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家族當時還廣泛的存在,他們除了追求中央的官員地位之外,也會讓家族的其他子弟尋求其他的道路。
察舉制度和征辟制度還存在的時候,就算地方官員只剩下辟召吏員的資格,他們本身還是有機會從中央進入地方的。
而且郭鵬稱帝十三年,大大小小的政治風暴搞了七八次,每年都有官員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干掉。
萬一走中央路線的子弟在政治斗爭中隕落,士人家族還有其他的投資可以止損。
司馬朗已經不可能回到中央,他的名聲已經隨著荀彧之死而徹底的敗壞了,不會有人接納他。
據說他已經安心在家讀書賦閑,過上了傳統士人的耕讀生活,看上去已經完全死了東山再起的想法。
司馬懿繼承了司馬朗未盡之業,通過曹操的關系走了中央路線,成為郭鵬的故吏,從內閣外放走向地方主官之路,一旦被召回,必然可以出任中央高官。
也就是什么時候才能被召回這一個問題還能困擾他。
照理來說,郭鵬覺得司馬懿應該不用那么迫切的尋找其他的靠山,不過細細想了想,對比了一下諸葛亮和司馬懿的出身背景和生存環境,郭鵬就意識到司馬懿的不安來自何方。
諸葛亮有個在中央民政部做重要官員的哥哥諸葛瑾。
而這個哥哥諸葛瑾是吏部尚書張昭提拔上來的,二者同屬徐州人。
張昭的女兒張慕青在郭瑾的后宮之中,沾親帶故。
算來算去,諸葛亮除了和郭鵬的關系之外,還有和新皇帝郭瑾的聯系途徑。
所以就算到了后郭鵬時代,諸葛亮依然穩如泰山,依靠他過人的才能和膽識創造政績,等著因為政績突出而被召回中央。
這就是生存環境比你優越卻還和你比拼努力的典型范例,沒辦法不優秀。
而司馬懿就沒有這樣的條件,他在中央沒有人。
郭鵬退位之后,他和新皇帝沒有任何往來,沒有任何可以回到中央的保障,不找大腿抱上,他真的不敢確定自己就能回到中央。
尤其在這個地方權力越來越受限制而中央權力越來越集中的趨勢之下,地方官員的前途真的很有限,不能回到中央就無法操控天下權柄。
一輩子在安南都護府這個遠離中央的鬼地方嗎?
不說回到中央,連中原都回不去嗎?
司馬懿一定很焦慮。
諸葛亮今年三十五歲,已經是兩千石高官,前途一片光明,司馬懿比他大兩歲,暫時還看不到前途。
可以想象的是,只要能回到中央,諸葛亮必然能在四十歲之前執掌重要權力,開始呼風喚雨,成為朝堂上不可或缺的一員。
而司馬懿呢?
懷著如此的擔憂,他會做出上下鉆營的行為也就不是不能理解的。
毛玠雖然也在地方做官,但是毛玠本身是元老級別的官員,在中央有很多關系,回到中央的可能性并不小,要是能攀附上毛玠的關系,未來回到中央也就不是不可能的。
郭鵬就在想,當年諸葛亮是主動提出要去地方上學習歷練的,而后司馬懿跟上,郭鵬本身并沒有類似的想法。
他不知道現在司馬懿是不是后悔離開中央了。
他懷疑司馬懿就是腦袋一熱,就跟著諸葛亮一起走了,并沒有思考未來是否還能回到中央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就十分重要,關乎到他的仕途。
他們這一批人離開中央,除非是真的有很大的政治抱負,否則還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當初沒有離開中央的徐庶在經歷了上黨太守的一任任期之后,因為精明強干,很快就被調回了中央,現在正在擔任兵部車馬司郎中的職位。
這個職位負責直接和太仆鮮于銀對接,負責協助管理馬政,對接馬匹在社會上的用途,職責重大。
司馬懿和諸葛亮雖然都是兩千石高官,但是實際權力還真沒有徐庶那么大。
徐庶在這個位置上可以管理天下所有在籍官馬,任何與馬有關的事情他都能插手,而帝國的運轉顯然離不開馬。
魏帝國是騎在馬背上的國家,所以徐庶也是典型的位卑權重。
無論什么機構要用馬,他都能做出決定,給予什么樣的馬,給予多少馬,還有監管馬匹的生存環境等等。
各個部門都在求馬用,那么誰先用誰后用,那也是徐庶可以去決斷的。
郭鵬不知道司馬懿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是不是很羨慕,是不是很后悔自己當初的舉動。
但是諸葛亮一定不會后悔,這一點郭鵬是可以確定的。
通過這些年的觀察和了解,郭鵬基本上摸清楚了司馬懿和諸葛亮的區別。
司馬懿有政治家的才能,本可以更上一層樓,可他的心中卻充滿了政客式的投機心理。
這種心理限制了他本來可以達到的高度,限制了他進一步成為一個偉大的政治家,而只是停留在一個陰謀家政客的層次。
他的格局和胸懷不夠。
諸葛亮不同,他有政治家的才能,也有政治家的心態與胸懷。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并且為了這個目標堅定的前進,沒有任何迷茫。
他不僅可以成為政治家,還擁有成為一個主政者的能力,并且能夠很好的克制自己的私欲。
這就很難了。
克制私欲,全心為了公務而活,這樣的人絕對不是沒有,但是一定少之又少。
這樣的人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太陽一樣,走到哪里發光發熱到哪里,真的想不讓他發光發熱都很困難。
懷著如此的設想,郭鵬離開了雍州。
郭鵬沒有來過涼州,涼州全境是曹仁打下來并且坐鎮的。
那個時間段,郭鵬需要從一線統帥的身份上退下來,退居二線了,所以涼州戰爭郭鵬沒有參與過,他的主要精力都在國家建設上。
當然,涼州能建設到如今這個地步,郭鵬的政策是必不可少的。
當初董卓禍亂關中,涼州也沒好到什么地方去,董卓小錢肆虐關中,涼州的經濟也遭到牽連,幾乎崩潰,涼州在那段時間真的有人相食的跡象。
那個時間段,涼州幾乎不存在正常的社會秩序,剩下的就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甚至有些地方公開售賣人脯。
甚至當時郭鵬都不敢的稱王,涼州也有人做過了。
當然,最后涼州境內的撕裂社會狀態被魏軍一掃而空。
魏軍在這里重塑了涼州的政治生態,把涼州重新建設起來,使之恢復為絲綢之路的咽喉要道。
如此多年下來,涼州的生態恢復的非常好,遷移過來的移民們安居樂業,在這里從事著農業和商業,沾沾絲綢之路的光,賺點小錢。
因為涼州比較晚建設起來,社會組織也相對最為單純,處理很多問題都會相當方便。
所以中央有什么政策的時候,除了京畿地區,涼州也會成為政策的試驗地,第一批實踐。
郭鵬廣泛設立學宮和學校的時候,涼州也是最先一批設立學宮和學校并且招納生源的,并且整個過程相對簡單,沒什么意外發生。
所以涼州群眾的受教育程度反而比起某些內地州郡要更好一點。
而且隨著絲綢商路的持續發展,涼州的商業也會發展的非常好,這將把涼州的建設推向一個新的高峰。
因為百年羌亂而和中央離心離德的涼州,正在以一個全新的姿態回歸到華夏神州的大家庭之中。
漢武帝開創的涼州基業,終究還是保住了。
之后,郭鵬帶隊抵達了隴西郡。
這是他抵達涼州必須要來的地方之一。
原因無他,隴西郡是隴右軍馬場所在地,這里有著全魏國目前為止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軍馬場。
郭鵬從攻取隴右開始,一直到退位之前,先后在帝國北疆設置了四個國有軍用馬場。
第一個設立的、繁殖軍馬數量最多也是最重要的軍馬場就是隴右軍馬場。
其余三個軍馬場分別設置在并州、幽州和漠州,利用這三州的優勢地理區位,加上一個隴右軍馬場,一共飼養了超過二百萬匹戰馬。
魏帝國飼養戰馬的數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未來隨著漠州的進一步開發和移民策略,漠州飼養戰馬的數量還要繼續增加,預計十年內就會成為能媲美隴右軍馬場的超級軍馬場。
這四大軍馬場可以提供給魏軍充足的軍馬使用,保證魏軍出征隊伍的全面騾馬化,實現任何一支軍隊的高速機動。
與此同時,也不斷有不合格得矮小、肥壯馬匹和從軍中退役的老弱殘馬匹被輸送到民間。
它們往往會成為商用馬匹和食用馬匹,榨干最后一絲使用價值。
這種做法使魏帝國的商品流通速度大大增加的同時,還能豐富人們的餐桌食譜與蛋白質的攝入,可謂是讓馬匹發光發熱到了極致。
魏帝國之所以可以實現郭鵬的高度中央化集權,達到實現中央集權制度的最低迅速傳播速度要求,也是因為四通八達的道路和這數量極為龐大的馬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