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軍的炮火,驟然變的密集起來,包括米尼步槍手,也加入了攻擊的序列。獵文網炮兵不惜成本的傾瀉彈雨,在主官的吆喝下,將一枚又一枚炮彈射出,然后清洗炮膛,放入炮彈,夯實,射
震天動地的炮聲震顫大地,城頭的炮位,在這種程度的炮擊面前,全部陷入癱瘓狀態。郭劍親自到了承受炮火最為密集的一段城墻坐鎮指揮,按照他的分析,這樣的炮擊結束之后,魯軍可能要不計代價的開始攻城了。
堅持,必須堅持住。
目前城里,下面的工作還沒有做好,不到突圍的時候,不論付出多慘重的代價,都得死守轉陰,堅持到部隊可以突圍為止。好在現在城里物資充足,郭劍的部下,直接將幾個籮筐抬到城上,掀去上面蓋的紅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銀子以及一些金飾。
郭劍亦不管數目,只是隨手抓起一把,朝著士兵撒過去,大喊道:“弟兄們,給我頂住。頂租一關,這些金銀財寶都是你們的,晚上城里大宅門的婆姨,你們隨便玩!”
被鋪天蓋地的炮火打的頭暈眼花的嘍羅,被白花花的銀子,和城里那些良家婦女重又鼓舞起了士氣,遺牙在城頭堅守。可是炮火轟擊之后,等來的并非魯軍潮水般的進攻,而是一大批士兵,高舉著喇叭吶喊道:
“陜軍弟兄們,趕快投降,還有一條出路抗到底,死路一條!”
“城里的兄弟們,現在是最后的時候,再不迷途知返,大帥下了命令,玉石俱焚,一個不留!”
“大帥只殺郭劍、白朗,其他人都可以赦免!”
這個時候還來攻心戰?郭戒哼一聲,現在部下的士氣和物資保障,這種心戰壓根不會有效果。他朝身邊的人喊道:“大家莫慌,不急著開火,等他們離的近了,也給他們嘗嘗排槍!”
士兵們點著頭,手握緊了槍,等待著總攻擊的命令。一如郭劍所料,這個時候攻心的效果并不明顯,能夠追隨郭劍上城的,都是他的基本部隊,不會因為這種勸導,就真的叛亂。
自官軍手中繳獲的少數手留彈,都被運到了城頭,等待著官軍進攻時,讓他們自己嘗嘗這些墟意的厲害‘叭的宣傳持續了半個斜,薩代之的,是又一輪鋪天蓋地的炮火攻擊。
魯軍似乎把所有的炮都推了出來,炮彈也像不要錢一樣的揮霍,城墻連同地面仿佛都在晃動,郭劍似乎聽到了腳下古老的城墻在出哀號,承認自己老朽的身軀,無法承受這種規模的轟擊。
這當然是一種幻覺,可是這種幻覺,卻是格外的真實。一如其下令部下在長安自由活動之夜,他仿佛聽到了那座古城的痛哭一樣真實。
在炮火的硝煙中,他仿佛看到了城墻上產生裂紋,初時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裂痕,如同這班駁的古城墻上若干裂紋一樣。但是很快,這道裂紋在向四處延伸,與其他裂紋聯合一起,肆意生長,最終布滿整個城墻。
一枚普通的鐵球自炮口中飛出,輕輕砸在了這裂紋上,隨即,其沒有像其他鐵球一樣被彈飛,而是嵌入城墻之內。所有的裂紋都因為這種嵌入而感到痛苦,在同時出慘叫之后,四散奔逃,城墻也在這種哀號中解散。
郭劍的身體下意識的向旁滾動,希望躲開這滅頂之災,但是馬上就被自己的警衛按住“大當家,心,莫掉下去!”
聽到這聲提醒,他才意識到,方才的感覺,是自己的幻覺。這古老的城墻雖然已經不再像年輕時一樣堅固,但是目前還依舊結實。城墻還在,城市很安全。
“司令,不好咧!”一名穿著土黃褲褂的士兵,灰頭土臉的跑上城頭,大喊著“胡四娃開門逃咧!”
郭劍四兄弟分守四門,胡云翼所部鎮守一處城門,其部隊面臨的炮火遠不如郭劍所面臨的密集,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想到他那里會出問題。
“胡四娃咋了?”郭劍晃了晃頭,耳朵里嗡嗡做響,自己似乎依舊處在幻覺之中,從城墻開裂坍塌到胡云翼脫逃,都是幻覺的一部分。
只是這個幻覺比前一個更為真實,嘍羅滿面焦急道:“四娃帶了他的人,開門突圍,北洋兵進城咧!白二爺帶著兵,正在去擋,華陰保不字。”
這次似乎不是幻覺,槍聲已經傳到城頭,城墻果真塌了
正面的魯軍,隨時可能展開進攻,腹背受敵的民軍,已經不可能再維持租座城池。郭劍此時,卻想起王天縱與自己說過的話,如果可以對胡云翼多一些防范,或許局面,就不至于如此
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再想下去,幾名親信的護衛,架起郭劍沖下城。一名親兵踢翻了籮筐,白銀和飾,在城頭撒的到處都是。嘍羅們瘋狂的撲上去,舊能多的,把這些財物塞進懷里。
槍聲距離城頭并不遠,郭劍忍不住道:“北洋兵來的這樣快?”
“打瘋了打瘋了,這些北洋兵簡直像瘋狗一樣撲上來,根本擋不住!”幾騎奔馬跑過來,為的正是王天縱。這位中州大俠現在的模樣狼狽異常,往日里須臾不離的披風,已經不知落到了哪里,身邊護衛親隨,人人臉上有血,大概都受了傷。
“二弟帶著撫漢軍的人,還想跟他們打一下,哪知道根本列不成陣,就被北洋兵撲上來。這些人是要跟咱玩命的,這可犯不上∵,我帶你殺出去,咱們找胡四娃算帳去。”
郭蕉了一下,城里的戰斗兵還有過萬人,如果組織一下抵抗可是眼看連鎮嵩軍都已經失去戰意,其他部隊,想來也好不到哪去。畢竟這萬把人里,鎮嵩軍所占比例最大,連他們都垮了,其他部隊就無法指望。
“二哥呢?他怎么辦?”
“我讓鎮華去接應他,總得把他帶出來,你先跟我走,能走一個是一個。”
做刀客的,亦是見慣生死之人,這種時候,自然不會有兒女態。郭劍不再言語,催動著坐騎,跟著王天縱的部下向城外沖去。
城市已經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槍聲爆炸聲,絡繹不絕。伴隨著這些槍炮聲,還能聽到陣陣鑼鼓敲動的聲音,這些鑼鼓聲,似乎是來自于城里。伴隨著鑼聲,還有喊殺聲,以及射擊聲響起。
這些聲音同樣是來自城內,極為瑣碎,不像是正規軍放排槍,倒像是來自自己一方的那種零敲碎打。他驚疑的問道:“這是做啥?不到街上去擋官兵,怎么亂放槍,還篩鑼。”
王天縱一臉苦相“這是城里的大戶鳴鑼傳信,那些槍,也是他們放的。這些人里通官兵,把咱們給賣了。”
事實上,不需要王天縱再多解釋,馬跑了沒幾步,郭酵看到一群胳膊上纏有白巾的青壯男子,手中提著刀,為的幾個人還扛有步槍,正在追殺著數名民軍●軍的人數遠比追擊者為少,雖然悍勇,但此時已經躥絕對劣勢。落后者,被槍彈打中,身子一個踉蹌,那些持刀提棍的人就追上去,隨即就是一陣亂砍。
有人看到了他們的馬隊,一個人指著郭劍喊道:“郭劍!”
郭劫起左輪槍想要開槍,卻被王天縱一拉馬韁“快走!”隨即仗著馬快,疾行而出,竟是不敢和這股民壯沖突。
“今時不同往日,切不能和這些人交手。整個華陰的青壯,都出來跟咱們做對。只要一開槍,就走不成了。”王天縱曳嘆息道:
“我們的人,跟城里的大戶有不少都做了親,他們偷偷的買槍,我們偷偷的賣槍。這原本是瞞上不瞞下的事,大家心里也有數。可是大戶們,就是靠這些槍,來打咱們的人。還收買了我們的一些弟兄,把咱們的人,拉到了他們一邊。現在跟他們打,已經打不起了,先走再說,將來早晚有機會,報這個大仇。”
“為啥?這是為啥?我郭劍對他們不薄!”郭劍的額頭上,青筋幾乎要爆起來,他可以理解那些大戶對他的攻擊,畢竟這些人的糧食,被自己讓了做軍糧,又分給了百姓。又強迫他們把自己家的女兒或是姨太太送給自己的弟兄做婆姨,他們跟自己為敵,并不足怪。可是那些普通人,他們為什么也要攻擊自己,自己又幾時得罪過他們?
“他們怕華陰也變成羌白或是長安。”王天縱無奈的嘆口氣“咱們突圍的時候,為了擋住北洋兵,肯定要放火。城里的人,大概猜到這件事,所以就先對咱們下手了。”
王天縱防守的城門還沒有丟,鎮嵩軍建制相對完整,附近的街道,也被他們控制住。郭劍一來,他立刻吩咐開城門,隨即鎮嵩軍的馬隊,就向外猛沖出去。郭劍與王天縱在正中,前后都是鎮嵩騎兵,郭皆己的士兵,只有十幾個人。
這些趟將的沖勁很足,出了城就把身體伏低,貼在馬脖子上,縱馬向魯軍營房里沖。魯軍似乎沒有防備到他們的反突擊,一下子亂了陣腳,放了兩排槍,就開始四散奔逃,讓出了一條路。
郭劍兩耳生風,將馬提到了極處,向一旁的王天縱道:“大哥,也不要走那么急。既然沖進來,我們就鬧他一下,曹秀才、高峻都在營里。咱們沖一沖,把他們救出來,也給自己露一露臉!”
王天縱哈哈一笑,頗為贊許“說的有理4,我們一起沖!”
城內,撫漢軍的防線已經垮了下來。這并不是白朗指揮的問題,或是撫漢軍的戰斗力差,實在是城里百姓的突然倒戈,打了撫漢軍一個措手不及。平時低眉順眼的百姓,突然拿起刀,向著身旁的撫漢軍砍過去。隨著銅鑼聲響,整個城市仿佛忽然有了生命,化做一個巨人,與撫漢軍進行搏斗一處大宅、每一個制高點,都可能有槍彈射出,往日供人行走的街道,此時就成了致命的陷阱。
大戶的家釘院們,在墻頭上朝下面的民軍射擊,或是帶人殺出來,截殺民軍的增援隊伍或是傷員。物資在轉運途中,就會被百姓奪取,傳令兵也在中途遇害。正面,北洋兵如同潮水般沖進來,以手留彈開路,還有幾門兩磅炮將鐵球撒向撫漢軍的頭頂。
接連折損大將的白朗,身邊只剩了三十幾個部下,以及一個名叫李方的將領。所有人身上都有血,或多或少,也都有傷。他們自街心工事中撤退,轉而退向城內的八仙樓,這是華陰一處三層飯莊,勉強可以算制高點。占領那里,還可以與北洋打巷戰。
剛走沒幾步,見一支數百人的武裝從身后趕來,為者大喊著“大都督,大都督在不在?”
李方認出來人是鎮嵩悍將劉鎮華,心頭狂喜,連忙道:“大都督在這里!”
這支隊伍,足有兩百余人,建制甚為完整。白朗上前拉住劉鎮華“來的正是時候,你這兩百人,現在歸我指揮,咱們打回去,把陣地奪回來。”
劉鎮華沒動地方“大都督,我是來找你的,奪陣地,恐怕沒機會了吧?北洋兵都進城了。”
“他們立足未穩,現在正是機會,一個反突擊,把他們打出去,華陰還守的住。”
幾聲炮聲響起,幾個人的耳朵里,都是一陣轟鳴,劉鎮華說了一句什么,白朗沒有聽到。直到耳朵里的響動過去,他才問道:“你說啥?”
劉鎮華把頭靠近白朗,用足力氣對著他的耳朵喊道:“我說,華陰守不住了為,北洋兵就是我們放進來的,鎮嵩軍接受正府改編了!”
隨著這句話,白朗的手猛的就被劉鎮華一記擒拿背到了背后,不容他反抗,幾名鎮嵩軍中善于搏擊的部下已經沖上來,將牢牢按住☆方剛一抽槍,劉鎮華的槍已經響了,李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后無力的順著墻根倒下去。
其余的鎮嵩軍已經動手,刀光閃爍之中,撫漢軍殘存士兵,紛紛倒于血泊之中。白朗劇烈的掙扎著,怒罵道:“劉鎮華,背信棄義等著,大哥不會放過你,郭司令不會放過你!”
劉鎮華低下頭,在白朗耳邊道:“大都督,你現在還糊涂著呢?沒有我們大架桿話,我們怎么敢接受改編?至于郭劍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