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宗門,可鑄造符器。
鱗馬銅車、塔樓巨弩、葛異等滄瀾武士所穿鎧甲,都刻印有能牽動天地靈氣的玄符,具有種種異能,都可以說是世族鑄造的符兵符甲,強大異常,絕非尋常的兵甲能及。
然而,除了天罡符錢正反面刻印相對簡單的玄符外,鱗馬銅車、巨弩以及符甲之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都極其玄奧繁雜,卻非普通人能辯識。
陳尋此前除了身上這兩枚天罡符錢外,還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過符器,心想這試煉鐵牌在滄瀾城里,也要算相當不凡的一種符器吧。
這枚試煉鐵牌,部族子弟攜之進滄瀾城,不僅可以成為學宮弟子,以后隨身攜帶、也是身份標識的印信,更有種種妙用,還要等到進滄瀾學宮之后,才會傳授。
單就這試煉鐵牌,就值得各部族廝殺爭奪一番。
陳尋收斂心神,將試煉鐵牌交給宗崖貼身藏好,就見周遭虎視眈眈的眼神,都從他身上,轉到宗崖身上去了,恨不得當場就將宗崖生吞活剝了。
宗崖也是夷然無懼,右臂按住腰間的烏鞘長刀,鎮定自若的看向周遭心懷不善的眾人。
經過苦冬之后,宗崖雖然左臂叫惡狼齊肘咬斷,再難修復,但心智是真正的成長起來,從他堅毅沉穩的臉上,實難看出有半點年僅十五歲的稚氣。
陳尋心里只是一笑,看左右眾人的神色,也知道真正能感應到試煉鐵牌內荒獸殘魂氣息的,僅有極少數,但就是極少數,也是將他們此行最主要的對手,修為差不多都在蠻武六層的巔峰。
也確實,唯有到蠻武六層顛峰過后,蠻魂才會滋生一線靈識。
照著規則,出天馬湖寨城,試煉就算開始。
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需要明日晨曦覆蓋這片大地之前,必須踏上前往滄瀾的征途;而所有護送子弟到天馬湖城寨參加試煉的部族蠻武,則要留到三日后才許留開。
陸陸續續的有部族子弟走出寨城,隱沒在山林之中。
現在才是黃昏,陳尋他們要是拿著試煉鐵牌走出寨城,勢必成為眾矢之的;黑山等部拿到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跟陳尋他們一樣,都坐在校場之上,安靜的等待夜幕的降臨。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陳尋也不再與阿公宗圖他們多說什么,就在校場泥地上盤膝而坐,閉目觀心。
極靜而入寂,魂海倏然打開,散發出去的靈識就清晰的感應到另四枚試煉鐵牌的所在,仿佛暗寂夜幕之中耀眼的星辰。
他的靈識雖然最遠只能感應六百米外的微弱氣息,但試煉鐵牌所禁錮的荒獸殘魂,是那樣的兇烈;就算遠在十數二十里外,他都能感應到。
他能感應到別人懷里的試煉鐵牌,別人必然也能感應到宗崖懷里的試煉鐵牌。
蟒牙嶺北山諸部族,將年輕一代的精銳悉數派出,參與此次試煉,爭奪進入滄瀾學宮的名額,其實不乏晉入換血七層的高手。
特別是開始就拿到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除黑山、烏蟒外,其他三家都是蟒牙嶺北山公認的強族,他們不會就為保證手里已有的一枚試煉鐵牌就滿足。
那虎目眈眈看過來的數十道眼神,陳尋閉著眼睛,也能清晰的感應到。
離天黑還有些時間,陳尋左右無事,讓宗崖將試煉鐵牌拿給他看,托在手心里,仔細端詳。
小印周身所刻玄符秘篆,更是深奧復雜。
陳尋細看片刻,直覺眼花繚亂,根本就無法辯識。
陳尋心想再玄奧繁雜的玄符秘篆,也在天地之法的范疇內,心念進入魂海,欲汲取氣血神華,要將這繁雜無比的玄符在魂海之上刻畫出來。
然而心念剛起數筆,魂海之上凝出幾道虛線,就覺心神消耗極大,靈識也有崩潰的跡象。
陳尋趕忙將那幾道虛線散去,默誦縛龍訣,在魂海之上泛起玄鐘梵音,將有崩潰跡象的心神穩住。
陳尋想起蘇棠說過靈識修練,是施展符器、術法的基礎,真是不假。
他修練縛龍訣的時日還短,靈識僅修煉細若游絲的程度,試煉鐵牌上的深奧玄符,根本不是他此時就能駕馭。
陳尋當著眾人的面,就將那枚試煉鐵牌貼到藏在自己的懷里,又掏出一枚天罡符錢,盤膝觀想……
天罡符錢所刻玄符,則要簡單許多,只從氣血汲取些許神華,就能在魂海之上觀想成形。
然而凝成的玄符黯淡無光,空寂的懸在魂海之上,就像死物。
蠻魂可以通過身與意合的蠻武,釋出蠻煞、融入拳腳刀甲之間,具有極強威勢。
玄符的力量,要如何激活?
陳尋默誦縛龍訣,而縛龍訣所生玄鐘梵音剛在魂海蕩起,玄符就被縛龍訣所具的神秘力量震碎,散成無數細微碎光,散入百骸。
陳尋此時氣血精純,在魂海觀想凝聚十道玄符,也不會枯竭。
即使玄符叫縛龍訣震碎,神華散入百骸,同樣有淬練的效果,他就一遍遍的去觀想聚符,再用縛龍訣生發梵音震碎。
服食相當數枚烏蟒丹的聚元膏后,陳尋在魂海刻畫的玄符就倍加凝實,雖說縛龍訣泛起的玄鐘梵音震得晃動不休,光影扭曲,但終究是沒有震碎,而是岌岌可危的懸在魂海之上,還隱隱對枯井無波的靈識產生些微的吸噬之力。
陳尋心知這枚最簡單的玄符,算是叫他初步掌握,便用縛龍訣駕馭一點靈識注入其中。
玄符當即毫光四溢,在魂海之上熠熠生輝,心念也是混成無隙的融入其中,感覺整枚玄符在魂海之上,就像活過來一般。
陳尋的靈識,才修練細若游絲的程度,更是不會與玄符相應的口訣,自然也就無法掌握與這枚玄符相應的符術……
陳尋心里暗感可惜,即使掌握這枚玄符,但沒有辦法發揮其效用,此行戰力還沒有得到實質的增強。
陳尋感覺靜坐四周的部族子弟開始有了動靜,心知天色已暗,他們準備借著夜色踏上試煉征程,也就打算停止觀想,與宗崖他們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然而陳尋心念將從魂海退出之際,那枚毫光四溢的玄符,卻沒有像以往那般散成細碎神華,散入百骸,而是繼續光華熠熠的照徹魂神。
陳尋迅即明白過來,這就是符法與蠻魂修練的區別所在。
蠻武修練蠻魂,體內無法儲存真元,全憑氣血精純與肉身強導師,與敵搏殺時,瞬時觀想蠻魂,瞬時施展蠻魂戰武。
若無靈藥服食,氣血神華何時耗盡,戰力就透支到底,不能再繼。
玄符卻能在魂海之上保持不熄不滅,實際平時修練時,就能將氣血神華以玄符真元的形式,儲存在魂海之中。
越是強大的玄符,儲存的神華真元越是磅礴,即使沒有靈藥,依靠平時的修練積累,與敵搏殺,也能發揮雙倍甚至數倍時效的戰力。
陳尋睜開雙眼,心念不在魂海,但也能感應到玄符存在魂海之上,不熄不滅。
此時天幕已暗,烏云滾滾,四周只有松脂火把在“嗶剝”作響、熊熊燃燒,照徹校場。
葛異站在塔樓之上,看著陳尋等人收拾行裝,準備走出天馬湖寨城。
“十三爺看中的少年,果真是不凡啊,卻不想他竟然不領十三爺的情,鐵心要跟烏蟒小族綁在一起,十三爺知道了,會不會有些傷啊?”樓離拔弄嫩如青蔥的手指,輕松無意的在葛異身旁笑道。
葛異早就知道陳尋修練的不是烏蟒的九幽蠻魂,但見他停下觀想站起,身上都還隱隱有玄寒氣息透漏,也是暗暗心驚,以他的見識,還不知陳尋“家傳玄功”到底是哪種,但也能看出不凡來。
才十三四歲的少年,就有如此精純的修為,真是不簡單,就算是蘇氏宗族的嫡系子弟,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不過樓離的話,葛異聽得十分刺耳,肅然說道:“烏蟒與他有收留之恩,他要是撇下烏蟒,獨善其身,即使進得了學宮,我想十三爺也未必不會喜歡……”
聽得出葛異話里的隱隱針對之意,樓離嫣然一笑,說道:“哦,是嘛?”
見樓離男兒臉膛卻學女人媚笑,葛異心生厭惡,雖然他不怕樓離,但也無需得罪樓離,只是說道:“我這就隨諸部族子弟南下,天馬湖這邊,一切都要渠帥費心了……”
“這個好說,為滄瀾效命,樓離敢不用心?”樓離笑道。
葛異也不再多說什么,待最后一批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走出天馬湖寨城,沒入夜色之間,他就與左右隨扈,牽出鱗馬,緩緩馳入夜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