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親兵舔了舔嘴唇,轉頭看了一眼西邊的方向,那里有幾百個鮮卑人裝束的人,正在挖著十余個大坑,把一堆插在尖木樁上,扎著發髻,明顯是漢人的首級,一個個地扔進這個坑里,而另一些鮮卑人,則是把千余具無頭的漢人裝束的尸體,扔進另一個大坑,劉敬宣脫盔而立,與千余名同樣下馬脫盔的騎兵們,全都肅然默立,就連一邊的戰馬,也都低頭不語,仿佛是在默哀。
親兵搖了搖頭:“劉冠軍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千余具百姓的尸體嗎,搞的跟死的是他的親人一樣。甚至還為了讓這些鮮卑俘虜挖坑,沒有殺他們,還跟司馬將軍你吵了一場,都說此人肌肉發達頭腦簡單,我看,不止是簡單,是腦子有病。”
司馬國璠冷笑道:“確實是有病,好歹也是打了一輩子仗的人了,按說早應該視人命如草芥,死個千把百姓,就成這樣,不就是給抓來當樂工奴隸的那些個宿州百姓嗎,哦,我想起來了,這淮北之地可是他劉敬宣多年經營的地方,沒準這些人里,還真有些他的親戚呢。”
此話一出,周圍的宿衛軍士們全都笑得前仰后合,劉敬宣朝著這里看了一眼,繼續低頭不語,那個親兵連忙道:“司馬將軍,他好像看了我們唉,會不會這家伙后面會打我們的小報告,說我們屠戮平民什么的?那劉車騎可是下過令,讓我們勿濫殺無辜的。”
司馬國璠臉上的橫肉跳了跳,冷笑道:“哼,可是這些鮮卑百姓,也都參與了屠殺我們的這些漢民,這些個死鬼,總算還有些價值,就算劉寄奴他親自在這里,我也不怕,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到時候有人問起,就說我們看到這些鮮卑人在殘殺我們漢人百姓,激于義憤,才出手剿滅的,聽到沒有!”
所有周圍的宿衛軍士們齊聲應諾。親兵低聲道:“司馬將軍,這回咱們殺了這上萬鮮卑人,又積尸城下,耀我武功,總算是立了一次大功吧,您回去之后,必然加官晉爵,恐怕,那中領軍,禁軍大將的位置,也非你莫屬啦。”
司馬國璠滿意地點頭道:“嗯,那是自然,這天下,是我們司馬氏的天下,因為之前西朝時諸王內戰,南渡后我們司馬氏從皇帝到宗室,都無法掌兵,這才給這些權臣權將們架空,這回我之所以求了瑯玡王領兵出征,就是要立些功勞,恢復我們司馬家的光榮!”
“你們想想,這劉寄奴他是怎么掌握大權的?不就是靠了當兵從軍,一步步地提升自己,最后控制了軍隊,才控制了朝政嘛。我們司馬氏從宣皇帝開始,就是以武起家,軍功立身,最后得掌天下。現在嘛,復興司馬氏的重任,就留在我司馬國璠的肩上啦。”
親兵馬上表現得一臉忠義,用力地點了點頭:“將軍有大志,我等必效死力,以助司馬將軍得償所愿。”
司馬國璠滿意地點了點頭:“胡二狗,你小子很機靈,本將軍都看在眼里,以后本將軍如果能掌軍得權,你也會得到好處的,好了,我喊累了,你接著喊,聲音越大越好。”
這個叫胡二狗的親兵畢恭畢敬地接過了鐵喇叭,而司馬國璠則轉身坐到了身后的胡床之上,胡二狗正要開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轉頭道:“將軍,這城中的索虜真的不會開城出來攻擊我們嗎?我們離這么久,是不是不太安全?”
司馬國璠沒好氣地說道:“蠢才,剛才夸你機靈,現在又現原形了,咱們有馬,大不了上馬回營便是,難不成他們還會飛過來殺我們不成?”
胡二狗抓了抓腦袋:“那個,上次臨朐之戰時,不是天上就飛過來不少索虜嗎,最后那個什么燕國國師,還給一個會飛的怪物救走了,聽說,那怪物還會妖法,會放毒液,我可親眼見到幾個諸葛長民軍中的兄弟就這樣給噴死了呢。”
司馬國璠的臉色一變:“你不說我還真了,那孔明燈沒啥可怕的,可是那會飛的怪物卻著實麻煩,快,叫大家做好警戒,全都上馬,要是有怪物飛出來,咱們就馬上撤。”
胡二狗點了點頭,馬上要向邊上走開傳令,卻是屁股一疼,幾乎要摔倒在地,轉頭一看,卻是司馬國璠一臉怒容地看著他:“傳令的事不用你來管,你只管開罵,別想趁機溜號。”
廣固城頭,黑袍的雙眼之中,冷芒如電,一閃一閃,看著城外的一切,在他的身邊,慕容蘭面色凝重,與他并肩而立,而在他們身后,幾百名鮮卑將士都全身甲胄,跪倒在這城墻之上,他們的拳頭緊緊地握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為首的一個將官大聲道:“國師,公主,請你們下令,讓我等出戰,我哈力黑老婆的三個弟弟都給這些晉賊所害,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我要為他們報仇!”
身后的軍士們叫成一片,都帶著哭腔:“我妹妹也死了,還有我叔父,求你放我出去,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要殺兩個晉狗報仇!”
“拼一個狗本,拼兩個賺一個,國師,給我們這個機會吧!”
黑袍冷冷地說道:“皇帝陛下有令,堅守城池,人人需要把守崗位,晉軍殺我百姓,堆尸炫耀,就是誘我們出戰,你們要是真想報仇,就好好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過兩天晉軍攻城,有的是你們殺敵報仇的機會!”
哈力黑睜大了眼睛:“真的有這個機會嗎?國師!”
黑袍轉頭看著哈力黑,眼中光芒閃閃:“哈力黑,我只怕到時候你的刀不夠鋒利,砍不了幾個人晉軍就折了!弦不夠緊,射不了幾箭就斷了!”
哈力黑長嘯一聲,彈地而起,轉頭對著身邊的士卒們吼道:“勇士們,跟我去磨刀!”
看著一堆鮮卑將士走路帶風,一路小跑地走了下城墻,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要的就是這種氣勢,阿蘭,仇恨可以讓人暴發出超越身體潛能的力量,而這力量,就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