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很快就不是了。”
聽到這句話的科特夫人一開始還沒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很快不是？
這個夫人指的是自己嗎？
自己不是夫人，還能是什么。
只是，當她把注意力放在那位出聲的黑袍男性手上的鉆戒上時，她頓時明白了什么。
對方的意思，似乎是在說。
她馬上，就不再是科特家的夫人了。
至于原因，科特夫人幾乎瞬間便猜到真相。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科特侯爵，而后者見到她望過來時，連掙扎的動作都忽地頓住，目光閃躲，不敢與其對視。
“您想的確實沒錯。”林恩捏著那枚鉆戒，把它放在燈光下，細細打量，嘖嘖稱贊，“多漂亮的鉆戒，多美麗的愛情，可惜，您的丈夫貌似不太愿意珍惜。”
“在輸給我之后，由于付不起贖金，他便將這枚戒指抵押給了我。”
“你.......”
科特夫人嘴唇白的嚇人，渾身發抖。
她顫顫巍巍抬起手，指著地上蜷縮著的男人，想要說些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雖然科特侯爵嗜賭為命，但或多或少也是有一定底線存在的。
就好像他的藏酒，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把它們放上賭桌。
在今天之前，科特夫人一直認為，他們的婚姻，或者說她，也是底線之一。
可惜，似乎不是。
在來茵王國中，或者說整個星輝帝國，婚姻的構成，并非是一種平等的結合。
這個時代里，無論是貴族還是非貴族，男性永遠都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而女性。
——只是財產而已。
這個世界三千多年的人類歷史中，買賣妻女的事情多如天上繁星，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吃不起飯，但在剩下的占比中，貴族們的買賣行為，還占據了更多數。
無他，唯樂趣爾。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
來茵王國內，光林恩知道的，通過極低價格換購妻子的貴族，雙手雙腳加起來，都數不完。
現在，又是一例。
那枚鉆戒代表的不僅僅是其本身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在星輝女神像下，無數人的祝福聲中，她們共同簽訂的結婚契約。
可此時此刻，它卻被別人握在了手里。
“你.......你.......”
科特夫人忽的感覺自己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倒轉，讓她沒辦法站穩腳跟。
她下意識地伸手倚住窗臺，也不去深究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么，而是死死地盯著科特侯爵。
“多少錢，他........他輸了多少錢？”
林恩用雙手食指比了個十：“十萬金幣。”
“十，十萬？”科特夫人癱倒在地上。
她實在是站不住了。
倒不是因為這筆錢太多。
雖然數字不小，但對于他們家的底蘊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她難以理解的是，為什么？
“為，為什么？”
淚水順著姣好的臉龐輪廓跌至華貴的的地毯，但此時此刻，沒有人會注意這個。
科特夫人顫抖著問。
“為什么？為什么十萬金幣，你就把我，把我賣了？”
林恩恰逢時機地將堵住科特侯爵嘴巴的東西弄掉。
“不，不是.......”語言系統被解放的科特侯爵仍沒有直視科特夫人，他只別著頭，嘶啞地吼道，“露西，別信他！他騙了我！他作弊！
“騙了你。”科特夫人捂著胸口，忍受著欲裂般的疼痛，問，“所以，你確實是把我，放上了賭桌，對嗎？”
“對嗎！
她撕心裂肺地大吼著，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淚水打花，落到科特侯爵眼里，竟有幾分噬人的模樣。
科特侯爵只看了她一眼，又再度挪開目光：“我.......不，是他誘騙我，他誘騙我的！”
“誒？先生，可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啊。”林恩悠哉悠哉道，“一開始，我們可是只拿了十萬金幣當籌碼的，結果您輸了，付不起，我們好心好意讓您拿東西來抵押，您卻說自己沒有東西能抵押，我們提示了您，酒類也是可以的，但您就是不同意。”
“最后，可是您自己，把戒指拿上來的啊。”
“胡說八道！”科特侯爵怒目圓睜，“明明是你們指著我的戒指，說它也可以，不然我才不會.......”
“不會什么？”科特夫人凄凄笑著，“不會把它拿出來嗎？那你告訴我，現在它在哪兒？”
“不，不是這樣的，露西，你聽我解釋。”科特侯爵極力辯解著，“只是抵押，抵押而已，之后還可以贖回來.......”
“贖回來？”
科特夫人扶著墻壁，緩緩站起身。
去掉她們尚沒有自我意識的時間，年紀，就等于她們認識的年歲。
那是長達三十多年的感情啊！
三十多年！
現在，居然要用“贖回來”這個詞。
那一瞬間，科特夫人深深意識到了，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
林恩看著她的模樣，十指交叉，輕笑著問：“夫人.......哦不，女士，需要紙巾嗎？”
“謝謝，不需要。”科特夫人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抹去淚水的同時，也抹去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一百萬金幣，把戒指還給我。”
科特侯爵瞪大了眼：“不，露西，你不能這么做！我們沒有這么多現金！
“你沒有，不代表我沒有。”科特夫人話語中帶著譏嘲。
她在科特侯爵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上了樓，很快又拿著一疊契約紙走到林恩面前。
“這里有一家銀色大道上的店鋪的所有權，還有數家店鋪和一家超級商城中的股份，加起來，價值絕對超過了一百萬金幣.......”
“露西，露西.......”
科特夫人一腳踹開往她身邊蠕動的男人，將契約推到林恩的面前。
“這些，夠嗎？”
“女士，您過于康慨了。”林恩輕笑著把契約推了回去，“他只欠我們十萬金幣，您只需要拿出等價的東西，就可以把它拿回去了。這里，太多了。”
“另外。”林恩指著上面的某項條款，“這應該是屬于露西·科特夫人的財產，您如果接下來想要回歸女士身份的話，這些東西，您應該就沒辦法繼續使用了。”
來茵王國關于婚姻的律法，是延續了星輝帝國的。
而星輝帝國律法十分古老，對于女性的約束，也十分苛刻。
雖說律法中允許女性主動離婚，但無論其緣由是什么，女方必然不能被允許帶走任何財產。
一個金幣，都不行。
就算已經進入轉讓程序的各項手續，都會因為姓氏的改變，而被打回。
“除非您希望在手續完成前，繼續保持著科特夫人的身份。”林恩攤攤手，“不然......”
“這種跟狗屎一樣臭的名號，誰會想保持！
科特侯爵用干澀的聲音呼喚著：“露西......”
“不要叫我的名字！
科特夫人又是一腳踩在對方的臉上，狠狠踢開。
這位他人眼中，一直以來都十分溫婉的夫人，在今天，格外暴躁。
“那沒辦法了。”林恩攤攤手，“請原諒我們，只接受現金交易。”
科特夫人冷聲道：“我需要時間籌錢。”
“自然會給予您充足的時間，不過，在那之前.......”
林恩微微抬眼，自下而上地打量著面前的女性。
一直以來，經濟上沒什么壓力的女性，往往十分注重對于自身的保養。
而對于貴族家的小姐夫人們而言，這項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面前的科特夫人雖年近四十，但看起來仍只像二十歲左右的知性女性，風韻猶存，盡管五官沒有那么精致，相貌并不出眾，可搭配上那哭腫了的淚眼及被憤怒暈紅的面頰，楚楚可憐的韻味更是會令不少擁有“責任心”的男性心生漣漪。
這樣成熟的女性，或許能對上不少人的胃口。
科特夫人感受到了這股不懷好意的目光，抱著自己，下意識后退幾步。
“你們.......混蛋！
”她怒罵道，“我說了，我會給你們，我會給你們多幾倍的價錢，不要來催我！不要試圖以這個東西來威脅我！”
“從現在開始，我已經不是科特家的人了！
“是是是，您說的對。”林恩盡量安撫著科特夫人的情緒，待平緩后，他再次悠悠道，“不過，女士，就這樣放棄身份的話，您不覺得可惜嗎？”
“您想想，您經營了這么多年的家庭，卻因為這個家伙，盡數付諸東流，多可惜啊，您說是吧。”他輕笑著說，“我知道，您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女性，但您應該也知道，離了丈夫的女性的生活，將會有多么難熬——尤其是在您們這些‘貴族’當中。”
科特夫人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得出來。
事實上，林恩說的確實是對的。
在這所謂的貴族當中，一旦有離婚事件出現，無論事情的起因經過是什么，被譴責的，一定會是女性。
他們不會跟你將所謂的感同身受，只會跟你論“傳統”。
一旦科特夫人與科特侯爵離婚，那么，想也不用想，之后無論走到哪兒，都得先低人一頭。
“你再有能力又如何？還不是被拋棄了？”
科特夫人已經想象到之后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樣的話語了。
她可以反駁，但也只能反駁，脆弱的話語并不可能改變什么。
沖動之后的片刻冷靜，讓她感受到了自己對未來深深的無力。
這時，林恩再度出聲。
“我有一個提議，不知道女士，您愿不愿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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