的,這么大筆銀子,難道還不死幾條人命?”

看到刀子出來,薛家寡婦當即嚇壞了,不管不顧的跑出去喊官差救命,宅院門外還有官府的差人看門護院,他們總不能不管,沒曾想門外站著的官差居然在外面把門關上了,對里面的事情不聞不問。

那薛家寡婦摟著閨女哭號一陣之后,不得不認了這筆賬,明晃晃的刀子,還有賣到火坑的威脅實在是太可怕了。

滿心以為這次淪落街頭,沒曾想要債的倒是變了臉,弄了輛馬車,給了她一千兩銀子,讓她娘倆離開徐州。

一千兩銀子省著點花,足夠溫飽富足一輩子,大起大落之下,薛家寡婦不敢在徐州多呆,就著借據清了賬,然后帶著閨女和銀子,坐上馬車離開徐州去鎮江老家了。

沒人注意到薛家的錢財產業已經換了主人,巧取豪奪的事情太多,大家現在顧不上這邊了,在積年慣偷的率領下,幾十人把薛家幾間宅院從內到外翻了個于凈,大包小包的歸整好,用馬車運出城去,自從搬家后一直呆在城內的陳宏,也在家丁們的護送之下,跟著去了何家莊。

“大哥,云山行和云山樓的房契地契都在云山寺那邊,等如惠當了方丈就能轉給我們,比起薛家的家產來,這都算不得什么,他薛家足足幾萬兩啊”陳宏興高采烈的說道。

薛家光是金銀銅錢加起來,居然能湊出來將近四萬兩的數目,除此之外,還有徐州一州四縣以及邳州的鋪面,徐州本地的田莊,還有揚州的庭院,有的能算出價錢,有的卻算不出,但林林總總加起來,肯定是個大數目。

有這么多并不稀奇,倒不是薛曉宗怎么善于經營積聚,而是他爹方丈薛崇訓把云山寺的財貨盡可能的貼補給自家,云山寺這么大的盤子,積聚這么多年,貼補出這樣的家底也不稀罕,雖說身為方丈可以玩弄些手段,搞個頓悟傳法什么的將基業傳給兒子,可畢竟不保險,說不得出什么變故,他就是用這個手段從如惠老子那里奪來的,方丈圓信也要考慮同樣的可能,比如說現在能壓得住如難,等自己不行了,那些僧兵還真不一定聽誰的。

在這樣的前因后果下,肯定是拼著掏空云山寺,也要讓自家兒子發財了,只是沒想到這么多金銀財貨,到最后全歸了趙進。

相比于陳宏的興奮,穿著盔甲的趙進就冷靜許多,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說道:“若不是他家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女兒,這次直接就滅他滿門了。”

云山寺和薛曉宗本是一體,薛曉宗是云山寺在徐州的代言人,很多事并不是薛曉宗肆意妄為,只不過是云山寺圓信和如難一派意志的體現,同時薛曉宗也能利用云山寺做很多事,他們互為表里,不存在主謀從犯的問題,誰也逃不了于系。

趙進帶隊突襲云山寺,劉勇天亮后進城對付薛曉宗,兵分兩路,不管那一路都是出其不意,都是達到了目的,與此同時,趙進還派人知會自己父親這邊,讓官面上也有照顧協助,本來劉勇就做得小心,加上衙門和江湖道都幫忙照應,可以說是一切順利。

而云山寺僧兵的后患也被徹底消滅,說到底沒人能想到趙進會突襲云山寺,蕭山下院還在按照如難的吩咐收攏潰逃的僧兵,還有一位如字輩的骨于在那邊主持局面,然后得到消息的參將親衛家丁直接殺到。

本就是潰敗之兵,正在驚慌失措的時候,那里擋得住如狼似虎的精銳騎兵,何況僧兵都是步卒,一場戰斗后,包括投降后的殺降,剩余僧兵也都被斬殺殆盡,聽說還跑了百余個,不過這些僧兵已經不足為患,不管趙進還是周參將那邊,都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