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門是長安城北的重要城門。出入的百姓肩摩肩,蹬碰蹬。絡繹。
看守城門的兵士身著紅色的軍服。頂盔貫甲,腰懸漢劍,站得筆直。
遠遠悄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歡喜。
“長城大捷!斬首十萬!好!”過往的百姓轟然叫好。
一通叫好之后方才回過味來。驚訝不置的驚呼起來:“斬首十萬?”
漢朝與匈奴打了數十年,雖然不乏勝仗,可是,其戰果很很就是李廣、程不識,能有數百斬首,已經是很轟動的事情了。
今年,漢朝的勝仗不斷,斬首數越來越多,由斬首五千多,到一萬多兩萬,百姓固然歡喜不已。可是。斬首十萬,也太多了吧?這太難以讓人置信了。
百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入眼的盡是驚訝、難以置信之色,彼此之間間的只有一個問題:“這是真鉚”
沙啞的聲音更近了。只見一個鴻翎急使飛馳而來。
這個急使一身是血,衣衫上的血跡干涸,成了青紫色。身上更有幾處傷口,只是匆匆包扎一下。這一切說明,他是從戰場上下來的。
他說的應該不會假,百姓不的不信了,齊聲歡呼起來:
“大漢萬歲!”
沖天的吶喊聲在洛城門響起。帶著無盡的喜悅,直上九重天。
“快!清道!”
守門的兵士興奮的吼起來,飛身上馬,為鴻翎急使清理道路,他們一邊飛馳,一邊揮著胳膊,大聲吶喊:
吼聲直達云霄,鴻翎急使還沒有進城。洛城門已經瘋狂了。
進出的百姓,停了下來,立在道旁;留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任由鴻翎急使馳過。不管識與不識,百姓相擁而泣。喜極難言,彼此擁著,盡情的歡呼、吶喊,渲泄著無盡的喜悅。
“乒乒乓乓!”
爆畢聲此起彼伏,從洛城門開始,迅速向長安各城蔓延開去。
只一會兒功夫,長城給喜悅包圍;長安沸騰了,到處是“長城大捷!斬首十萬!大漢萬歲”的吼聲。
吼聲一浪高過一浪,此起彼伏。毫無停歇之象,不知何日方歇。
默默聯
未央宮,宣室殿。
文武大臣分列兩廂。各就各班。跪坐在矮幾上。莊嚴肅穆。濟濟
景帝的御座上卻是空無一人。景帝已經多日未上朝了。景帝之所以不上朝,并不是景帝厭倦朝政。而是自從得到周陽率軍北上起景帝就把朝中大事交給一眾大臣去商議。自個兒呆在養心殿,關注起邊關戰。
領銜的大臣是太傅竇嬰,廷尉張鷗,許昌和莊青翟這些重臣。
“各位:邊關戰事不決,朝中不寧。周陽雖走出身名門,少讀兵書;通曉兵略,可是歲在弱冠,未經戰事,錯失戰機,方才有如今的拖延不決。我等當上書皇上,另擇良將。”許昌對周陽很是妒忌,在朝中沒少說周陽的壞話。
“是呀!一個只知吃喝玩樂的公子哥,懂什么打仗?許大人這是高看他了。”立即有文臣附和。
“不是在下高看周陽,實在是周陽出身名門,是條侯的三子。將門出身嘛。”許昌志得意滿,用好聽的話來中傷周陽。
他的意思是說,周陽之所以能統兵打仗,是因為周亞夫的庇護,不是靠自己的本事。
立即有大臣明白他的意思,高聲道:“安陶之戰,雁門之戰,短時間內就決出了勝負,這次,卻是拖延數月不決。我看吶,不是不能打勝,是有人別有用心。”
“養寇自重!”終于有大臣說出了許昌最想說的話。
“養寇自重,不至于。”莊青翟適時加入:“匈奴的確勢大,大漢處弱勢,遷延點時日,又何足怪呢?”
這話表面為周陽開脫,此時說出來,無異于火上澆油,群臣立時炸鍋了,你一言,我一語,指責起周陽了。
一開始,還算嘴下積德,只是說周陽用兵不力,指揮失當。到后來。就翻起了老賬,把以前那個周陽調戲良家婦女、為匪作歹的陳年舊事翻了出來,把周陽說得一無是處,壞得不能再壞,仿佛周陽是大奸大惡之徒似的。
張鷗是廷尉,管的是斷案,這些事。他并不想參與,只是靜靜的聽著。不發一言。
竇嬰卻是越聽越惱火,清咳一聲,問道:“各位同僚,在下斗膽請問一句,你們到過邊關嗎?你們知曉邊關的軍情嗎?你們見過匈奴嗎?”
“這個”一眾大臣只是嘴上來得。對邊關軍情事務是一概不知。有的只是想當然而然之,給竇嬰一句話問住了。
“在下奉旨去過邊關,對邊關事務略有所知。”竇嬰的聲調略有些高:“邊關將士正在浴血拼殺,你們即使不予以支蔣,也不應該中傷詆毀。此時正是決戰的緊要關頭,若是臨陣換將,后果難以預料。”
竇彭祖于周陽拳打箕昌一事,萬分不爽,一直想找機會報復,上次摘到竇太后那里,沒想到,一點效果也沒有。他哪會錯過這等良機,笑曰:“大哥,你言重了,言重大人他們不是詆毀,瓚情。是實情,是不是?”
竇嬰在諸簧子弟中,年紀最長,是以竇彰祖叫他大哥。
“對!是實情,是實情。”許昌忙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許大人,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皇上不上朝,朝中以許大人為首。許大人若不出面。奏請皇上另擇賢將,一旦兵敗。悔之晚矣!”寄彭祖慫恿起來。
“這個”換掉周陽。許昌有那真思。可是,真要讓他上奏,他還沒那膽。要知道,景帝可是把高祖的赤霄劍給了周陽,那意味著什么。他不會不好好掂量。正是因為如此,這些時日,他只能說,不敢
竇彭祖快步上前,在許昌耳邊輕聲道:“許大人,相位久懸,非君莫屬。皇上不怕做錯事,就怕不做事。”
“多!”張鷗冷。多一聲:“朝堂上,不得交頭接耳。”
“謝張大人提醒。”竇彭祖笑嘻嘻的,該說的已經說了,乖覺的退了下去。
一提到相位,許昌就心眼蔣絡了。他盯上好多時間了。周亞夫雖然不再是承相,他雖行承相事,卻不是承相。
竇彭祖的話也有道理,他要是只說不做,周陽能給換掉嗎?
周陽已經建立了不小的戰功,若是再立下大功,周亞夫復相很有可能。到那時。他的承相美夢就真的破碎了。這事。一定得做。
主意一定,許昌美滋滋的道:“此事干系重大,在下決心上書皇上,另擇賢將。不知,各位大人可否與在下一道上書?”
耍耍嘴皮子,中傷一番,不少大臣可以做。可是,真要輪到上書,動真格的了,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這個”在下還沒有想好奏章。容在下思慮思慮。”
大臣們找著借口,許昌眉頭一挑,語氣嚴厲:“各位大人有難處,在下心里有數,”
本著說三分,留七分的處世之則。停了下來。言外之意,很明顯了。那是裸的威脅。他的意思是說,一旦他愕勢,有你們好看。
大臣們遲疑了一陣,有幾個與他特別親近的同意與他一道上書。
“莊大人呢?”許昌問道。
“許大人,在下得好好想想。這奏章怎么寫。”莊青翟另有打算。許昌喜歡做出頭鳥,就讓他做去。
等墨跡略干,許昌帶著奏章,趕去養心殿見景帝。
今日一去,說不定能讓景帝改變主意,換了周陽。如此重大的事情,景帝要聽他的,那么,他的地位就是一躍千丈,當上承相不是問題。許昌哪里是在走路,純粹就是在飄。輕快得好象風一般,直朝養心殿飄去。
望著許昌的背影,實彭祖一臉的陰笑。上次想借寰太后之手懲治周陽沒有得逞,這次找到一桿好槍。
張歐臉色不變,好象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似的。寰嬰恨恨的瞪了一眼窒彰祖,寰彰祖卻是裝作沒看見。
夫臣們議論了一陣,又開始商議國事了。
許昌不在,就沒人和莊青翟搶風頭了。莊青翟拿起一篇奏章。略一打量,冷笑道:“諸位同僚,這有一個異想天開的人,說如今的農具不好用,費時費力,要推行新農具。還有啊,他還說如今的耕作之法不行。要用什么代田法。各位大人。你們以為呢?”漢朝這一時期使用的農具、耕田之法,已經有不短的歷史了。大多是承襲秦朝的,秦朝的農業有多發達。世所周知的。秦國以五百萬人口,席卷了天下。不愁吃穿,就在于秦朝有著發達的農業。
戰國爭雄之時,山東六國每每遇到荒年,餓死無數。而秦國卻是豐衣足食,一枝獨秀。盡管后人把秦國罵得一無是處,可是。當時的人們卻是艷慕秦國富足。
“這個人姓趙,大名叫過。還真走過了。”莊青翟調侃一句。
“哈哈!”一眾大臣大笑不已。
竇嬰濃眉一挑,眼睛徒然望著殿外,問道:“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吵?”
此時的長安,因為長城大捷的捷報傳來,早已是沸騰了,百姓載歌載舞,興高采烈,歡呼聲響徹云霄。
“這個。”宣室殿位于深宮之中,要聽清百姓的歡呼聲,還真有些難。
鴻翎急使沙啞的聲音響起,在幾個宮衛的護衛下,直奔宣室殿而來。
“什么?長城大捷?斬首十萬?”
一眾大臣驚訝不置,眼睛瞪的象銅鈴。剛剛還在議論周陽,把周陽說得一無是處。可是。轉眼間。捷報就傳到了。
而且,還是斬首十萬的大捷!
漢朝創建數十年來,與匈奴打了這么多年,有斬首十萬的大勝仗嗎?
這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嗎?
還是特別響亮的耳光!
那些誹議周陽的大臣,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紅得比雞冠還要紅。
“真斬首十萬?”竇嬰發現自己的喉嚨發干,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問出來。
鴻翎急使跪,把捷報舉在額并,大聲吼起來,算是回答了竇嬰的質疑。…一斬首十萬吶!,竇嬰好象小孩子樣蹦了起來。飛步把奪過捷報:“快,扶他下去歇息。找個太醫,給他治治傷。”
一吩咐完,轉身就跑,直奔養心殿。
竇嬰的年歲不小了,可是,這番奔跑,卻是快逾奔馬,好似閃電一般,一眨眼就是老大一段距離。
“啪!”
莊青貍手豐的竹簡掉。趙過網勁有力的字跡展現在一眾大臣
可是,一眾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臉的難以置信,還有羞愧。根本就沒注意趙過這篇在中國歷史上、在中國科技史上極其重要
默默默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跪坐在矮幾上,右手扶在短案上,臉色蠟黃,身體消瘦,雙眼有些呆滯。
春陀侍立在側,很是憐惜的看著景帝想說幾句寬慰的話。卻是找不到詞兒。不要說景帝愁,就是他也擔心。如此大的戰事,漢朝還沒有經歷過,誰個不愁?誰個不擔心?
“春陀,可有邊關軍報?”景帝開口相詢。
“回皇上。還沒有。”春陀小心翼翼的回蕊
略一停頓,寬慰景帝道:“皇上。你不消擔心。周陽善于用兵。不會有事。”
“周陽是善于用兵,可是,戰場兇險,誰也不能保得必勝,聯怎能不擔心?”景帝焦慮的在短案上敲敲。
說話之后,沉默了。時間在無聲中度過。
沒過多久,景帝又問道:“春陀。可有邊關軍報?”
“回皇上,沒有。”春陀再次小心翼翼的回答。
“哎!”景帝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又是一陣靜默,景帝站起身,焦慮的走來走去:“有邊關軍報嗎?”
“回皇上,沒有。皇上,你都問三次了。”春陀忍不住埋怨一句。
“三次?”景帝踱步,越踱越快。眉頭擰得越來越緊。
“臣許昌參見皇上。”許昌跪施禮。
許昌打量景帝。把景帝焦慮的樣兒看在眼里,大是欣慰,景帝越是焦慮,他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許昌,你不在宣室殿廷議。到養心殿來做什么?”景帝大是奇怪。
“皇上,臣與大臣們共議,以為如今邊關戰事不決,非將士之過,是周陽統兵無方所致。”許昌也沒有繞圈子,直奔主題:“戰事遷延不決,錢糧耗費無數,此風斷不可長,臣懇請皇上另擇賢將!”
“哦!”景聳猛的停下來,虎目瞪圓,盯著許昌,聲音很高:“許昌。你何敢如此說話?你就不怕聯治你的罪?”
“皇上,臣為大漢之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許昌用漂亮的話。把自己打扮得跟圣人似的:“周陽本一紈绔小兒,不經世事,未歷戰陣,驟擔大任,恐有敗軍覆師之虞,還請皇上納臣之諫,罷周陽,另用賢將!”
雙手上舉,把奏章高高舉起。
景帝大步上來,一把奪過,略,濃眉一挑,一股肅殺之意立現:“許昌,你竟然糾結大臣上書。好大的膽子!若此戰失敗,是聯之罪!聯早已下了詔旨,難道你不知道?”
“皇上,天子無罪!”許昌以漂亮的說詞來開脫。
景帝嘴一張,就要喝斥,只見竇嬰風急火燎般的沖了進來,喝道:“實嬰,你也是來上書的?”
“皇上,臣臣臣,不是。”寰嬰喘著粗氣,連施禮也忘了,直朝景帝奔去。“那你來,有何事?”景帝的語氣極為不善。
“皇上。這是周陽送來的軍報。”簧嬰這才醒悟過來,還沒有向景帝見禮,忙跪了下來,雙手舉起捷報。
“軍報?”
這些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這個。景帝哪里還忍得住,飛也似的沖過來,一把奪過,展開看起來。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一時喜。一時悲戚,究竟是喜是悲,誰也說不清。
許昌看在眼里,以為邊關吃了敗仗。要不然,景帝不會如此悲喜不明。暗松一口氣。認為如此良機千萬不能錯過:“皇上,周陽大敗,遺禍邊關,應當降旨重處!”
“啪!”
許昌只見一團黑乎乎的物事飛來。重重砸在額頭上,原來是景帝把手中的軍報砸了過來。
“啊!”許昌慘叫一聲,額頭上起了一個。大青包。
他愕然不已,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景帝為何發如此大的火傻瓜似的看著景帝,委屈萬分。
“斬首十萬,何來大敗之說?”景帝指著他的鼻子,好象罵孫子似的吼起來:“斬首十萬還是敗仗,那什么才是勝仗?聯把你的腦袋砍了。那是不是勝仗?”
自打認識景帝以來,就沒見景帝發過如此大的火,許昌頓知不妙,忙伏。叩首道:“皇上,臣知罪。”
“你知罪,你知罪!”景帝數落起來:“你自己看看吧!數萬將士以性命拼來的勝仗,卻給你說成敗仗!”
許昌手忙腳亂的撿起奏章一瞧,手一抖,捷報再次掉,發出清脆的聲響。
“皇上,臣”許昌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冷汗象水一樣滲出,軟得象面團,慢慢軟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