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吉見了這琴,眼光一凝,望見琴尾撰寫的兩個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繞梁?”
趙麗娘冷笑一聲:“你倒是有幾分眼力,不愧是龍虎山高士。
還有人攔我么?”說著,卷著江騰鶴起身飄樹梢,向著遠方而去。
顧南安想要再次出手,卻被景云逸一把拽住:“別追了!”
顧南安和水云珊不清楚這把琴的來歷,也不知道這把琴出現在趙麗娘手意味著什么,但景云逸和張元吉卻是懂的。景云逸勝在年歲過百,他們多了幾十年見識,張元吉則勝在家學淵源、龍虎山消息靈通。
繞梁古琴,乃是龍陽祖師隨身使用的法寶,一般人不太清楚,哪怕是顧南安和水云珊這種修煉了五六十年的人物都沒聽說過,但凡是老一輩修士,這件法寶卻威名赫赫。
如今繞梁古琴出現在趙麗娘手,是不是意味著趙麗娘是龍陽祖師所派?甚至龍陽祖師便在左近?這很讓人心生畏懼了。
放了趙麗娘離去,幾人都很是不甘,這一次籌謀數月,卻沒能如愿拿到要挾江騰鶴的把柄,反而結下大仇,當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令人徒呼奈何。
張元吉還是心有不甘,想了想,抖手一張飛符打了出去:“崖子,你們寶經閣有誰見過古琴繞梁?”
很快,張元吉收到回復:“你家兄長不見過?干嘛不去問你家兄長?”
“不要開玩笑,快一些。”
“稍待,我去閣看一看是否有圖樣記載。”
不提這四人,單說趙麗娘,卷著江騰鶴遁出辰山,一路向西急奔。
旁人不知,趙麗娘卻自家知道自家事,所謂繞梁古琴,根本不在她的手,她這具琴并非繞梁,而是近來無事,向龍陽祖師學習琴藝時自家隨意煉制的冒牌貨,不但威力給繞梁古琴提鞋都不配,甚至連色澤、形制都不相同,只能用來欺瞞不識貨的人,若是人家飛符回去稍作詢問,立馬要露餡。
出了辰山,趙麗娘毫無保留法力的意思,全法力運轉,過婺川、下牛塘,不到半個時辰,遁出二百多里。
正奔行之間,心底下忽然生出一股煩躁,如火炭般炙烤著氣海,趙麗娘大驚,心知自己當時不留神,體內所吸入的九幽桃花瘴壓制不住了。她沒有如江騰鶴般過凝香軟脂散,原本九幽桃花瘴是可以壓制住的,但剛才和張元吉、景云逸、顧南安等人動了手,為了逃出險地,又全力運轉功法,瘴氣之毒便再也壓制不住,于此刻爆了出來。
這股炙熱的毒瘴自氣海而,入經八脈,逐漸令趙麗娘有些控制不住,心一蕩一蕩,好幾次都差點令經脈運轉的法力偏離。
再這么下去肯定不行,趙麗娘頓住身形,稍稍喘息片刻。這一喘息之下,更覺煩躁異常,連法力都提不起來了。她暗道難怪江掌門如此高強的修為也撐不住,這九幽桃花瘴當真邪門。
心煩意亂間想要發符知會樓觀弟子趙致然前來接應,卻想起出來時飛符備得不多,如今早已用光,無奈之下,隨便尋了一個方向,一頭鉆入密林,尋找安穩之處暫避。
在密林走了片刻,趙麗娘漸感燥熱之意已經布滿全省、充斥腦海,心一突一突,好似要蹦出來一般,意識竟然也開始模糊起來,四肢綿軟無力,竟似連手指頭都有點抬不起來。
來到一條溪流旁,再也不敢亂走,隨眼掃見溪旁石澗有個溶洞,連忙一頭扎了進去。
先服了幾粒清心靜氣的丹藥,然后抖著手將儲物法器大大小小的各色瓶子全部倒了出來,將其的解毒丹取出,先喂自己吃了一堆,同樣的丹藥又準備喂江騰鶴服用。
胳膊攬住江騰鶴的脖頸,稍稍向一抬,頓感氣力不支,被江騰鶴沉甸甸的身子帶得一偏,碰了自己的胸口,趙麗娘心一蕩,一時間愣愣不知該當如何……
趙然等人按照卦象所指來到了祐溪,開始尋找線索。祐溪不長,從最下游溯到頭,也不過三四十里,不多時,在一處石澗溶洞找到了趙麗娘和江騰鶴。
趙麗娘橫躺在江騰鶴身,兩人緊閉雙目,各自臉色通紅、渾身發燙。一看此景,眾人都是大驚失色,面面相覷良久。
魏致真伸手在兩人額輕觸,旋即縮手,鄭重道:“毒了!”
趙然重重點了點頭,肅然道:“不錯,正是毒了,毒很深!”
青衣道人連忙跟一句:“不知所何毒?須得及時化解。”
駱致清伸出腦袋,圍著地轉了一圈,喃喃道:“除了毒,似乎尚有斗法之狀,卻是什么功法?”
魏致真一巴掌拍在駱致清后腦勺,斥道:“分明只是毒,哪里有斗法?”
趙然甩出兩條毛毯,將二人裹住,也道:“是毒了。”
駱致清撓了撓頭:“這是什么毒?”
魏致真道:“的什么毒,回去再查。”
趙然將南歸道人喚下來,將兩人綁在靈雁背,叮囑一番,讓靈雁立即將二人載回大君山洞天,同時飛符龍陽祖師,將這兩位毒的事情告知,請他幫忙看顧。
等靈雁沖天而去,這幾位仰望天際,各自嘆了口氣。這里也不是嘆氣的地方,幾人在溶洞簡單看了看,又在左近四下搜尋片刻,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便匆匆往四川趕回。
他們剛剛離去,顧南安等人便循著趙麗娘留下的線索趕到了祐溪,卻只能看見遠方天際處靈雁留下的一點黑影。
張元吉和水云珊對視一眼,各自黑著臉撇過頭去。
景云逸跺腳:“被這姓趙的騙了!姓趙的都不是好人!真是功虧一簣!”
顧南安沉吟片刻,道:“也不是完全白廢,或許可以詐一詐?”
景云逸叫苦道:“怎么詐?這仇豈不是越結越深?你們都在浙江,要么在龍虎山,我崇德館在四川邊,近得很!”
顧南安道:“仇怨已經結下,深能深到哪兒去?你以為此刻停手,他宗圣館不會來找你家崇德館了?只有千日為賊的道理,斷斷沒有千日防賊的!”
張元吉忽道:“他樓觀正好有四個小輩在此,不如擒下來再說。”
顧南安搖頭:“擒下來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打殺了?這么做沒有意義。還是須從江騰鶴處著手。”
水云珊冷冷瞥了顧南安一眼:“該我做的事,我不計名聲都做了,事情不成,也是緣法,不可強求。總之這種事情,我不想有第二次!”
顧南安道:“師妹多慮了,這回用不著師妹出面,從她身著手。”說著,手指景云逸提著的婢女,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