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祖師掐訣施法,臉色蒼白,神情卻依舊平靜。
便在這時,一股強烈至極的殺氣,驟然在院子里彌漫開來。
密室之中的五人,無一不是身手高強,見多識廣之輩,卻也被這股強烈殺機刺得很不好受。
薩比爾臉色大變。
江道明這個時候忽然現身,想要做什么?
難道,他要趁人之危?
若在平日,有容天祖師親自坐鎮,江道明雖強,也不敢造次。但眼下這個局勢,卻實在是不好說。
這位天鷹之王,還真會選時機啊!
兩名白袍人無聲無息地閃身而出,并排擋在葉孤雨身前。
從他們的眼神來看,這兩名白袍人充滿著恐懼,很明顯,他們知道自己攔住的是什么人。只是他們負責守衛這里,形勢格禁,不得不然。
擋在天鷹葉王的面前,實在太需要膽量了!
葉孤雨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腳下繼續緩步向前,沒有絲毫停留,似乎這兩名西離教的高手,在他眼里就如同空氣一般,完全透明。
“葉王……”
眼見葉孤雨慢慢靠近,兩名白袍人禁不住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喉頭囁嚅著,喃喃叫了一聲。另一人則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彎刀,卻隱藏在大袖之中,不敢顯露出來。
在天鷹葉王面前亮刀子,這個想法未免太過瘋狂。
“道明!”
就在兩名西離教白袍教眾暗暗咬牙,打算拼死一搏之時,一個淡淡的聲音在后院緩緩響起,平靜如水,卻充滿著說不出的威嚴之意。
兩名白袍教眾立即垂下腦袋,神色恭謹異常。
葉孤雨也終于停下了腳步。
容天祖師就叫了這么一聲,再也沒有半分聲息。
葉孤雨向著密室方向微微欠身。
兩名白袍教眾眼前一花,愕然抬頭,院子之中哪里還有葉孤雨的身影?不禁相顧駭然,彼此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極度震驚害怕的神色。
與此同時,止水觀密室之中的氣氛也并不太輕松。
三天三夜斗法,師兄妹三人在術法上的修為造詣,也漸漸顯出了高低。
譚軒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頭頂白氣氤氳,漸漸凝聚一團,并不消散。這是體內真氣法力運轉到極致的表現。
蕭凡設計的這個“顛倒三才絕殺陣”,三個陣腳的法力是可以互補的。控制陣法的一方稍弱,另外兩方可以及時援助。在極端情況下,縱算只剩下一個人,也還是可以操控這個法陣。
不過譚軒自然不愿意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盡管她只是止水祖師的記名弟子。
文二太爺卻笑著說道:“這些域外的家伙,還有幾分棘手呢!”
斗法至此,不但整個“顛倒三才絕殺陣”的力量已經全部發動起來,止水觀其他幾個防護法陣的力量,也已調集大半。對方主將受傷在先,居然還能在“三才絕殺陣”的猛攻之下堅持到現在,確乎有幾分真本事。
難怪去年蕭凡在他們手里吃了老大一個虧。
蕭凡微微一笑,說道:“我們當初的計劃,也沒有想過要僥幸成功,各憑實力決勝負才是正途。”
“說得是。”
文二太爺傲然說道。
江湖搏殺,黑道爭雄,也不是說黃海文家從未搞過陰謀詭計,那不現實。文二太爺絕非食古不化之人。
但在這樣的斗法之中,文天卻絕不心存僥幸。
絕對的實力才是勝利最可靠的保障。
師兄弟二人語氣輕松,很明顯還行有余力。
譚軒心中暗暗苦笑。
雖然她只是止水祖師的記名弟子,但當初師父可并未另眼相看,對她一樣悉心指點。只可惜自己當時忙于工作,經常出國執行任務,沒有多少時間在師父座前聽講。
要緊關頭,和師兄弟們的差距就顯示出來了。
二師兄數十年寒暑苦功,法力深厚也還罷了。蕭凡年紀輕輕,居然造詣也是如此高深,不愧天賦杰出,難怪師父會授以衣缽。
能夠被上代祖師立為掌教傳人,豈同小可。
“再加一把勁,徹底打垮他們!”
文二太爺驀然站起身來,左手掐訣,右手大袖一拂,一股雄渾無比的法力猛地注入到“乾坤鼎”中,大喝一聲,霸氣四溢。
蕭凡笑了笑,身上金光閃閃的鶴氅鼓蕩而起,無盡法力狂涌而出。
“乾坤鼎”光華大盛,鼎口旋轉不停的混沌圖案再長大了數寸,一股較先前更加渾厚凝固的光柱沖天而起,直射蒼穹。
譚軒不由大為駭然。
蕭凡在去年受過重傷,術法上的造詣迄今未能恢復到全盛時期,體內法力已然這樣充沛,似乎無窮無盡,永無止境一般,倘若去年不曾受傷,真不知道會強大到何等地步。
這當口,自己就算想要再加一分法力,也是十分為難了。
虛空之中,猛獸虛影還在竭力抵擋。
容天祖師已經第六次吐血,面色蒼白如紙,身上寬大的白袍完全被汗水濕透。按在猛獸頭骨之上的右手青筋暴漲,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呈現出一種奇特的青白色。
“咯”!
清脆的破裂聲在密室之中顯得如此刺耳。
猛獸頭骨橫過雙目之間的那條裂痕,爆裂開來,整個頭骨之上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細紋。
薩比爾等人大吃了一驚。
這是神器被催使太過,即將自毀的先兆!
“師父……”
薩比爾叫了起來。
到了這樣的局勢,獲勝是想都不用想了,就算全身而退,都已成為奢望,現在必須要想辦法避免全軍覆沒的下場。
如果這是戰爭,那么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就必須要做出選擇——犧牲少部分人,掩護大部隊成功撤退。
“大師兄,拼命吧!”
一直以來都很少說話的蒙面白袍女子終于開口了,清脆的聲音變得冷冰冰的,對薩比爾這位執掌日常教務的大師兄,殊少尊敬之意。
薩比爾的表現,也確實讓人難以心生敬意。
對薩比爾的叫喊,容天祖師恍若未聞,只是口中念咒,手中捏訣,將渾身法力源源不絕地注入到猛獸頭骨之中。對猛獸頭骨的巨大裂紋,也是視若無睹。
薩比爾蒼白的臉色變得鐵青。
虛空之中,斗得難分難解,止水觀卻一片安謐,只有秋蟲低鳴之聲。
文思遠安坐在止水觀西北方涼亭之內,一直在用心觀摩著虛空之中的大戰。作為文二太爺的親傳弟子,在無極門第六十五代傳人之中,文思遠的術法造詣已然不低。盡管他還是頭一回前來止水觀,短短幾天時間,也已對止水觀的布局了如指掌。
西北方向,由他親自坐鎮。
對止水觀的安全,文思遠并不特別擔心。止水觀外,法陣遍布,加上那些布置在外圍的那些人手,一般的人,壓根就不可能接近止水觀。
文思遠的主要心思,都放在這場曠世大戰之上。
往小了說,這是無極門和域外胡人的教派決戰;往大了說,這是中外術師的大決戰。這場大戰的結果,有可能直接影響到中原和西域術法的前途與未來。
好在師父和師叔他們已經明顯占據上風,文思遠心中大定,更能細細參悟交戰雙方各展神通的妙處。
忽然,文思遠的眉棱骨輕輕一動。
西北方有警訊傳來。
安排在西北方向外圍警戒的,是他親自訓練的一批精銳部屬。這批部屬有好幾位都可算是文思遠的半個徒弟,得到了文思遠的真傳。“萬人敵”威震黃海,親自調教的部屬,乃是黃海文家的核心中堅力量。
更何況,還有兩位師弟在那邊親自坐鎮。
縱有警訊傳來,文思遠也不是很在意。
敵人招架不住,自會想方設法來止水觀這邊“搞破壞”,這是師父師叔早就算到了的。以止水觀防護之嚴密,縱算是一支小型軍隊,一時三刻也很難突破進來。
然而下一刻,文思遠的雙眉卻猛地揚了起來。
文思遠所處的涼亭,已經在止水觀的西北邊角,圍墻之外,就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棵高大的喬木,和文思遠所在的涼亭面對面,不過三數米的距離。
這棵喬木茂盛的樹冠之上,仿佛有微風吹拂,沙沙作響。
半夜深更,止水觀地處郊區,有風吹過,十分正常。
文思遠卻徐徐起身,緩步走出涼亭,雙目精光閃爍,望向對面的喬木。夜色之中,樹冠茂盛,黑影瞳瞳,似乎沒有什么異樣。
“朋友何方高人?既然來了,就請現身吧,藏頭露尾,不算好漢。”
文思遠雙眼微瞇,死死盯住了黑黝黝的樹冠,沉聲說道。
“好漢?我本來就不是好漢啊……”
樹冠之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帶著三分嬌媚之意,竟是女子之聲。
文思遠為人嚴謹,不茍言笑,聞言冷“哼”了一聲,腦袋卻是高速運轉起來。自己剛剛接到警訊,轉瞬敵人就欺到了近前,這速度也未免太駭人了。
自然,文思遠馬上就想到,這是敵人的聲東擊西之策。
雖然如此,卻也足夠驚人。
這女子竟然視止水觀周邊的法陣和其他布置如無物,悄無聲息就欺到了止水觀前,足見了得。
看來這批敵人絕非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