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眉頭一皺:“烏莊?現在不是吳興的妖賊全給平定了,而烏莊也成了吳興郡的糧倉了嗎?”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妖賊已經沒了,這次的平叛任務,也隨著謝大帥宣布讓我們北府軍離開,而告一段落了,劉裕,你是冠軍將軍的部下,來我這里本是借調,仗打完了,你也應該回原部隊了,不過,你既然說妖賊們還會重來,不能離得太遠,那本帥就給你個方便,讓你隨孔靖的輜重營行動,他有三千部下,現在也是配合吳興郡的袁內史一起管理和重建烏莊的糧庫,你就去那里好了,那地方你熟悉,相信你在那里,可以發揮最大的本事。”
劉裕的臉色微變:“大帥,你這是要趕我出北府軍嗎?”
劉牢之搖了搖頭:“你本就不是北府軍的人,不過這樣一來也好,你不是北府軍的編制,倒是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吳地了,畢竟謝將軍是要北府軍都滾蛋,并不包括你。本帥的各營人馬不能分給你,但輜重營所部,本來也是各地征召的民夫,倒是可以讓你挑選人手。不過,本帥有言在先,這回若是還有人跟上次一樣,耍小聰明自領軍法,去輜重營,那也別回來了,即使回來,也只能從小兵做起,別想著再獨領一軍!”
他說這話時,眼神犀利如電,狠狠地盯著向靖,何無忌,蒯恩等人,刺得他們不敢抬頭。
劉裕正色道:“那就依大帥的軍令行事,不過,卑職還是想說,東南事關大晉的根本,如果再次失陷,那朝廷就會萬劫不復,無論是荊州的桓玄還是北方的胡虜,都會趁火打劫,大帥是識大體的忠臣良將,還請萬萬以國家利益,萬民福祉為念,不要意氣用事,如果妖賊真的大舉前來,還請迅速來援。”
劉牢之面無表情地說道:“留你在這里就是為了監視敵情的,謝琰就是再差,好歹也是一代名將,身經百戰,手下也有數萬宿衛兵馬,斷不會象王凝之那樣裝神弄鬼,把希望寄托在什么鬼兵身上,即使一時不利,也可防守會稽數月,有這時間,本帥定會率軍前來的。不過,已入隆冬,春耕將至,將士們也出來幾個月了,怎么說也不能誤了來年的耕作,我們暫且回去休整一下,完成春耕,然后就會重新集結,視情況來援,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來負責了,一旦敵軍有什么異動,就迅速來報。”
說到這里,劉牢之頓了頓:“還有,除了妖賊的主力之外,那些給打敗,潰散的吳地土豪的余黨,也不在少數,他們遁入深山,時不時地出來襲擊我們各地駐軍,脅迫百姓不得回家,你在烏莊,也要配合袁內史行事,剿滅這些殘匪,收拾人心,來年我北府大軍回歸之時,希望這里被你建設成你所說的人人心向朝廷的王道樂土,而不是這片兵荒馬亂之地。”
劉裕咬了咬牙:“這陣子我們北府軍在此地搶掠殺戮不少,這人心只怕一時難以收復,還需要做很多工作才是。”
劉牢之冷笑道:“誰讓他們附逆呢?這就是作亂的代價,本帥需要大兵誅討反賊,加兵威于吳地百姓,后面的安撫之事,就交給你和袁內史他們辦,畢竟你們現在不是北府軍,劉裕,你得告訴這里的人,如果想要安居樂業,就不能再從賊附逆,不然下次北府天兵一到,只會比這次更慘。明白嗎?”
劉裕長嘆一聲:“若按大帥所為,只怕吳地人心會更加不穩,更加不服朝廷。”
劉牢之哈哈一笑:“謝相公當年還在時,就說過,對于民眾,要恩威并施,不可驟恩,你看這回吳地叛亂,謝家對莊客佃戶們上百年的恩情,最后又有多少回報?有多少謝氏子侄,是死在自己莊客手上?我北府軍這次清掃吳地,也是要讓這里的人知道,刀子在誰手里,該聽誰的話。好了,劉裕,你可以走了,我們這里,還要繼續商討后面撤軍的事。孔靖現在人在烏莊,你拿了我的令箭,直接過去找他吧。對了,轉告他準備好沿途后勤補給之事,迎接大軍回轉。”
劉裕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也請劉大帥轉告卑職在京口的家人,這幾年,卑職怕是無暇回家了。”
當劉裕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向著營門方向走去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大哥,等等我。”
劉裕轉頭一看,只見劉道規一身盔甲,也同樣騎了一匹馬,馬鞍兩側掛著行囊,正向自己揮手示意呢。
劉裕的眉頭一皺:“道規,你這是做什么,快回去,別胡鬧。”他一邊說,一邊目光落到了劉道規的右腿之上,嘆了口氣,跳下馬來,上前系起他那散亂的綁腿:“看來你這輩子都學不會自己系好綁腿了,也許哪天在戰場上會死在這上面呢。”
劉道規微微一笑:“大哥,長路漫漫,前途茫茫,這次,就別再扔下弟弟了。”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別胡鬧了,大哥現在不是北府軍的人,去哪兒都行,剛才大帥說的你也聽到了,你跟著我就等于離開北府軍,前程不要了嗎?”
劉道規正色道:“在小弟心里,大哥可比北府軍重要得多,再說了,跟著大哥,立功的機會才大,比在北府軍中更有前途。你這回苦心設計激怒兩個大帥,不就是想要有個獨立領兵的機會嗎?”
劉裕的臉色一變,低聲道:“慎言!”他左右環視,確定了周圍沒有旁人,才對著劉道規說道:“有話上馬,路上說。”
劉道規面露喜色,跟著重新上馬的劉裕后面,一起出了軍營,直到離開營門三里以上,身處一片無人的原野時,劉裕才回過頭,看著他:“你憑什么說我是故意激怒兩位大帥的?是誰告訴了你什么?”
劉道規嘆了口氣:“因為連小弟處于大哥的位置,都會做同樣的事,這回大哥來北府,可不是象以前那樣再居于一個明顯已經在防著自己的劉牢之之下,而是要真正建立自己的勢力,上次的烏莊之戰,把大哥的計劃提前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