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慕容蘭一躍而起,宮裝四分五裂,一身銀甲,緊緊地裹在她的身上,而小腹那里,也包了一層皮革腰甲,讓她的小肚子顯不出來。慕容蘭的身形,也順著那欄邊的皮索,一溜而下,直飛樓外,落在了樓外的樹冠之上,幾個起落,就順著高大的樹頂或者是樓臺,飛向了他處。
賀蘭敏看著慕容蘭遠去的身形,喃喃自語道:“所以,你選擇了死亡!”
城南,南門外。
哈里忽兒橫刀立馬,站在吊橋之前,那一千多鮮卑宿衛軍士,已經在這護城溝前列隊了,兩千多名漢人百姓,正在地上吃力地挖著一道新的壕溝,不少人已經站在了這道一丈多寬的新溝里,向外不停地挖著土呢。
高望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他也是站在溝中,這會兒的功夫,身上的布衫已經濕透,畢竟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氣喘吁吁,抬頭看向了哈里忽兒,說道:“慕容將軍,我等已經在這里挖了兩個時辰了,這溝,已經挖得差不多了啊,你看,我整個人都可以站在里面,快要看不到溝外了。”
哈里忽兒冷笑道:“確實做得不錯,看來你們這些漢人,還不是一無是處。”
高望之身后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瘦子,正是他的侄子高安,低聲對叔父說道:“叔,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啊。”
高望之微微一愣:“有啥不對勁的?你小子別偷懶,快點干活。”
高安搖了搖頭:“我們來這里后,就讓我們新挖這條壕溝,可是護城河那里也是干涸淤塞,卻不讓我們去清理,這可是怪事,就算來不及引水灌護城溝,起碼也應該讓我們去清理現成的溝渠,再插上尖木樁,總比現在新開這條溝要強啊。”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低聲道:“而且,我們來這里后,就給我們發了這么多鐵鍬來挖溝,可是尖木樁卻是一根也沒有,甚至連木頭也不見一根,這難道不奇怪嗎?”
“開始說是人手不足,要我們來為大燕出力,過來挖護城河,以贖我們的奴籍,可是現在這周圍聚了起碼有三四千鮮卑人,都是從城外要來進城的,他們在這里都圍觀著,似乎在等什么,叔啊,你真的沒有一點擔心嗎?”
高望之咬了咬牙:“你小子別成天胡思亂想的,我們可是韓相當時親自保下的,也是南燕皇帝下了旨意,要我們學習禮樂,以后作為南燕的皇家樂隊的,如果他們真的要我們的命,幾個月前就要了,何至于此?那護城河里淤泥多,不太好清理,不如新開一條溝,擋在前面,我想,最多也就是挖完這條溝后,讓我們再去清理護城溝吧。唉,辛苦就辛苦點吧,誰叫咱們給人抓了來,命在人手呢?”
高安低聲道:“可是,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這條溝太深了,要是現在這些鮮卑人動手,只需要把這兩邊的積土全都推下來,我們不就是給埋在這里了嗎?”
高望之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只聽到哈里忽兒一陣怪笑,居然用漢語在說:“小子,你說得不錯,今天,就是要你們葬身在這里,為我們臨朐城死難的將士們報仇!”
這下高望之臉色大變:“什么?將軍,你,你是要害我們?”
哈里忽兒得意地點頭道:“讓你們做鬼也做個明白,臨朐城我軍失利,幾萬鮮卑將士戰死,這一切,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漢人引起的,若不是要捉你們去學什么勞什子的禮樂,燕國和東晉不會開戰,也不會死這么多人!劉裕打著要救你們的旗號,殺我將士,奪我國土,現在還帶著大軍向這廣固城襲來,你們這些漢人,若是在城中,必為內應,只怕你們現在,就是想著如何去勾結劉裕,獻出城池,讓他殺了我們鮮卑全族吧。”
高望之連忙高聲道:“冤枉啊,將軍,太冤枉了,我們都是安份守已的百姓,從不管什么軍國之事的,大燕天威,召我等前來學習禮樂,我等從來不敢有怠慢,這回要挖溝守城,我們也全都在這里盡力,我們為大燕效力,一片忠心,天日可鑒啊,那劉裕本是叛亂奪權的軍漢,又移民江北,觸怒了大燕這才引來天威報復,我們也才到了大燕,我們每個人都恨死了這個劉裕,就是他害我們成這樣的,又怎么會希望他來呢?”
哈里忽兒哈哈一笑:“你們這些漢人,真是狡詐多端,死到臨頭,還在編這些鬼話想要騙人!只是,我可不會上你們的當,眾軍聽令,給我上前,推土填坑!”
高望之大叫道:“慕容歸,你好大的膽子,我們可都是韓相親自送到太學里的樂師,你想殺我們,得韓相點頭才行,就不怕他事后以亂殺無辜來追究你的罪嗎?”
哈里忽兒冷笑道:“韓相?他現在自身難保了!現在全城都是驅逐漢人,連他的兒子和家人也都給趕出城了,你們這些漢人,全都不可靠,留你們在城中,就是禍害,本來按我的意思,應該把全城的漢人都殺光才是,可是陛下和國師有令,只殺你們這些引發戰亂的家伙,以祭我戰死將士,好了,不要多廢話報,到了地下,要怪,就怪劉裕吧,記住,殺你們的,叫慕容歸,變了鬼可別找錯索命對象啊!”
他說著,一揮手,身后的宿衛軍士們都紛紛上前,而原來圍在一邊的不少鮮卑百姓,也咬牙切齒地沖了上來,一個個大叫:“還我兒子,還我兄弟,還我夫君!”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這些親人是否在臨朐陣亡了,但已經把這出征不返的怒火,發泄到了溝中的漢人們身上,只有填平了這道深溝,才能填平他們心中的那萬丈怒火!也許,這才是胡漢之間,那無法愈合的矛盾吧。
高安一聲怒吼:“鄉親們,胡虜要我們的命啊,跟他們拼了!”他掙扎著想要爬出這個溝子,剛剛探身出去了一半,只聽“嗚”地一聲,一根長箭準確地擊中了他的額頭,透腦而出,而他的尸體,也重重地落回到了溝里,鮮血頓時染紅了周圍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