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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云軒當即大夸了一通杜騰會的創新之舉,緊接著道:“此策極好!此來松藩,我深感不虛此行,從杜監院這里,又學到了松藩同道們的布道思路。我擬于玄元觀經堂之中也搞一個布道研究室,想向杜監院借用幾位大才,先幫我把研究室籌辦起來,不知杜監院意下如何?”
這一下,真是異峰突起,打了杜騰會一個措手不及,趙然坐在下面也是念頭急轉,想幫杜騰會找個措辭拒絕。
剛剛才宣布,說這兩位是籌辦研究室的合適人選,現在自然不能把話吞回去,當下之際,暫時能拿得出手的理由,就是說天鶴宮的布道研究室正在籌辦,須臾間離不開這幾位,通過這個理由,暫時拖延一段時間,接下來再想別的辦法。
見杜騰會沉吟不決,趙然正要開口提醒,卻聽岳騰中道:“葉都講容稟。”
葉云軒微笑:“騰中請說。”
岳騰中道:“我也是頭一回聽杜監院提到成立布道研究室的想法,此議我是極為贊同的,更舉雙手擁護。我個人的意思是,能否容我和聶方丈、曾監院在天鶴宮將布道研究室辦起來,試行一段時日,總結出優缺利弊之后,再到玄元觀籌辦?而且,松藩部族中的很多情況,我還想深入了解下去,查馬部的完丘大土司曾經跟我提到過關于部族習俗與信仰之間的關系,我認為這個問題值得繼續研究下去,這也需要一段時間。”
葉云軒捋著胡須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遲遲不發話,向杜騰會道:“杜監院的意思是?”
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趙然這下子稍微明白過味兒來了,葉都講這是開條件了。趙然心中飛快的權衡起來:是留著這幾個人在松藩,還是就此放過,讓他們遠走高飛?留著他們,可以繼續整治,收拾起來也容易,但這些人勢必還要搗亂,給杜騰會和趙然不停添堵;如果放他們離去,自然就整治不了,但他們也同樣不會繼續搗亂——至少不能在松藩搗亂。
權衡片刻,趙然不禁嘆了口氣,答案應該是很明顯了。
果然,杜騰會開口道:“還是那句話,著眼大局!既然玄元觀需要人才,我們松藩自是要全力的,天鶴宮的布道研究室可以緩辦,可以換人來辦,甚至不辦,但絕不能耽擱了玄元觀布道研究室的籌辦。岳方丈和聶方丈,你們也不要一心只顧眼前,松藩的格局和全省的格局相比,不值一提,既然葉都講要人,那我們松藩毫無保留的放人,一切都是為了道門嘛。岳方丈和聶方丈可以借給葉都講,只是曾監院嘛,松藩還有很多事要借重于他的,暫時走不開。”
葉云軒含笑拱手:“多謝杜監院了。”他也干脆,直接放棄了曾致禮,這是舍卒保車了。
岳聶二人不再多言,曾致禮則目光呆滯,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
議事就此結束,散場之后,陸致羽和孟監院來到趙然身邊,孟監院嘆了口氣:“什么議事?什么部族事務?什么基層布道?統統都是瞎扯,我們憑白跑來坐了一回陪客,陪著這些家伙耍戲。”
趙然安慰道:“好歹你這邊方丈的職司空出來了,回頭我就給你調個修士來,幫你們松藩縣把信力抓一抓。”
孟監院喜道:“如此甚好!”
趙然又向陸致羽道:“多謝老兄今日仗義執言。”
陸致羽笑道:“曾致禮那廝是個慫貨,沒機會扇他兩巴掌,算他走運,且讓他等著!”
正說著,杜騰會將趙然招了過去:“致然,過來說點事。”
趙然過去道:“葉云軒當真狡詐。”
杜騰會道:“無妨,你情我愿而已,掃清了這幾個障礙,我松藩接下來形勢大好,可以全心全意提高信力了。飛龍院和靈蛇院的兩個方丈職司,致然須速速配齊,你們宗圣館有合適人選么?”
趙然點頭:“有的,還有兩位坤道,都是小河縣鄭方丈的師妹,對齋醮科儀也都算是熟悉。”
杜騰會失笑道:“那我松藩豈不是有三位女方丈了?”
趙然也笑了:“女修能頂半邊天!”
杜騰會道:“我準備下一道飭令,嚴明各道院的風紀,絕不容許履任的坤道方丈受到半分哪怕是言辭上的輕薄,竭力保全坤道的令名不受損害。”
“那更要多謝監院了……監院似乎話中有話?”
“嗯……我聽說,葉云軒到小河縣巡查的時候,對鄭方丈似有不敬?”說著,杜騰會比劃了一個握手的姿勢,趙然頓時想起來了。
杜騰會又道:“這種事情,今后我會重申約束,盡量避免,還請致然勿惱。說起來,這位葉都講,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上面管不住自己,嘿嘿,也是可笑之至!”
葉云軒的動作很快,借用岳騰中和聶致深的文告沒過多久便發到了天鶴宮,杜騰會也沒有再行阻攔,放手讓這兩位逃離了松藩,前往玄元觀報到,籌辦玄元觀經堂的布道研究室。
隨著岳、聶二人的離開,趙然很快便將曹、莊兩位派了出來,曹雨珠任松藩縣飛龍院方丈,庒雨琪任永鎮縣靈蛇院方丈。
至此,除了永鎮靈蛇院監院依舊是曾致禮外,其余各縣,再無阻力。趙然還聽說曾致禮已經開始謀求外任了,這也不出趙然預想之外。曾致禮的布道理念和松藩格格不入,再待下去,怕是難有什么好果子吃,不過他的意圖恐怕很難實現了。
葉云軒二月巡視松藩,一度鬧得沸沸揚揚,又是和各部談話,又是提起種種承諾,似乎松藩的天都要變了一般。可轉眼之間,一切如同云煙泡影,葉云軒悄然回到了玄元觀,帶走了他要帶的人,給各部留下的只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三月底的時候,趙然在發往各縣的通報中見到,松藩縣柘木奇部大頭人利海羊被卷入一樁六年前發生的命案,這位大頭人被鎖拿入縣衙,第三天晚間畏罪自縊。
四月初,永鎮縣卓木部大頭人被族人舉告強辱民婦,此事越過永鎮縣衙,直接告到了川西總督府。曾致禮為此大怒,說這是誣告,親自來到松藩縣,為這位頭人“聲張正義”。可他在陪同總督府審理此案時,卻丟了一個大臉——這位頭人當堂承認有罪,并愿意賠償白銀二百兩。
總督府最后以賠銀并奪去其“土司”頭銜定案,曾致禮則灰溜溜回到了永鎮,病假一個月。
這兩位都是葉云軒巡查松藩的時候,跳得最歡的頭人,妄想效仿紅原的白馬三部,實現部族自治,結果落得如此下場,說起來算是被葉云軒狠狠耍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