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陳尋聽著院子外有人在叩門,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左丘、古劍鋒為避免他修煉受到干擾,堅持讓他獨住一院,要沒有什么事,也絕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他修煉。
這時候有人過來叩門,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出面。
陳尋將烈霜刀訣點著,放到火盆里,看著帛書在熊熊火光里很快化為灰燼,才帶著些復雜莫名的情緒,振身立起,將寒霜刀系在腰間,推門走出書齋。
大概是聽到他走出書齋,這時候宗凌滿臉興奮的推門走進院子,說道:“北山來人了,阿公也過來了……”
此時距入門大典已經過去有一個多月,算著時間,北山部族也應該派人過來。
陳尋沒想到阿公宗圖也親自趕到滄瀾城來,心里也極是高興,與宗凌趕到前院,就見前院廳里,除了阿公宗圖跟宗桑外,黑山部的古護、古辰也在,還有好幾名軒昂大漢,氣勢都不比宗桑稍弱,想必其他北山部族的蠻武強者。
陳尋沒想到阿公他們,能跟北山部族的其他強者一起進滄瀾,心想北山部族棄嫌聯合之事,確有促成的希望。
“阿公……”陳尋高興的喊道。
他走到阿公宗圖、宗桑身邊,南溪讓出座位。
陳尋席地而坐,拉起阿公宗圖枯瘦的手,見大家精神都好,也知蟒牙嶺北山這段時間風平浪靜,沒有什么好擔心的,說道,
“沒想到阿公這趟親自過來,一路上都還好吧?”
“我們帶了一批貨物,跟商隊過來,是跟蘇家交了保護費的,鬼奚部敢咬我們啊?”宗桑哈哈笑道,親熱的摟過陳尋的肩膀,說道,“你這臭小子,修為又精進了啊。聽說你一人,就將鬼奚部那鬼勞子宗子,還有幾百子弟殺得屁滾尿流啊?”
北山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雖然僅有四五十人最終進入滄瀾城,但其他人也沒有完全死在途中。
有不少子弟中途撤回去,陳尋他們所作所為,也早就在北山傳揚開。
“多虧得有劍鋒與左丘兄二人相助,陳尋才能將樓適夷生擒。幾百人屁滾尿流,哪有那么夸張?要不是樓適夷輕敵,叫我們擒住,只怕是我們會屁滾尿流……”陳尋哈哈笑道。
大家也是哄堂而笑,其樂融融,也不覺得陳尋年紀小,彼此都還不怎么認識,就生分了。
陳尋說的也是實情,要不是有古劍鋒、左丘兩人在身邊,他就算敢施展逆鱗一刺,結局必然是鬼奚部子弟將重傷的樓適夷搶回去,然后再將氣血枯竭的他萬刃分尸。
“我心存私念,差點將劍鋒他們都害死。我本無臉茍活于世,古孚死后,我也是日夜煎熬,今日厚著臉皮進滄瀾城,只是謝你能存黑山一脈……”
古辰席地坐在矮幾后,坐直腰脊,就朝陳尋伏首長拜,此時再見陳尋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他心里又悔又愧。
陳尋忙伏首對拜,表示不敢接受古辰如此大禮,動容道:“我與劍鋒情同手足,一路上宗崖、宗凌、南溪也多虧他的照顧,才能化險為夷,實當不得古辰阿叔的大禮……”
當初到黑山部希望兩族聯手,古辰百般阻撓,陳尋對古辰的狹窄心胸也是氣苦。
古辰說他心存私念,陳尋猜測他大概也是希望自己的獨子古孚,能有機會進入滄瀾學宮修行。
古孚與其他黑山七子在途中都喪命樓適夷等人之手,這樣的懲罰,對古唇來說也是足夠跟殘酷。
陳尋即使對古辰還心存怨念,但為烏蟒與黑山聯合之事,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陳尋又說道:“我受奸人陷害,被逐出滄瀾學宮,這次也連累到劍鋒他們,說起來,我對黑山也是有愧啊……”
“這個怎能怨你?”古護說道。
在知道種種事情之后,古護他們也才知道,他們之前對試煉之途的兇險認識太淺薄,劍鋒等人能保全性命,已經是極其僥幸。
何況劍鋒在途中突破晉入換血七層,還得一件金剛玄甲,即使不能進入滄瀾學宮修為,所得已經是極多,遠遠超過他們之前的想象。
“這位是左棘部族主左崇谷……”宗圖介紹左首一位軒昂大漢給陳尋認識。
“陳尋見左公。”陳尋見左崇谷約四十歲左右,雖然也是蠻武九層巔峰,但氣息要比宗桑更為收斂,已臻至返璞歸真的境界,實距晉入還胎境就差一線。
他背負一柄烏黑的巨劍,有淡淡的靈蘊玄息匯聚,沒想到竟然也是一把符劍。
左崇谷是千蘭的父親、左丘的叔父。
千蘭得以進入學宮內院,成為紫衣弟子,左崇谷不管能不能晉入還胎境,他與左棘部的地位,在滄瀾也都能父憑女榮、水漲船高。
不過,左崇谷知道,這一次北山諸部族還有能四五十個弟子活下來,走進滄瀾城,千蘭能進入學宮內院,都賴于眼前這個少年。
他此前以為這一切都是僥幸,但現在看著側向而坐的少年,氣息收斂堅固,有如水中磐石,年紀輕輕卻予人堅不可摧之感,暗感這一切或許都不是僥幸。
宗圖他們進城后,已是暮色沉沉,待族人將皮貨、藥草等貨物卸到院子里,天色就黑下來。
左丘早讓人買來牛羊,架在院子里的鐵架子上烤熟,灑上青鹽、香料,香溢撲鼻。
大家喝著渾濁的谷酒,歡聲笑語,月至中天才散去休息。
這邊的院子雖然已經有四五十個子弟入住,但這時候北山部族來人,又都是父祖長輩,就算再擁擠,也沒有住客棧的道理,自然都在這邊院子里擠一擠。
宗崖、宗凌、南溪他們也特意將房子騰出來,與阿公宗圖、宗桑等烏蟒族人,都擠到陳尋的院子里來。
宗圖還將那頭幼豹,替陳尋帶到滄瀾城來。
離開烏蟒時,為宗崖、宗凌、南溪他們服食九元養竅丹,重啟過一次魂祭,從這頭幼豹身上吸了不少魂魄。
之后這頭幼豹就一直陷入昏睡之中,當中有兩次醒來,也只吃一兩枚烏蟒丹,就接著昏睡。
旁人看不出這頭皮毛天青的幼豹是何等的異常,主持魂祭的宗圖是心知肚明,出生才一兩個月,甚至可以說先天都有所不足的這頭幼豹,魂魄就已經強到足以支撐一次魂祭消耗,血脈之珍奇,還真是難以想象。
陳尋就將幼豹丟到床榻上,任它繼續昏睡,接著跟阿公他們談正事。
滄瀾荒原縱橫三四千里,大大小小的部族有三五千之多,蟒牙嶺周遭一兩百部族,還僅是微末一支。
蘇氏雖為滄瀾雄主,貴同王侯,但畢竟不是熹武帝朝正式冊封的王侯,故而對滄瀾荒原的大小部族并沒有正式的統治權。
諸部族明里暗里,都遙奉蘇氏為主,然而各部族內部以及部族之間的事務跟爭執,還都不受蘇氏的控制。
眼下蘇氏剛剛才觸手伸到蟒牙嶺以北,鬼奚部懾于蘇氏的威勢,行事有所收斂,但鬼奚部始終是北山諸部族頭頂上懸著的威脅。
以往有些部族,還存有幻想,但近千部族子弟慘遭鬼奚部毒手之后,大家也都看明白過來。
宗圖、宗桑這次趕過來,就是要跟古護、左崇谷等人商議九族聯合之事。
雖然蟒牙嶺北山在名義上,還不能算蘇氏的勢力范圍,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九族想要聯合起來,還必須要得到蘇氏的認可。
九族聯合起來,人數也有三五萬,但沒有一名還胎境以上的天蠻強者,在絕對武力上,還遠不能跟鬼奚部抗衡,也需要借助蘇氏的威勢,鉗制鬼奚部。
大家都沒有資格,直接去見蘇氏宗族真正的大人物,但蘇氏負責滄北荒原及蟒牙嶺部族事務的,是宿武尉府。
只要宿武尉府認可九族聯合,就能讓鬼奚部投鼠忌器。
“宿武尉府眼下由蘇全、蘇青峰分主內外事務,”陳尋到院子里,將他了解到的一些事,說給阿公宗圖聽,“鬼奚部名義上受蘇青峰節制,但這次試煉過后,我看他們在宿武尉府跟蘇全走得極近。左棘、黑山、烏蟒等九族想聯合,能不能爭取蘇青峰的支持很關鍵。蘇青峰不是隨便能見之人,但葛異那邊,還是可以去拜訪一下……”
“這事也要左棘部來牽頭,我們倒不焦急。”宗圖說道。
陳尋點點頭,左棘部不僅人多勢眾,更關鍵的是千蘭已進學宮內院修行。
作為紫衣弟子,千蘭的地位比普通執事、客卿還要高,將來甚至還有可能晉入天元境。
如今的左棘部,在滄瀾數千部族之中,就絕對實力而言,看上去還微不足道,但就因為千蘭一人的關系,就值得各方勢力拉攏了。
九族聯合,不僅要以左棘部牽頭,也是要以左棘部為主,烏蟒倒不能表現得太熱切,一切順其自然即可。
“我被逐出學宮,也害宗凌、南溪被趕了出來。”陳尋對之后的事情演變那局面,也頗有歉意。
“說這個,就見外了,”宗圖搖頭笑道,“宗凌、南溪年紀還小,他們這次就回我們回寨子里,安心修煉,三年后或許還有再進學宮的機會,宗崖還會繼續留在滄瀾城,打理些雜務……”
陳尋安靜的聽宗圖說下去:
烏蟒不過千余族眾,實力太弱小,此時參加九族聯盟,更主要的是與周邊部族和平共處,爭取更多的時間休生養息,再利用商路交易急缺的物資,供族中弟子修煉所用。
一場入門大典,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滄瀾荒原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客居烏蟒,而非烏蟒族人,以后還是要自立門戶。
他也需要將更多的時間用于修煉,自然也不便將烏蟒在滄瀾城的事務攬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烏蟒上階蠻武,有阿公、宗桑、南獠三人,完全可以分一人到滄瀾城來坐鎮,而不應該將這些事都壓到宗崖的肩上。
在阿公宗圖跟宗桑面上,有什么疑問也不用藏著掖著,陳尋直接問道:“讓宗桑或南獠叔有一人到滄瀾城來,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