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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禪師和普真禪師年歲上差相仿佛,各自都已是五十開外。兩個和尚最初的結識,是在天龍院三年一度的萬品妙法大會上,當時寶瓶禪師和普真禪師作為年輕一代杰出僧侶,在桑措活佛蓮花座下連續聽了七日佛法,俱有不同領悟,對這位密宗的“大智法王”非常敬仰。
桑措活佛離開天龍院后即返回吐蕃,二人結伴追隨護送,直到將其送過巴顏喀拉山才依依不舍的拜別。此后,普真禪師順路在寶瓶寺參修一年,和寶瓶禪師結下了深厚的交情。這二十多年來,寶瓶禪師將寶瓶寺弘揚光大,其中頗得了普真禪師不少支持。
要說起在佛法修為上的悟性,寶瓶禪師自認為要略強于普真禪師,當然這一點普真禪師也是承認的,故此幾十年來,寶瓶禪師的修為一直穩穩壓過普真禪師一頭,而普真禪師也一直稱寶瓶禪師為師兄,以示尊敬之意。
但是隨著年歲漸長,普真禪師的修為漸漸趕了上來,已經開了審查隨觀智,也許用不了幾年便能有所成就,從而進入印證菩薩果的身識界。
有時候寶瓶禪師在羨慕之余,也會隱隱有些不甘,他的天賦心性非常好,只是可惜進錯了廟,若是能像普真禪師一般,進的是實力雄厚的萬法寺,有一個開了意識界的師父,也許自己早就得了菩薩果了。
如今,寶瓶禪師的佛法修為卡在了無我相上,從心性上已經無法領悟突破了,唯有寄希望于外物,若是從迦藍寺得來的奇巧功法仍然行不通,他就只剩最后一條出路,請普真禪師出面,求肯文音大師為自己灌頂。
寶瓶禪師趕到客舍的時候,普真禪師已經迎了出來,因為相交莫逆,相互之間也不客氣。
“見過師兄!”
“師弟來了?且坐,我這幾日正逢閉關參悟,今日才出來,寺中弟子們可曾慢待了你?”
普真禪師合十道:“一切都好,又不是生臉,這些弟子們哪里會不盡心的?”
寶瓶禪師點頭:“那就好。我聽說你去了白馬山那邊,怎么有空來我這里走動?隔了五六百里,可不近啊!”
“天龍院下了法諭,師父在賀蘭山威望素著,不好坐視不理,故此讓我前往白馬山走一遭,也好幫襯一二。”
“師弟法力深湛,此行定然馬到功成的……”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話頭,普真禪師臉色就變了:“師兄,我這次過來,是懇請師兄出山,助我一臂之力的!”
寶瓶禪師驚訝道:“怎么?以師弟的本事,莫非還會吃虧不成?就算是道門大煉師出手,師弟也差不到哪里去,除非師弟遇到了合道境的道門真人……可據我所知,見性、見空、見色諸位大師都在白馬山,若是道門真人出手,也論不到你上陣啊……”
普真禪師嘆了口氣:“唉,此事說起來,也是我一時大意了。我領了見性大師的法旨,坐鎮亂云山北麓,掃蕩道門群邪……我那兩個徒兒你是知曉的,本事都不算低……”
“我記得去歲來時,圓聰和圓明都已開了鼻識界,圓聰還成就了過患隨觀智吧?他的小無相法火候很足,在他這一代,應是罕逢敵手的。”
普真禪師臉現悲戚之色,緩緩道:“圓聰他已經死了……”
寶瓶禪師一驚,隨即悵然良久,道:“可惜了,圓聰是如何死的?”
普真禪師道:“我讓圓聰圓明各自分守一道,圓聰守的是東路。十幾日里倒也表現得無可指摘,勝了幾次,還將兩個法力不弱的道門行走誅殺了。我見他守得很穩,便將精力集中在圓明身上,沒有太過關注。誰知這孩子連勝幾陣后竟然生了驕橫之心,不與我知會,擅自潛越明境,竟到了井壺關左近,結果遇上了高人。”
說罷,普真禪師從懷中取出一紙金葉,五指輕拂,口中念咒,那張金葉子懸浮于二僧身前,驟然生輝,葉面上流光溢彩,將當時的情景一一映現。
寶瓶禪師嘆了口氣:“圓聰的小無相法愈發精妙了!就算是在萬法寺諸弟子中,也是極為罕見的,實在可惜……”
葉面上,圓聰演化榕樹老僧,以虛像化實像,現三葉蓮花,端的妙化無常。這手本事一亮,寶瓶便忍不住贊嘆有加,心下更是惋惜不已。
普真禪師收了金葉,向寶瓶禪師道:“師兄可認出來了?”
寶瓶禪師點頭道:“無怪圓聰那孩子會輸……二十年前,我在橫斷大山與這常萬真斗過,不想二十年后,此人修為精進如斯,這手呂仙劍愈發神出鬼沒了。若是早知有今日,當年便不應該放跑了此人,以至鑄成大禍,害了圓聰師侄……”
普真禪師嘆道:“因果業障,怪不得師兄。”
寶瓶禪師又道:“這個白胡子的老鬼是童白眉么?聽說他手中木杖、背上葫蘆極是難纏。”
普真禪師道:“童白眉倒也罷了,我自信可壓他一頭,只是這朱七七卻難辦得緊。”
寶瓶禪師一驚:“此人便是朱七七?她已經十多年未曾現身,怎的也出來了?這是個瘋子,十七年前孤身入我大夏,一路自靜塞軍司殺到西平府,毀了二十多座寺廟,殺了上百名佛門子弟,連雷光寺和懸濟寺首座都沒有留下她。惜我當時一路奔波趕過去,卻沒有來得及和她斗上一場。”
普真禪師道:“我當時正在西平府,恰好參與了圍殺朱七七一役,這女魔頭當真了得,本事高強不說,最擅鬼蜮伎倆,當真令人防不勝防。雷光寺和懸濟寺兩位首座境界修為都在她之上,卻仍是吃了些虧。我當日修為還在鼻識界徘徊,沒有機會出手,不過料想出手之后也討不得好。后來雷光寺和懸濟寺兩位首座好不容易將她困在云谷峰,卻又被楚陽城救走了。”
寶瓶禪師道:“當年朱七七便如此強橫,十多年了,也不知修為到底進到何等地步?”
普真禪師道:“卻不知是否堪破虛實之奧,說到合道之境……那楚陽城也才略窺門徑,她應當還不至于。”
寶瓶禪師道:“就算如此,也不是你我可以力敵的。圓聰師侄的大仇,我是義不容辭的,只是單憑你我,恐怕難成。”
普真禪師道:“多謝師兄出手!師兄勿憂,我已向師門傳訊,請大師兄來白馬山走上一遭。”
寶瓶禪師喜道:“有普濟大師在,那自是最好的……”剛說到這里,又皺眉道:“還是不妥,童白眉、常萬真、朱七七都到了,畢桑光和熊海闊又在何處?他同門五人向來感情極篤,不應該只有三人在此。再者,我聽說楚陽城就在白馬山,若是將他引來,麻煩就大了。”
普真禪師道:“師兄說得是,但我其余三位師兄皆隨師父閉關,卻是無法來援,倉促之間,我又找不到可堪一戰的好手。不瞞師兄,我本打算請了師兄和我大師兄先行前往,盡量在半道上截住他們,若他師兄弟五人齊聚,便暫時忍耐,另尋良機,否則便可動手……我就怕這三人及早趕到白馬山,和道門妖邪合在一處,再想報仇,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若是師兄今日仍不出關,我是打算午后便下山的,真真是來不及。我此次來白馬山,師父賜下金光如意,就算勝不了,自保也可無礙!”
寶瓶禪師訝然,道:“文音大師竟將此物賜下,可見對師弟你的厚愛。你是乘金光如意來我寶瓶峰的?”
普真禪師道:“確實迅捷如意,半日工夫便到了。”
寶瓶禪師道:“那就穩妥得多了。另外,不知師弟你向見性大師他們稟告了么?可否請白馬山來援?”
普真禪師道:“也是我百密一疏,你知我這金葉度牒乃師門秘法,白馬山那頭沒有留個弟子,消息一時間是傳不過去的。再者,圓聰畢竟分量低微,我恐天龍院不愿出手,來來回回一耽擱,就會誤了大事。寶瓶峰雖說遠甚白馬山,但我還是先來師兄這里更為穩妥一些。”
白馬山是與道門爭鋒的主戰場,圓聰的死雖然令普真心疼,但對于佛門來說,卻算不得什么,為了一個普真而出動高手,且不提出動的高手還要能與童白眉、常萬真和朱七七這等人物匹敵,單只越過白馬山潛入道門控制區,就不是可以簡單做出決定的,坐鎮白馬山的天龍院高僧肯定要慎重斟酌。
普真一說,寶瓶就想明白了,當即道:“也好,我現在就隨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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