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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譚嘆了口氣,道:“我家師弟所言并無一絲一毫誆騙成東家……也難怪成東家不信,我天馬臺寺落到如今的地步,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阿斯蘭在旁道:“成東家,我家方丈是入了羅漢境的高僧大德,玄譚師兄也是開了耳識界的沙彌,且三年前便過了壞滅隨觀智,距比丘境只一步之遙。成東家,我寺中多是修行高僧,煉制靈丹絕無問題,斷不會壞了成東家的規矩。我佛門弟子最重然諾,否則當入拔舌地獄。”
見阿斯蘭有點著急,玄譚抬手止住他:“成東家,請恕我師弟言辭魯莽,不過他所言非虛,既然敝寺要與成東家合起來做事,就請成東家放寬心便是。”
原來這玄譚是個還未入比丘境的沙彌,趙然放心了,長舒了口氣,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不知貴寺對我金波會所的提議是怎么決定的?”
玄譚道:“敝寺的想法是,成東家的提議,我們贊同。只是敢問一句,若是這一番周折下來,我天馬臺寺何時能夠拿到銀子?”
趙然看了看陪坐的梁興夏,梁興夏大致算了算,道:“先把配方改出來,然后購買藥材發往貴寺,貴寺煉制后,金波會所將安排拍賣……不知貴寺煉制丹藥需要多久?”
玄譚道:“不改配方的話,原丹的成丹時間需要七日,按照成東家的提議,還需看這配方究竟怎么改,總之最少三日。”
梁興夏道:“這樣的話,第一筆銀子的分紅,當在一個月之后。”
玄譚和阿斯蘭同時搖頭:“不可!一個月……恐怕敝寺很難熬過去!”
梁興夏問:“貴寺的意思?”
玄譚道:“其他都好說,無論如何,三天之內必須籌集到第一筆度荒的銀子,買好糧食立刻發往天馬臺寺。只要成東家和梁掌柜的同意這一條,一切均如金波會所之愿。”
趙然問:“就這一條?沒有別的了?”
“沒了!”玄譚的態度很堅決。
趙然拍板:“就這么定了。兩千銀子夠不夠?梁三哥……”
梁興夏從桌旁取過兩份羊皮卷軸,遞到玄譚面前。
趙然道:“只要簽了文書,天馬藥業便算成立了,金波會所的七千兩銀子立刻入賬,明天就預支兩千銀子購買糧食衣被,后日就啟程發往天馬臺山。銀子將來從貴寺收益上扣除。”
玄譚接過羊皮卷軸,瞇著眼睛一條條看罷,提筆寫上自家的“玄譚”法名,大拇指在印泥上蘸了蘸,鄭重的在兩份羊皮卷軸上摁了下去。
三天時間,滿載著糧食、種籽、衣被等物資的駝隊就從興慶府出發了,整個駝隊共七十多頭雙峰駝,綿延出去幾近一里地。
阿斯蘭和竹本、竹慧三僧親自照看著駝隊,經過七八天的日夜兼程,終于出現在天馬臺山下。
方丈龍濟、住持龍央及四大班首、各僧房執事、眾弟子,全都趕到了山下迎接。
阿斯蘭跪倒在地,向著眾僧行拜伏下去:“見過方丈,見過住持,見過師父,見過各位首座……弟子修為淺薄,不能斷了貪念,以致闔寺上下險些走入絕境……”抬首時,已是淚流滿面。
方丈親自上前將阿斯蘭攙扶起來,嘆道:“彌陀佛,玄恒,難為你了。”
西堂首座堂堂比丘境的修為,此刻也忍不住眼圈微微泛紅,在旁道:“癡兒,該好好用功了。”
阿斯蘭道:“弟子過去無法辨識名色法諸緣之迷惑,為過去、現在與未來三世諸名色法所困,如今明白了,此番挫折,并非無端生起,俱因弟子過去執著于表象,為無名、取舍而生,以致貪念不斷,五毒不戒。今日之后,當精進勇猛,諸法辨識,以度疑清凈。”
西堂首座微笑嘆息:“癡兒,有此一遭,十年過往,終于看破。賀喜癡兒修成緣攝受智。”
眾僧俱都合十:“恭喜和尚達成緣攝受智。”
緣攝受智是佛門入修行后,在第一境上開鼻識界后的第二小關卡,阿斯蘭在這一關上整整困頓了十年之久。
相比于道門的修行,佛門要更加注重悟性,并不是說佛門修行就不重資源,但能否悟透,對佛門的修行進度影響極大。
就好比幾年前那位寶瓶禪師,在羅漢境上停滯了許久許久,直到進了趙然體內,看到了本相,一步而證大乘菩薩果。只可惜遇到了趙然極為特殊的氣海和綠索,奪舍不成,分分鐘被打落得煙消云散。
阿斯蘭經過此番磨礪,沉寂日久的心性竟然因此而重新萌動,堪堪看破了緣攝受智,在和尚境內進了第二層。這也是他的因果緣法,旁人須學不來。
在眾人的賀喜聲中,住持龍央大師問:“玄恒,駱駝上的糧食,都是咱們的么?”
阿斯蘭指著身后長長的駝隊,滿心歡心道:“住持,這些都是咱們的,不僅是三百石糧食,兩百匹麻布,包括這七十峰駱駝,都是咱們的!”
“甚好,甚好!那……種籽呢?買了多少?”
“住持,這也是我趕回來的原因。玄譚師兄留在興慶了,他要和天波會所商議烏參丸配方改良的事,他讓我向各位師叔稟告,這一次先不忙買種籽。”
腳夫和僧眾們忙著裝卸糧食布匹,圈養駱駝,阿斯蘭則專門向方丈、住持和四位班首稟告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玄譚和趙然、梁興夏這幾日一起研究烏參丸改良的配方,其間有過很多次談話,是關于天馬臺寺的問題。
天馬臺寺位于天馬臺山,天馬臺山屬于天馬臺寺的傳承轄地,這一事實已經造成了六百年,沒有意外的話,是無法更改的。這是六百年形成慣例,是得到天龍院、佛門各主要寺廟、夏國世俗朝廷公認的規矩。
既然如此,趙然給玄譚出了主意,那就是建別院。別院不傳布天馬臺寺的佛法,不接納信眾上香,就不存在侵占別家寺廟地盤的行為,自然就不會遭受別家寺院的抵觸。
那么建別院干嘛呢?
第一個,當然是就近煉制丹藥。天馬臺山離興慶太遠了,來回一趟就得小半個月,趙然折騰天馬藥業的目的,可不是一個月賣幾顆丹藥,他是要大批量煉制并銷售。
第二個,除了丹藥外,他還想把天馬臺寺拉進金波小集團的勢力范圍之中,這可是有一位羅漢境、好幾位比丘境高手,同時還有一大批沙彌境修行好手的寺廟,以趙然好折騰的性子,讓他眼睜睜看著不伸手,真是渾身不自在。
第三個,從天馬臺寺角度角度考慮,在興慶府周邊建了別院,生活條件要好過天馬臺山,搬遷一半僧人過來,往天馬臺山轉運物資的壓力就減少了一半,耗費也就少一半,何樂而不為?
當然,這也是趙然和阿斯蘭、玄譚相處了幾天,發現天馬臺寺這幫僧人思維比較單純才提出的建議。說白了,天馬臺寺的和尚都沒那么多心機,不會一門心思想著怎么坑趙然。
就好比現在的玄譚,剛來興慶府沒幾天,就已經不自覺把趙然當成了衣食父母,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渾沒半分修行者的自覺,完完全全一心一意謀發展。
這樣的和尚很可愛,所以趙然很喜歡天馬臺寺。想起那個小和尚覺遠,想起曾經差點把自己坑死的寶瓶僧,趙然就忍不住嘀咕,同樣都是和尚,為什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所以,趙然已經和玄譚商量好了,一旦寺里同意,就在興慶府周圍買一座小荒山,建一個天馬臺寺別院,到時候掛上天馬藥業制藥坊的牌子。
在梁興夏的小本上,記錄著趙然對這門生意的總結性歸納,這叫“一個機構兩塊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