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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好孩子(求月票)
“父親莫怪小妹。”坐在椅子上的大舅出聲道:“若不是外甥有了出息,她受制于徐賀那廝,豈敢回來。”
這個時代的婦女過于依賴丈夫。就算經濟上能夠獨立,心理上仍舊十分依賴。總是抱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一而終的念頭。將名節看得太重,生怕被丈夫休棄。若不是兒子元佐越發有了出息,讓沈氏這個做母親的能夠依靠,回家這等事恐怕還要往后拖拖。
徐元佐能夠領會大舅的意思,他很清楚父母之間有個平衡點。在平衡狀態下,母親再鬧再罵,也不會撇開家不過了。父親再怨再恨,也不會休妻打光棍。
一旦過了度,打破了平衡,家就毀了。
徐元佐的崛起正是撥動了籌碼,所以徐母才在兒子聲望日隆之后才提出歸省。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如此直接對我那個不成器且庸俗不堪的父親進行人身攻擊,太不給面子了吧!
徐元佐朝大舅瞪了一眼,轉瞬移開,又看外祖父。
外祖父雖然口吻激烈,盡是舔犢之情,伸出手來,哆哆嗦嗦:“快起來。兩個小孫兒過來我看。”
徐母這才站起身,輕輕推了推元佐良佐,叫他們上前。
良佐本有些見生怯場,被徐元佐一拉,總算邁步上前,一左一右立在外公身邊。
外公撫良佐的后背:“好,好孫兒,有靈氣。”他又將一雙濁目落在徐元佐身上,伸手拉住元佐的手只是道“好”。
一旁的老婦——外祖母道:“你也坐吧。”
徐母這才微微福身,坐在椅子上。
徐元佐知道母親是庶出,看來不是這個外祖母親生的,這樣的冷淡倒是在情理之中。
“聽說你中了案首,好啊,小小年紀不容易!”老太爺拉著徐元佐的手不放。
徐元佐對于這消息傳到沈家倒是半驚半喜。驚的是沈家消息如此靈通,喜的是這個頭銜恐怕沒少給自己增光添彩。
徐母道:“元佐還編了一套書。連族叔父少湖公都大加贊賞。”
沈氏既然知道徐元佐中了案首,多半也不會不知道兩家續譜的消息。對于生意人而言,一個案首的影響力,遠沒有宰輔親族的影響力大。很可能徐元佐中案首的消息還是因為聯宗續譜的事順帶來的,到底他中的不是崇明縣案首。
沈老太爺道:“聰明有種,富貴有根,祖宗保佑,此子可期啊。”
徐元佐偷偷打量眾人。只見大舅面露尷尬。二舅則是笑意盎然。那位外祖母表情深沉,看不出心中所想,不過這也足以證明她并不喜歡庶出的女兒,最多就是不討厭罷了。
徐母又道:“此番回來給父親拜壽,也給家里人帶了些薄禮。”
兩位舅舅紛紛道:“你能回來便好,何必如此客氣。”
外祖母卻道:“聽說我那女婿不務正業,家道破落,你在自家面前充什么臉面?”
徐母登時臉上尷尬,垂下頭去。
徐元佐反正是個‘毛頭少年’,失禮又如何?他笑吟吟道:“多謝外祖母憐惜。不過母親說了:此番祝壽非同尋常日里走動親戚,總要見證小輩一片孝心,錢財多寡倒是其次的。”
徐母干笑一聲:“正是。”
“我就是這個意思:”外祖母寡淡道,“都是自家人,還不知道你的‘孝心’么?破費那些錢財作甚。”
徐元佐見這話越說越難聽:無論當時誰對誰錯,母親總不能跟丈夫離婚,跑回娘家過一輩子吧?說不定當時還有了姐姐呢?這怎么能算不孝?充其量是做出人生選擇的時候,沒能抵抗住主流文化的壓力罷了。
“外祖父,給您的賀禮是我去求來的。”徐元佐假裝沒聽懂外祖母的意思,轉頭對外公笑道。
沈老太爺一喜。暗道:女兒那邊沒了家里幫襯,肯定也難過得很。這樣多好,外孫求來的禮物多半不會太破費。
“外公卻是迫不及待了,快叫人拿來我看!”沈老太爺站起身。呵呵笑道。
徐家仆從當即捧上一個長條硬紙盒。徐元佐打開盒子,叫了良佐幫手,小心拉開條幅,是卻是一幅四尺條幅。
“踏遍青山人未老……妙句!”大舅也湊了上來,高聲讀了條幅上的句子,撫掌贊嘆。
沈老太爺更加高興。一個字一個字又看了一遍,道:“這句子寫得好,是誰寫的?”
大舅虛指右款,為父親讀道:“‘為賀瀛洲沈公花甲之壽,錄小友徐氏子元佐句,敬請清賞’。原來是賢甥作句,請人寫的。”
瀛洲是崇明的雅稱,又是仙島之通名,用來賀壽何其吉利清雅?沈老太爺更是更是一連串的好字出口。
徐元佐微笑解釋道:“聽來聽去都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俗套極了。孫兒便想用這句子,只是平鋪直述:外公櫛風沐雨,踏遍青山,游罷四海,雖已花甲耳順之年,人實未老。待下個花甲之年,再說‘老之將至’的話吧。”
六十在此時已經算是高齡了,而徐元佐卻說“未老”,還要等到下個花甲——壹百二十歲再說“老之將至”,真是聽得叫人舒暢淋漓。
外公與兩個舅舅著實笑了一會兒,又說徐母生得好兒子,又說徐元佐真有孝心。就連一直冷著臉的外祖母都松解了些,隱隱逸出一絲笑意。
“此句用來賀壽,倒是別有一番豪情。”二舅上前看字,品評道:“再看這筆力遒勁有力,開合有度,緩急有序,生動非常,定然是名家手筆吧!”
大舅望向左下側的落款,讀道:“屠維大荒落仲,春,江右衷貞吉謹書。嗯?”
徐元佐已經聽得呆住了。
都說二舅沈本菁負責沈家的生意,看起來是個頗有成就的商人,但聽他點評書法,卻不是外行。為何大舅這位專心讀書的讀書人,竟然鬧出這種笑話?
——我可不是專程跑來打臉的呀,也沒想到處顯拍自己讀書多呀,你們不能這么逼我裝逼呀!
徐元佐在心中吶喊,期望這個尷尬的一幕沒人在意,蒙混過去。不過他也沒忘在心里補上一句:其實我是真牛逼來著。
可惜天不遂人愿,大舅竟然認真問道:“賢甥,‘屠維大荒落仲’是何意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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