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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張狗子的話說的滿屋寂靜。
“梁軍和北平軍巷戰,自然到處都是死人。”半晌,呂豐故作輕松的說道,
“看衣服,死的十個中間八九個是梁軍。”張狗子也忙接道,李宗梁等人沒有接話,李小幺轉頭看著李宗梁說道:“大哥,我想進城看看去,北平軍大帥既住在紫藤居,多少能聽到些信兒。”
“不行!過兩天再說!”李宗梁斷然拒絕:“北平軍占了鄭城,這大局已定,不管打聽什么,都不急在這一時,等個兩三天再進城。”
李小幺低著頭沒再說話,李宗梁說的是,這會兒北平軍剛占了鄭城,就算飛鴿傳書,那鴿子還沒飛進太平府呢,她要看的,也是太平府的反應和后續,吳國是和北平開戰,打上去再奪回鄭城,還是干脆棄了鄭城,就算送給北平國了?還是旁的什么法子,比如買回鄭城什么的••••••現在進城,是沒什么用。
隔天,張狗子先趕回了鄭城,等了三四天,鄭城那邊一天比一天平靜正常,這天一大早,李宗貴用車子推了李小幺、和呂豐三人一起啟程往鄭城去了。
鄭城南門不遠,黑底繡著黃色‘陳’字的大旗隨風飄動,幾個人也不敢多打量,悶頭只管往南門行去,南門口,左右兩邊,釘子般樹著四五個黑甲兵士,人樹立不動,只眼珠轉動,看著一個個進城出城的人,這進城出城的人,半天一個,往常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轉眼成了泛黃的陳年過往。
進了南門,緊挨著的那條街看著倒還過得去,房屋完整,只墻上路上,到處是黑紫的污漬,有些地方象是用力洗刷過,那紫黑色倒淡淡的鮮亮出來,轉過兩條街,就全變了模樣,一眼望去,斷壁殘垣,一片焦黑,焦土中偶爾有人神情麻木的在翻找著什么,死人尸體什么的,已經看不到了,三人繞到紫藤居后巷,這條巷子仿佛沒有波及,和過去竟然沒什么兩樣,李小幺驚訝意外之余,生出無限傷感。
三人小心翼翼的開門進了院子,李小幺走后,孫掌柜就鎖死了院門,紫藤居里,除了孫掌柜等人,旁的伙計都以為這院子是別人家的,這處小院倒沒人多留意,這城里,象這樣你嵌我讓的院子,多的是。
傍晚,孫掌柜抱著包吃食,從后巷繞進院子,如今紫藤居里住著北平軍陳大帥和幕僚,院子里護衛林立,那扇開在紫藤居里的小門早被孫掌柜連夜封死。
孫掌柜人瘦了很多,精神倒還好,幾個人聚在里間,孫掌柜聲音壓得低無可低:“••••••還算好,沒死人就算好,老宋得了袁大帥棄軍而逃的信兒,趕緊就帶著嚴府尹逃到了咱們這里,本來想逃出城的,來不及了,梁軍就那么進了城,到府衙里沒找到嚴府尹,殺了幾個衙役,一把火燒了府衙,后半夜,北平軍就殺進來了,唉!城里就亂了。”
這些李小幺已經知道了,不過也不打斷他的話,只靜靜的聽他傷感的嘮叨著,孫掌柜抬手抹了把干干的眼眶,接著說道:“北平軍厲害,天亮的時候街上就沒啥動靜了,后來有人叫著安民,到處找嚴府尹,老宋就出去應了聲,我陪著他去的,北平軍那個陳大帥,人倒極客氣,跟著到了咱們這里,見了嚴府尹,就讓他出面安民,還讓人幫著收拾那些死人,讓人進來救人,施藥施粥,咱們收了不少糧食,我也讓人熬了濃粥往外施,后來,老宋就過來跟我商量,說陳大帥他們還沒找到住處,咱們這里最合適,不如讓陳大帥先在這里住一陣子,我想著這倒是件好事,就答應了。”
“那嚴府尹和宋師爺呢?”李小幺忙問道,
“府衙最外面兩間簽押房還好好的,老宋陪著嚴府尹搬到那兒去了,搬到那兒好,聽說太平府的欽差這兩天就到鄭城了,袁大帥沒了影子,鄭城失守,嚴府尹怎么說也脫不得干系,欽差來的時候,住在破衙里,比住在這紫藤居好,這是老宋的話。”孫掌柜低聲解釋道,李小幺點了點頭,這個蠢貨嚴府尹,最大的福氣是找了宋師爺這么個好師爺。
“太平府要來人了?”李小幺低聲問道:“來的什么人?來做什么?”
“就知道要來人,這是陳大帥身邊那個姓梁的先生吩咐的,讓我把西北角那幾間房子收拾出來,說太平府的欽差過兩天就到了,收拾好了給他住。”
姓梁?李小幺的心猛跳了幾下,北平國姓梁的,她正好認識一個!李小幺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接著問道:“這欽差的事,宋師爺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今天中午送飯的時候,我問過他,他還不知道,如今他和嚴府尹的差使,都是聽北平國那個梁先生的吩咐,說是頭一天早上就讓他寫過封密折,按了嚴府尹的手印,也沒說什么,就說鄭城如今被北平軍占了,梁先生拿走,也不知道送哪兒去了。”孫掌柜細細的答道。
說話間,外面天色漸暗,孫掌柜忙站起來苦笑道:“我得趕緊回去,如今這城里宵禁,天一落黑,各街各巷就有北平軍四處巡查,犯夜的,現打十軍棍再說話,我得趕緊回去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李小幺送孫掌柜出了門,三個人慢慢吃了點東西,李小幺低聲說道:“明天找個機會看看那個姓梁的,北平國二皇子蘇子誠身邊有個得力幕僚,也姓梁,去年蘇子誠去太平府迎娶福寧公主時,姓梁的到長豐樓吃飯,我見過他一面,若真是他,只怕北平國對這鄭城是早有打算。”
呂豐驚訝的看著李小幺:“你是太平府人?”
李小幺沒理會呂豐的好奇,李宗貴擰著眉頭,看著李小幺,擔憂的問道:“那姓梁的會不會認得你?”
“會!他一眼就能認出我!”李小幺肯定的答道,呂豐上下打量著李小幺,嘿嘿笑了起來:“換了我也能一眼認出來,你這雙眼睛生的太好!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別那么多壞主意,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倒也是個紅粉佳人。”
李小幺手里的半塊饅頭奔著呂豐的臉就砸了過去,呂豐伸手抄住饅頭,搖頭嘆著氣:“嘖嘖,你看看你,就這脾氣,誰敢娶你?你就等著當老姑娘吧!”
李小幺恨恨的錯著牙,不再理會他,轉頭看著李宗貴說道:“貴子哥,咱們說咱們的正事,這院子和紫藤居隔的太近,兩面相鄰,咱們在這里住著,必定瞞不住紫藤居那邊,不如就正大光明的住著,這宅子,是你出面做的房契,你出面,該做什么做什么,我和呂豐躲著些就行。”
“這是正理,越正大光明,人家越不疑心。”呂豐堵的李小幺無話,心情大好,忙笑著附和道,李宗貴仔細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幾個人點了燈,李宗貴進進出出,和所有人家一樣生火、燒水、打掃起來。
沒過多大會兒,大門被人用力拍響,李小幺和呂豐忙躲到內室夾墻里,李宗貴拎著把掃帚開了門,一個黑衣黑甲的北平軍小頭領帶著幾個兵丁,客氣的拱了拱手:“小哥可是這院子主人?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前幾天這院子象是沒人。”
“回軍爺,小的是這院子的主人,姓木,木大貴,老家是鄭城北邊小張寨的,后來清什么野,就逃到這城里買下了這處宅院,后來城里又亂了,小的就把父母家眷送到和縣舅舅家,前天聽說兵退了,不放心家里,趕緊回來看看。”李宗貴老實巴交的問一答十,小頭領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李宗貴肩膀處探頭往里看了看:“你這院子和我們大人的住處離的近,我們得進去看看。”
李宗貴忙往旁邊讓開,膽怯的縮在一旁,小頭領帶著人進來,四處轉了轉,就帶人出了院子,伸手拍了拍李宗貴的肩膀:“別怕,我們北平軍最講規矩,沒事了,你這院子離我們大人的住處近,別輕易讓外人進來,聽到沒有?別平白讓人騙了,受了連累,還有,這院子也不能往外賃,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這城里,哪還有人賃房子?!”李宗貴苦笑著答應道,小頭領也笑了起來:“倒也是,好了,兄弟忙吧。”
說著,揮手收隊回去了,李宗貴關了門,從門縫里看著一隊人轉過了巷角,才舒了口氣,轉回來放了李小幺和呂豐兩人出來。
一連兩天,李小幺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去看此梁先生是不是彼梁先生,太平府的欽差卻進了鄭城。
欽差姓方,一路風塵仆仆趕到鄭城,下了馬,連路都不會走了,這一路上,換馬不換人,把個養尊處優的大人累得沒了人樣。宋師爺忙張羅著燒了熱水,幾個小廝侍候著方大人脫了衣服,方大人兩條大腿內側磨得已經血肉模糊,梁先生送了上好的金瘡藥來,小廝侍候著方大人上了藥,梁先生讓人傳了話,讓方大人先歇息一晚,明天再見面談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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