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沉聲道:“就象王政君,最后面臨侄子王莽篡漢的時候,也是拼死捍衛劉氏的江山,甚至想要把傳國玉璽砸了,不給篡位的王莽,這也是傳國玉璽缺了一個角的由來,只不過,真要走到了這一步,又豈是一個女流之輩所能阻止的?在我看來,皇帝傳承這種只看血緣,不講能力的制度才是需要徹底改變的,王莽有資格靠德行和能力坐這天下,別人也同樣有這個能力,更應該有這個機會。”
劉敬宣正色道:“所以你是覺得皇帝的兒子不一定有這種德行和能力,因此是需要讓賢,世家的子侄也不一定有父輩的能力,所以也需要讓賢,這就是要把家天下給徹底地改變,對吧?”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家天下如果只是自己家族的私產,那是需要保護和保留的,但如果是公權力,就沒有理由永遠留下來,因為天下為公,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打個什么代天牧民的旗號,就真的成了帝王一家一姓的,也不是可以虛君實權,讓皇帝當個傀儡,自己大世家就能永遠地掌握權力的。雖然世家天下是幾百個世家輪流執政,分享權力,或者說是黑手乾坤這樣四大鎮守暗中掌權,但終歸是權力不出世家之外,其他人沒有上升通道,而且議事表決全是暗中操作,多數還是陰謀害民的做法,這是不可取的。”
“所以我想要的政事堂,以及政事堂后面所屬的情報機構,就是要有德有能之人,在放棄了現實的權力之后,轉入這個組織,專門用來監察文臣和武將們的施政之舉,他們不能直接再掌權為官,不然一邊監督,一邊自己施政掌軍,那很快就會變成沒有約束,幾人獨大的組織了,就等于是黑手乾坤放到了明面上,而他們的議事也定然慢慢地不再對外公開,所以,這是要避免的。”
劉敬宣喃喃道:“我有點明白你的想法了,這其實也跟你剛才說的在基層搞文武分治是一個道理,你是要把權力給分離啊,這樣手中有權的現任官員和將領有人監察和評估他們的工作,讓他們不能再象以前那樣大權獨攬,尤其是外任的地方官就是為所欲為,而監察他們的工作,落到了曾經為官掌權,手下有龐大情報機構的重臣大帥手中,他們是卸任或者是退伍之后,就開始專門監視和考察各地官員們的任職情況,再有胡作非為,違反綱紀者,則予以罷免,并按國法追究其責任,將其法辦。”
劉裕微微一笑:“阿壽啊,你可是大有長進啊,這些事一聽就明白了,你覺得我這樣設想,如果以后落到了實處,有什么問題嗎?”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說道:“我覺得吧,聽起來是挺好,但是做起來可能就會有問題了,那政事堂里的退休卸任官員,是以前大權在手的高官,不是仆射尚書,就是大將大帥的,他們退休后,很可能是原來的部下,僚屬,學生,甚至是子侄會繼任各地的官員與將領,那這樣的監察,會不會變成官官相護,互相包庇呢,或者是為了維護他那個派系的利益,打擊跟他不對付的其他政事堂長老的派系,就會利用這情報機構,一方面掩飾自己想要保護的官員將領們的不法行為,一方面去千方百計地找對方的毛病呢?”
劉裕笑了起來,拍了拍劉敬宣的肩膀,說道:“你這個想法非常好,政事堂的長老實際上是掌握了天下官員與將領們的任免之權,這個權力太大了,等于是以前皇帝的大權,分散給了政事堂的幾個長老們,如果這些長老之間有矛盾,有個人的恩怨,那確實有可能出現你所說的這些個情況。”
“所以,政事堂的長老,是必須要德行優先,你剛才可能弄錯了一點,就是說這個政事堂長老,必須是要仆射,尚書,大帥級別的高官大將,但我可沒這樣說,甚至在我看來,政事堂的長老,只要有郡守的經驗,就有資格加入了,因為熟悉地方政務,知道郡縣一級別的政務情況,反而比長期在中央朝廷為官的高級官員,更知道底下的各種貪腐,弄虛作假的名堂。”
劉敬宣瞪大了眼睛:“一個郡守,連刺史都不是的人就能進政事堂?這不太現實吧,職務是不是太低了點?恐怕別人也不太可能會服氣吧。”
劉裕平靜地說道:“這就需要后面控制比例了,不能全是中央的朝廷大官進入政事堂,也不能全是地方官員加入,但不管這個比例如何,有一點是必須要堅持的,那就是進入政事堂的人,不僅要有豐富的掌權施政的經驗,更是要有良好的德行操守,要有一顆公心,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劉敬宣馬上說道:“那這顆公心如何表現出來呢?誰來評定這個人是不是一個有公心的人?難道不讓家里子侄出來做官,表現得很廉潔就是有公心了?很多人會演戲,會隱藏的啊,比如王莽,為了當皇帝,甚至可以把犯法的兒子都給殺了,要比公心,比守法,誰比得過他?篡位之前人人都以為他是個圣人,可登基之后才暴露本來面目啊,這種大奸似忠,大偽似真,如何判斷呢?”
劉裕一邊用力地點頭,一邊豎耳傾聽,等到劉敬宣一口氣說完后,才正色道:“你說得很有道理,為了掌握政事堂的大權,一定是會有人這樣偽裝的,因為要是為了自己掌權,那甚至是可以犧牲子侄,部下,可以長期地表現得廉潔,不貪財。所以,政事堂的長老,不能只有一個,而是要有多個,這樣互相監督和牽制,一個王莽或者可以騙過世人的眼光,但多個王莽,是絕不可能的,尤其是一堆王莽要是湊到一起,互相監督和牽制,那最后也不可能達到自己大權獨掌,千秋萬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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