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陵君的攆舟,是用一頭荒古巨禽的尸骸煉制而成,又名七禽光明寶船,形狀特異,像一頭剪除羽翼的巨禽,但極速飛行時,兩側會有七對靈氣凝成的巨翼虛影展開,尋常人見過,就不會與其他寶船混淆起來。
這三四年來,陳尋都在狼牙半島修煉,監護月牙城的建造,也沒有再回澹州,也不怎么關心澹州那邊的變動。
既然熹武帝想大規模鞏固澹州的基業,必將從策天府、三十六神將宗裔大規模抽調人手,春陵君此時也在雪龍山,又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七禽光明船穿越雷云時,浮空飛行略急,伸展的巨翼擾動雷煞,引動滿天雷霆轟劈下來,數十道枝狀雷柱,就像一張巨網,往七禽光明寶船覆蓋過去。
荒島上空覆蓋的雷云,跟瓏山的雷霆大陣相比,終究是差了一大截,看似數十道雷柱一齊暴烈轟下,但還沒有辦法破開七禽光明船的防御。
七禽光明寶船雖然在瓏山受到重創,但這些年過來,不但修復如初,煉入陣法禁制甚至變得更強。
月牙城、有風氏表面都接受澹州姜氏的保護,但看到春陵君的攆舟出來,陳尋就不得不小心戒備,心神與虛元珠聯系起來,以防不患。
春陵君對他懷恨在心,七禽光明寶船能暫時抵擋住這漫天雷霆的轟劈,但要是春陵君這廝暗藏殺心,故意將雷霆引到他們這邊來,金鱗船即使勉強能扛住幾下轟劈,但天道宗弟子絕不會錯過這個時機。
七禽光明寶船脫離雷云,數十道雷柱轟劈過后,就悄然無息,也不知七禽光明寶船用什么神通,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消除雷霆之力的感應。
看此情形,陳尋猜測姜君問必是吸取了瓏山慘敗的教訓,往七禽光明寶船煉入了能御控雷霆的法陣。
身穿金龍法袍的姜君問,身材極其偉岸,頭戴嵌琉璃金冠,豐神俊朗,氣宇軒昂,站在七禽光明寶船的船首,眼瞳里透出湛湛寒光,往下方掃視過來。
慶王姜瀾以及同是天道宗真傳的孟氏少主孟逍然等人,都站在姜君問的身側,看向下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陳尋與白袍修士。
顧玉章在此發出求援信訊,澹州城那邊都有看到,天道宗是姜氏進入天鈞大世界,為數不多關系還算融洽的宗門,天道宗弟子在澹州附近地域遇險,姜氏就沒有辦法袖手旁觀,姜君問、姜瀾等人才率部從澹州城緊急趕來。
孟逍然與顧玉章更是天道宗同門,更無法袖手旁觀。
雪龍山中麓主嶺都要兩三萬丈高,罡風凜冽,進入風暴海又是雷煞密布的雷云,能直接在罡風層與雷云中的高空浮空飛行的寶船不多。
大家又不知道顧玉章等天道宗弟子到底遇到怎樣的兇險,才集中乘坐姜君問的七禽光明寶船過來。
大家都是能洞察天機的人物,看過下方劍拔弩張的形勢,荒島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一望之間自是了然于心。
春陵君姜君問眉頭微蹙,心想竟然又是陳尋這廝搞出來的亂子,不知道這廝怎么不知好歹,竟然又跟天道宗弟子起生死沖突?
姜氏是澹州地主,又與天道宗交好,接過其真傳弟子的求援訊號,不能坐視不理,但既然是梧山與天道宗弟子起生死沖突,事因未明之前,就算是春陵君對陳尋懷恨在心,就算他巴不得天道宗弟子能將陳尋這廝挫骨揚灰,他也不能當著慶王姜瀾的面,公然將胳膊肘往外拐。
同時春陵君心里震驚萬分,陳尋怎么竟然就能將天道宗諸多真傳弟子逼入死境?
慶王姜瀾眼神掃過陳尋及在金鱗船甲板上布下大陣的梧山弟子,看他們陣容整飭,圍拱在陳尋的周圍,心境如磐石堅玉,氣勢渾然一體,堅不可摧,看樣子是在天道宗諸多真傳弟子手下,都沒有吃什么虧啊。
難道父皇說此子有神藏之相,不愧是觸及到大道的人物啊。
葛同站在慶王、春陵君等人身后,眼神往下方掃過去,見金鱗船兩邊還有兩頭妖蛟、一頭雷鵬異種守護,還有四五十頭金羽異鳥振翼飛在金鱗船的側后上空,心里想,難道陳尋在狼牙半島修煉數年,非但無懼風暴海的雷霆風暴、強悍異獸,竟然還收服這么多強悍靈獸?
“顧師兄、廉師弟,你們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在這里就跟陳真人生死相爭?”孟逍然揚聲說道,但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好像純粹是必須要有這么一問。
白袍劍修收回烏墨巨劍,身上那騰騰殺氣轉瞬間就如春陽融雪,收斂得滴水不泄,攤手一笑:“昌海也是感應到顧師兄發出的萬里烽火令緊急趕來,就比孟師兄你們早來片晌。到底發生什么事情,昌海也不清楚,就看到顧師兄他們與人爭斗,既為同門,自然沒有不相助的道理。要是早知道孟師兄會來,昌海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聽得白袍劍修撇清的話,那些隨同他趕來增援的十數弟子,當即與顧玉章等人分開,飛到白袍劍修的身后,都打起坐壁旁觀的主意來。
顧玉章發出萬里烽火令,以示有性命之危,他們作為同門見死不救,返回宗門會受到嚴厲的責罰,但不意味著他們這時候還要糾纏到金曦峰一系弟子與云洲修士的糾葛中去。
大家心里很清楚,這里畢竟是澹州的地盤,廉師兄雖然未必會將春陵君放在眼底,但對方畢竟人多勢眾,法相境修士不比他們這邊稍少,春陵君、慶王都是熹武帝的嫡親子侄,他們還犯不著為顧玉章得罪一個悟徹大道、晉入涅槃境的真君巨頭。
而孟氏這些年與澹州姜氏交好,孟逍然多半不會助他圍殺云洲修士的。
看到隨白袍劍修廉昌海趕來增援的天道宗弟子,與華服青年顧玉章一行人截然分離起來,陳尋心里冷笑,心想天道宗與神宵宗當年的情形一樣,宗門內部必然也分諸脈諸峰傳承,就難免會有明爭暗斗,若非宗門統一號令所針對的死敵,諸系弟子之間是不可能完全同心協力對抗外敵的。
看孟逍然的神色,他在天道宗內部,應該也非跟顧玉章等天道宗是一系的。
陳尋當即也將玄辰劍收回,朝春陵君、慶王等人施禮謝道:“多謝兩位君上趕來替陳尋主持公道。”
春陵君心里冷冷一哼,他要早知道是陳尋在這里跟他人死斗,他就是違抗帝旨,也絕不會跑過來找不痛快,但他既然代表姜氏來了,要是坐看天道宗弟子在澹州近側圍殺云洲修士,哪又有何資格能讓云洲諸宗、雪龍山諸部落再奉姜氏為共主?
七禽光明寶船緩緩降落下來,雖然沒有直接橫在天道宗弟子與金鱗船之間,但也是呈三角峙立之勢,以示阻攔雙方繼續相爭之意。
“敢問顧真人,陳尋等梧山弟子,到底因何故沖撞了你們,害你們非要在此以死相爭?”姜君問沒有理會陳尋,朝顧玉章那邊稽首問道。
陳尋心里冷笑,春陵君代表姜氏而來,不能不出面阻攔他們與天道宗弟子絕死搏殺,但張口就要幫天道宗弟子將責任推御到他這邊,屁股也是完全坐歪出去了。
陳尋抱臂而立,他倒要看看顧玉章這些天道宗弟子,怎么有臉將責任推到他們頭上來?
顧玉章心里也是糾結到極點,三日前兩儀玄光盾被破,他與八名師兄弟都身受重創,其他弟子修為又低,身處澹州地界,不清楚那伙云洲修士有沒有強援窺視一側,才不得不發出萬里烽火令向附近的同門求援。
然而他心里也知道,發出萬里烽火令驚動甚大,孟逍然與他關系又不睦,一旦孟逍然與澹州姜氏的修士都聞訊趕過來,會將形勢攪得異常復雜。
他這才在廉昌海趕到時,就迫不及待聯手出擊,就想著當機立斷圍殺這些云洲修士、奪得妖蟒后立時返回宗門,但沒有想到,孟逍然與澹州姜氏強者趕來的速度,竟不比廉昌海他們稍慢。
顧玉章眼瞳陰柔的掃過陳尋等人,聽過春陵君姜君問的話,他也知道云洲修士不是鐵板一塊,但關鍵天道宗內部更不是鐵板一塊,真實原由說出來,誰知道孟逍然會不會借機回師門告他一狀?
“半年前有一頭黑蝰妖蟒闖我天道宗在天橫山的道院,傷及外門弟子多人,我等與顧師兄出山追殺妖蟒,好不容易在附近海域追躡到那頭妖蟒的行蹤,待要將其捉回宗門,卻遭這賊修蠻橫搶奪。一言不和,這賊廝又出手擊傷我等九名師兄弟。你們澹州,難道就如此縱容手下修士為惡,還是說故意要與我天道宗作對不成?”紅裙少女卻無顧玉章那么多的顧忌,滿臉煞氣的指向陳尋,怒氣沖沖的說道。
紅裙少女不說還好,聽她這一說,姜君問也是駭然心驚,陳尋一人竟然能擊傷顧玉章等九名師兄弟,這怎么可能?
姜君問起初還以為陳尋是跟那兩頭強悍異常的妖蛟以及那頭雷鵬異禽聯手,才叫顧玉章他們吃了大虧,但聽紅裙少女的話,情況又不是如此。
半步踏入天人境的顧玉章不說,顧玉章身邊諸多天道宗弟子,有六人都是金曦峰的真傳,他們聯手起來,竟然會敗給陳尋?
姜君問抑住心里的震驚,看向陳尋:“果真如此?”
陳尋心里冷冷一笑,姜君問是天人境、略窺天機的人物,怎么可能聽不出紅裙少女此時正巔倒是非黑白。
姜君問到這一刻還想故作糊涂、想將胳膊肘拐出去欺壓他們,真是笑話了。
陳尋見那紅裙少女猶滿煞氣的看來,心想此前一戰還沒有令他們吃到教訓,此時他就算低聲下氣,也絕無法令此事畫上圓滿句話,當下也毫不退讓的冷聲笑道:“你們既然都承認技不如人了,還有何臉面,從我澹州地界討走妖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