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翎箭莫名間穿過了茅屋的阻隔,瞬間抵達玄慈面前。
玄慈紋絲不動,就好似沒看見一般,任那箭飛過來,眼見飛至玄慈咽喉處。玄慈從頭至腳閃過一道流光,箭頭微微一顫,立刻被斜著彈了出去,暗夜中劃過天際,也不知飛往了何處。
畢桑光毫不氣餒,爆喝一聲,連發九箭,九箭在空中匯聚成一條箭光,電光火石間直奔玄慈面門。
玄慈伸出一指,點在箭光上,將這道箭光點散。然后微微點頭,輕輕贊了聲:“箭術極好。”
茅屋內,畢桑光臉色蒼白,萎頓于地。
童白眉堅持到黎明時分,法力消耗殆盡,再也堅持不住,于是換上休息了一夜熊海闊。
過了這一夜,第二天時,茅屋前便顯得略微平靜,童白眉和畢桑光互相頂替,支撐著茅屋不倒,畢桑光則沒有再行發箭。
玄慈繼續坐在茅屋前,手結大日金剛如來智慧印不停演算。
到了午后,最外側的一間茅屋轟然倒塌,過了一個時辰,第二間茅屋也緊接著塌了……然后是第三間……第四間……
隨著第四間茅屋倒塌,十多點白光再次沖天而起,向著四面八方疾速逃逸。
茅屋內楚陽成嘆息:“七七,何必多此一舉…”
朱七姑道:“再試試唄。”
玄慈搖了搖頭,雙臂翻轉,掌心向上,十指向內一收,四處逃逸的白光被從天邊拉了回來,匯聚在玄慈頭頂,無一漏網。
玄慈手指一搓,這些白光各自燃燒起來……
紛紛揚揚落下的余燼中,猛然爆起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華,將整座山谷映照得亮如白晝!
玄慈的白發白須盡數飄揚起來,在光華中隨風鼓蕩,他的僧袍也開始燃燒,撲簌撲簌燃起一處處火苗……
光華持續了片刻,逐漸散去,玄慈身上穿戴的僧袍被燒破多處,看上去略顯狼狽。
楚陽成在茅屋內道:“你看,我就跟你說過的,沒有用。”
朱七姑還是那句話:“試試唄,不試怎么知道?”
玄慈贊道:“七姑好心計!早聽聞七姑的琉璃宮燈十分了得,今日見識了,果然不是凡品。”
朱七姑咯咯笑道:“多謝大師夸贊,小女子愧不敢當!在大師面前,這些算計還不是沒用?”
就這般對峙到深夜,最后剩下的茅屋也已經搖搖欲墜,童白眉和熊海闊早已法力枯竭,由朱七姑和畢桑光輪流支撐。
再過半個時辰,朱七姑和畢桑光也相繼法力耗盡,眼看著茅屋就要被玄慈打破。
只見茅屋的木門忽然“咯吱”一聲打開,楚陽成從茅屋內露出了半個身子。
別看楚陽成似乎因受傷之故一直未曾出手,但玄慈的演算中,他才是真正要留意的對手,故此這幾日來始終提著一份警醒。此刻見楚陽成出來,心道果然來了。
就見楚陽成從茅屋內探出半個身子,伸手抓向了那根斜靠在門扉上的魚竿,然后揚起手來輕輕一抖……
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劃過天際,在玄慈的意識中輕輕抹過,一抹而逝。
玄慈大師心頭微顫,兩只手掌自然滑落膝間,所結大日金剛如來智慧印再也無法持續下去。他思索片刻,道:“七年前我偶有所感,于是閉關參悟,莫非是因你之故?”
楚陽成搖頭:“這卻不知。”
望著眼前氣勢陡變的楚陽成,感受著他身上那一股子空靈之意,玄慈合十道:“恭賀施主入虛。”
剛剛進入煉虛境的楚陽成微笑回禮致意。
沉默片刻,玄慈道:“十九歲入門,二十歲入道,二十一歲煉精純熟,二十二歲結成丹胎,二十五歲而入金丹,二十九歲丹生神識,三十五歲結嬰,三十九歲嬰化陽神……楚施主今年五十二?”
楚陽成點頭:“虛歲五十三。”
玄慈大師道:“當真了不起,修行三十余年而入煉虛境,不愧道門百年來第一絕世天才之名!”
楚陽成微笑道:“其實貧道兩年前便可入虛境的,一直壓到了現在。”
玄慈微微一怔,嘆道:“能收到施主這樣的徒弟,是松雪道人的福分。惜哉松雪道人已經飛升,老衲緣鏗一面,實在令人遺憾。”
楚陽成抱拳,向天一拜:“家師恩德,沒齒難忘。”
玄慈望著楚陽成手中的魚竿,問:“這便是貴師所遺之物?果然了不起!老衲演算數日之功,竟被施主這一竿隨手化去。”
楚陽成道:“非是家師之物,乃張真人所傳。”
“通微顯化大真人?”
“正是。”
玄慈默然不語,良久方道:“原來今日之局,乃張真人七年前所設,實在佩服之至!老衲竟然沒有算出……還是修行不夠啊……”
楚陽成搖了搖頭:“想要算出七年之事,怕是世間無人能夠做到,大師何必自責?若非大師之能,我那弟子常萬真又何至于死,這一年來,每每思之,貧道心頭如同刀割……”說著又向屋內怔怔看著自己的眾弟子慘然嘆道:“瞞了你們七年,都是為師的錯,只是若非如此,以玄慈老和尚的本事,又哪里逃得出他的算計……”
玄慈默然片刻,道:“好狠的心,楚施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忽而轉頭問道:“一別經年,張真人安好?”
一道爽朗的笑聲自遠方傳來:“哈哈,還好還好,見過大和尚!”
玄慈合十道:“張真人好算計。”
笑聲繼續:“說到當世演算第一人,非大和尚莫屬,貧道這點小心思,不過碰個巧而已。”
玄慈道:“貧僧有個疑問,不知張真人可否解惑?”
“大和尚請說。”
“張真人貧僧自問一路行蹤無跡可尋,張真人是怎么知曉貧僧來到此處的?”
“哈哈,這個很簡單,這七年來,貧道每七日收一次飛符,若飛符不至,便是大和尚到了。嗯,這是過去的約定,從今年二月之后,這個約期就改成了三日。”
“原來如此,是貧僧想岔了。”
“大和尚你也有算錯的時候,倒是難得。”
玄慈默想片刻,忽然一笑:“不瞞張真人,這些年貧僧修為越高,犯糊涂的時候卻也越多,原以為是自己執妄之故,直到現在方才明白,此乃命中劫數,不了卻這一劫數,貧僧就證不得圓滿。真要說起來,貧僧也沒算錯,今日算是來對了。”
張老道大笑:“你們修佛之人,素來就能言巧辯,正說反說都有理,大和尚也不例外啊。哈哈,既然如此,那就當你算對了吧。”
笑聲方罷,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四座山峰最高處逐一亮起金色的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