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臣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六位國公

朱元璋停留在湖廣,遲遲沒有回應天,就是在處理整軍事宜。要不然移民、打擊豪強、處理寺產,這些事情下面人都能做得很好。用不著他這個天子費太多心思。

唯獨最緊要的軍務,是朱元璋半點不敢松懈的,哪怕張希孟也很有原則地避開了軍事。但是老朱卻不愿意讓張希孟那么清閑,他把張希孟提了過來,讓他負責編纂教材。

這事落到了張希孟頭上,他也有點懵。

你說張希孟不懂軍務吧,那絕對是冤枉他,恰恰相反,幾乎所有將領,都敬著這位張相公。

但是你要說張希孟是多天才的將領,能夠決勝千里之外,那也把他抬得太高了,干脆就是扯淡。

張希孟也知道自己的程度,因此思前想后,把徐達和馮國用找來,三個人一起負責編纂。張希孟只是負責提綱挈領,擬定教材的體例規范。然后由這兩位大才填充。

張希孟將教材暫時分成了三個科目,包括步兵、騎兵、火器。

有關水戰的部分,張希孟著實外行,加上也不是那么緊要,就放在了后面……暫時先鼓搗這三個科目。

他們三個倒也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比如張希孟,他就負責闡釋戰爭,專門從大處著眼,而徐達則是把自己多年的指揮經驗拿了出來,結合具體戰例,進行分析,然后總結出經驗,寫入教材里面。

馮國用屬于文武全才,他比張希孟懂軍略,比徐達文采好……這么杰出的人才,自然是拾遺補缺打下手了。

張希孟在編書之余,也能跟兩位大將交流心得體會。

漸漸的,張希孟發現了徐達的獨到之處,雖然以前張希孟也很熟悉他,但是畢竟不比這一次,是專門交流軍務,開誠布公,全都擺在了臺面上。

徐達的指揮天才也不是與生俱來的,甚至是追隨了朱元璋之后,他才開始琢磨軍務……每逢戰事,徐達都要仔細勘察地形,親自觀察,然后在腦子里,不斷畫地圖。有時候思考得忘記吃飯,仿佛走火入魔。

但是只要徐達想通了,毫無疑問,戰場旳結果就沒有什么懸念了。和州之戰,金陵之戰,杭州之戰,湖口之戰……每一次打完,徐達都會根據戰場的反饋,審視自己戰前的計劃,久而久之,戰爭就真的跟徐達預想的那樣,很少有出入的地方。

徐達除了總結戰術之外,還針對不同的兵種,比如騎兵,步兵,長槍兵,刀盾兵,火器營,制定了相應的戰法,有了應對的方法。

張希孟跟徐達聊后,發現這些經驗實在是太重要了,就鼓動徐達寫出來,讓馮國用潤色,張希孟修訂成手冊。

他們這邊弄出來一份,那邊就叫所有將領來學習。

大家伙一起討論推演,看看誰更高明!

不出意外,徐達是完勝所有人,就連常遇春都徒呼奈何!

“這,這是紙上談兵!俺不服氣,有本事拉著人馬,真刀真槍,沙場較量,我就不信,我會一直輸!”

徐達繃著臉道:“你要是想,大可以在比武演習之中,較量一番。”

“不行!”常遇春斷然拒絕,“那,那和紙上談兵有什么區別?你就是看準了俺的弱點,不管怎么演練,俺都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到了戰場上,隨機應變,俺常遇春自然有辦法獲勝。”

徐達干脆不跟他吵,難不成還能各自領著五千人,殺一個血流成河嗎?

這時候張希孟笑了,“常遇春,你說的我贊同,你確實有超常發揮,羚羊掛角,天外飛仙的本事。”

常遇春立刻大喜,“多謝張相夸獎,張相可給俺老常說話了。”

張希孟淡淡一笑,搖頭道:“我不是給你說話,我是說像你這種人,恰恰是未來大明軍中需要剔除的!”

常遇春頓時瞪大眼睛,滿臉愕然,其他將領也都跟著大笑起來,馮國用更是道:“沒錯,他成天吹牛十萬人橫行天下,說自己多勇武,看著讓人不舒服,把他趕出去正好!”

常遇春急了,“張相,你可不能聽他們胡說啊!這都是照本宣科的庸才,真正上戰場,還是需要俺這種與眾不同的。”

張希孟擺手,“常遇春,你的本事我是贊同的,但我要說的是,咱們大明不能靠一兩個天才將領。事實上歷代的武將都有這個問題。伴隨著一代名將崛起,橫掃八荒,天下無敵。等到這一批將領凋零,武人青黃不接,戰力就衰退厲害。哪怕是趙宋立國之初,不論步卒還是騎兵,都不怕契丹的,可是雍熙北伐失敗后,老卒損失殆盡,到了澶淵之盟的時候,就被人家壓著打了。”

張希孟對大家伙道:“匈奴、契丹、女真、蒙古,他們生存環境惡劣,自小就要學會騎馬,稍微大一點,就要整日廝殺,不停戰斗。你要說他們多兇悍,我看也未必。但是由于殘酷的環境,保證了他們的基本戰力。”

“如果中原大地上,出現衛青、霍去病、李靖、侯君集,這種名將,自然是壓著他們打,不消多說。哪怕是次一等的將領,也能維持不敗,守護國家安寧。但是有一種情況,卻是最危險的。”

張希孟掃視所有將領,而后才說道:“這種情況就是宋代,女真人名將輩出,趙宋這邊只有閹人可用,結果就有了靖康之恥。也幸虧韓世忠、岳飛等將領崛起,才算維持了江南半壁。等到更厲害的蒙古人崛起,趙宋這邊,連拿得出手的武將都沒有,只能靠著文天祥、陸秀夫這些空有一腔熱血的文人支撐,崖山慘敗,國破家亡,教訓慘重啊!”

“說到這里,我相信大家伙都聽懂了,我們對上草原游牧騎兵……其實還是有優勢的,大多數時候,我們能撐住,甚至可以反殺回去……唯獨有一種情況,就是敵人極強,我們極弱,也就無力回天了。”

“我們這一次開設武學,整訓將領,編纂教材,用意就是弄出一套確實可靠的辦法。未必盡善盡美,但是只要按照這個辦法來,就能弄出一支中規中矩的可戰之兵,就能抵擋住游牧騎兵,至少能保住中原不失。”

“要想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建立無上功勛,那就需要自己的努力和天賦……這東西不是我們能教的,也不是我們辦武學的目的,學堂只能保證下限,書本只是最基本的東西,想要更上一層樓,就要有超越書本的本事。”

張希孟斜了一眼常遇春,“這世上有沒有那種神人,書本學不會,卻在沙場能馳騁縱橫呢?或許有,但是數量絕對不多,我們也懶得賭。我們需要的是能jing通最基本的東西,然后在這個基礎上,發揮特長的人才。所以說,如果某些人連這個都考核不過,可是會被踢出行伍的!”

常遇春頓時愕然,轉著大圓眼珠子,半點脾氣都沒有。

他跟徐達爭,那是將領之間斗氣,積極點解釋,那叫上進心爆棚。但是跟張希孟頂嘴,那就是找不痛快了。

讓朱元璋聽到,他可不會有好下場的。

常遇春耷拉著腦袋,無奈道:“張相放心,我,我必定甲等結業!”

張希孟點頭,“有這個信心就好,等考核結束,主公可要在岳陽樓跟大家伙談心。”

眾將一起點頭,心中凜然。

這次整軍結束,怕是就要北伐中原了,究竟誰能拔得頭籌,無不翹首以盼。

果不其然,二十天后,朱元璋在岳陽樓,大宴武將,這一次很特別,除了張希孟這一個文臣之外,其余的都是將領,或者干脆說,別人就沒資格參加。

朱元璋掃視了一圈,看著自己手下的這些猛虎,老朱心潮澎湃,他緩緩道:“過去都是咱親自指揮,或者在后面壓陣。但是這一次不同,咱要坐鎮應天,前方兵馬調動,如何打仗,都要主帥自己臨機決斷,肩頭的擔子重了許多啊!”

諸將聽到這話,無不駭然心驚。

這是什么意思?

上位要徹底放手了,所有重大決斷,戰場勝負,都要自己負擔,是騾子是馬,全看自己了。

這既是名揚天下的機會,也是身敗名裂的險境,到底如何,全憑自己的本事。

朱元璋目光掃了,徐達微微一振,卻是沒動,而常遇春則是迎著朱元璋的目光,一臉期盼。

可是出乎所有人預料,老朱最終落在了馮國用身上。

“馮國用,丁普郎,傅友德,馮國勝,鄧愈!”

老朱一口氣點了五個人,被點到名字的五個人驚喜交集,一起躬身。

“請上位吩咐!”

老朱道:“咱給你們馬步兵卒五萬,立刻從武昌出發,攻取襄陽,進軍南陽。你們要像釘子一樣,給咱釘在南陽,不管是誰,膽敢來犯,都給咱狠狠打回去!”

馮國用等人一聽,齊聲領旨,“請上位放心就是!”

朱元璋這才又道:“郭興,你作為軍中訓導員,也隨軍出征,記著,給咱管好了他們幾個。”

郭興先是一愣,隨后道:“上位,臣會協助幾位同僚,一起照顧好將士們的!”

他的話充分體現了一個訓導員的情商,這一次進軍南陽,算上郭興,足足六位國公級別的將領出征,老朱還真是下了大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