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兒漢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整根羊腿,這下子,他的臉上笑容再也不見了,但是,絕不是因為右腿給砍斷時的疼痛所導致的。
庾長慶的右臂也跟著落下,但是他在被飛來的彎刀砍中右肩,或者說他在別兒漢這一刀出手的一剎那,就作出了回應,手中的戰斧也是瞬間飛出,甚至預判到了別兒漢在馬上全旋閃避的這個動作,或者說,別兒漢的動作太快,扔刀全旋幾乎是同時完成,讓庾長慶也能針對性地作出回應,畢竟,在不到五步的距離上,對于這種級別旳jing銳來說,一出手就決定了命運。
庾長慶的右臂也是給一刀而落,直接落下,血漿紛飛,換了普通人,肯定疼得都要直接暈過去,可是他的臉上卻掛著笑容,甚至左手還從一邊的馬鞍里,又抽出了一把匕首。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別兒漢的這個側翻,沒有起來鐙里藏身的效果,直接就摔倒在地,他的眼前冒著金星,右腿那里一陣虛無的感覺,緊接著的是鉆心的疼痛,他的七竅都在流血,這下的高速狂奔狀態下摔下來,就算是完好無損的人,都會是致命傷,更不用說在空中給生生斷腿了。
別兒漢的眼神開始迷離,那是因為他的瞳孔在放大,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在離開自己的軀殼,眼前浮現出一個個早已經過世的親人的臉,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叔父,他的朋友,最后是他的兒子別兒古拉,所有人都看著他,伸出了手,或許,這是在接引他的靈魂,回到祖先們所居住的地方吧。
別兒漢的臉上甚至浮起了一絲微笑,他曾經無數次地想過自己的結局,作為一個戰士,以部落的風俗,以老病纏身,死在榻上為恥辱,以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為榮,他看著眼前的別兒古拉,喉頭動了動,似乎想說:“兒啊,阿大現在就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幻想就狠狠地給打破了,一個渾身是血,右臂齊肩而斷,卻連包扎也沒有,甚至可以看到血肉模糊,斷骨與血管筋膜都清晰可見的壯士,左手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擋住了空中的太陽,這讓他這副血淋淋的模樣,更加接近地府的修羅,好一個兇神惡煞!
別兒漢反應了過來,他喃喃道:“你,你是庾長慶嗎?是,是來殺我的嗎?”
庾長慶咬著牙,點了點頭:“別兒漢,你不是想殺我的嗎,為什么要躲那一下,本來,你可以,可以跟我同歸于盡的!”
別兒漢閉上了眼,嘆了口氣:“你比我更有勇氣,我,我無話可說,死在勇士的手上,是我的榮耀,方便的話,給我個痛快!”
庾長慶咬著牙:“你殺了我的大侄子,讓我死后也無顏去見我大哥,我必須殺你,但你確實是條好漢,如果,如果是在平時,我會留你全尸,不過,現在我需要你的腦袋,來爭取后面的勝利,別兒漢,我記住你的名字,下輩子,下輩子有機會,希望,希望我們不再是敵人!”
他說著,拿著左手按在右胸,吃力地鞠了個躬,這算是戰士之間最后的致敬,別兒漢點了點頭,腦袋吃力地向上伸了伸,把整個脖子都露了出來,庾長慶一把掀掉他的圍脖甲,左手持著匕首,熟練而迅速地一割一劃,這是他從軍幾十年來起碼數十次做過的事,能升到今天的職務,也全是靠這戰場斬首的數量,而這次,他很清楚,右臂已失的自己,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一陣血漿狂噴,庾長慶的第一刀就割開了別兒漢的喉結,這讓他直接就送了命,沒有了后面的痛苦,然后隨著迅速而有力的動作,整個腦袋,從別兒漢的肩上搬了家,庾長慶的淚水一滴滴地下落,他的嘴唇在發抖,喃喃道:“佑之,所有戰死的兄弟們,敵將別兒漢的首級,我庾長慶幫你們取下,你們終于可以安息啦!”
他的情緒一下子來到了頂點,一把打掉別兒漢的頭盔,抓起他頭頂的辮發,從地上一躍而起,左手高高地拎著首級,聲嘶力竭地吼道:“敵將別兒漢之首級,已被我庾長慶取下,宿衛鐵騎的兄弟們,歡呼吧!”
整個戰場上,只有二十余騎還在搏斗著,其他的已經非死即傷,即使是傷者,也是無法起身戰斗了,五六個還殘余的俱裝甲騎,發出一陣悲憤交加的怒吼,而對面的十余名宿衛鐵騎的步騎,則齊聲歡呼,伴隨著一陣夾雜著怒罵的格擊之聲,最后的那五六名俱裝甲騎,也全部落馬戰死,只剩下不到十人的宿衛鐵騎,仰天長嘯,慶祝著這場幾乎可謂同歸于盡,慘烈之極的慘勝。
兩個剛才一度奔逃的弩手跑回了庚長慶的身邊,他們的手中也抄著滴血的兵器,經歷了最早的慌張與逃跑后,在庾長慶的拼死逆襲的感動之下,這些已經逃跑的人又鼓起了勇氣,拿起了武器回來戰斗,這也是最后能取得勝利的關鍵原因,也就是多了這十個八個戰士,才讓宿衛鐵騎們笑到了最后。
左邊的一個黃臉少年,名叫李永勝,他面露慚色,低頭道:“長慶叔,我們是軟蛋,熊包,你軍法處置我們吧。”
庾長慶搖了搖頭:“我從軍之初,也熊過,也逃過,你們,你們肯回來戰斗,就是好,好樣的,別的事,我,我沒看見。”
另一個右邊的黑臉矮個子,名叫張一圍,他一邊撕著身上的戰袍,一邊說道:“長慶叔,先止血吧,不然你會死的!”
庾長慶猛地一把推開了張一圍,須眉皆張:“沒時間做這個了,所有人聽我將令,現在馬上向著側面盾墻的方向撤離,不許回頭,不許停留,這是我最后的將令,違者,你們兩個就地執法!”
李永勝一下子就跪倒在地:“長慶叔,你這是何意,是要趕我們走嗎?”
庾長慶閉上了眼睛,大吼道:“快走,敵騎后續來了,不想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