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是氣虛下陷,怎么會沒效果呢?”
榮德高眉頭微皺。
對于江玉琴的病情,榮德高還是很有自信的。
這也是患者是胡元康的愛人,榮德高才三劑吃完就來復診,要是別的患者,最起碼也要五天。
作為江中名醫,榮德高的水平確實不低,雖然當醫生的沒人敢說自己有看不好的病,可到了榮德高這個層次,該有的自信還是有的。
“榮老?”
胡元康在邊上輕聲喊了一句。
“這幾天的藥渣還在不在?”
榮德高問邊上的護士。
“我去問問。”
護士回了一句,急忙出去查看。
放在以前,中醫用藥,藥渣都不會隨意倒掉,甚至有的地方還有講究,有什么踩著藥渣喝藥的,有把藥渣倒在路上讓人踩的,也有把藥渣倒出門寓意把疾病趕出門的。
就一些老一些醫館,也有把患者前兩三天的藥渣保留的習慣,這也并非是什么習俗,而是為了防止出錯。
畢竟在抓藥或者開方的過程中,總是有可能出錯的,有藥方備案還好,可要是在抓藥的時候出錯,導致患者病情出現異常,而沒有保留藥渣,醫生可能都不知道之前究竟給患者誤用了什么藥。
追根溯源是中醫治病的關鍵,這個病怎么來的,因為什么原因來的,病程發展過程中又經歷了哪些階段,只有把這些搞明白了,才能容易判斷患者的病情,從而更準確的用藥。
放在八十年代以前,一些中醫醫院也有臨時保留患者藥渣的習慣,不過越往后這種習慣和規矩也就越發少了,畢竟醫院的患者多,出錯的概率小,再加上人心不古。
不過患者是胡元康的愛人,醫院這邊是特殊對待的,從用藥抓藥到熬藥都是有專門的人負責,護士去問的時候還真找到了前一天的藥渣。
護士帶了藥渣,就往病房趕,剛進電梯的時候,方樂和蕭晧平劉長勝幾個人正好過來了,電梯門都快關了,蕭晧平急忙摁開。
護士見到有人進來,急忙向里面躲了躲。
這時候規矩嚴,省醫院這種地方規矩更嚴,一般護士或者小醫生看到領導乘坐電梯,大都是會避讓的,不過方樂幾個人來的時候人家護士已經進了電梯,就只能向里面躲避了。
方樂走在前面,正好看到護士手中提著的藥渣,下意識問:“這里面是藥渣?”
“嗯。”
護士急忙點了點頭。
“沒想到咱們省醫院這邊還有保存藥渣的習慣?”
方樂有點意外。
這種保留藥渣的習慣對方樂來說真的是屬于很古老的東西了。
就記憶而言,方樂那可是20后,等方樂長大,那就更是距離這個時代四五十年的事情了,那時候早就沒有醫院或者醫館還會留藥渣了,方樂自己也只是在一些書籍或者網上偶爾看到過。
“我還真不知道這個事。”
蕭晧平笑著道。
“這個習慣還是很好的,只不過患者太多,耗費人力物力太大。”
方樂解釋道。
要保留藥渣,自然也要備注是哪位患者的,這就又需要一道工序,這個工序對醫院來說就有點不值得了。
特別是越往后,純正的中醫越是稀少,就更沒有必要再保留藥渣了。
“這是之前用藥沒效果還是?”
方樂詢問護士。
查看藥渣,那肯定是找問題了,要不然藥渣也就是廢物,沒必要再提回去。
“嗯,吃了三劑藥,效果不大。”
護士點了點頭。
“我看看。”
護士也沒敢拒絕,把藥渣遞給方樂,方樂伸手接過,打開來聞了聞,然后仔細的看了一番。
“補中益氣湯加防風,這陳皮劑量不小啊,氣虛下陷?”
方樂一邊看一邊問,不過護士又不懂,也沒辦法回答。
“這個方子倒是開的不錯。”
方樂繼續檢查著:“加防風和黃芪、白術又是玉屏風散,益氣固表,紅參的劑量也不小啊。”
“咦.....”
說著方樂又驚咦了一聲:“則檳榔萊菔子......”
“哈,怪不得吃了三劑藥效果不佳。”
說著方樂又把藥渣遞給了護士。
既然人家醫生能要藥渣,那肯定是發現問題了,正在自查,方樂也就沒有多問。
“沒想到方醫生在中醫方面也如此了得。”
蕭晧平驚訝的道:“這藥渣,我看著都一樣,完全分辨不出來什么是什么,沒想到方醫生竟然能看出是什么藥。”
“這就是術業有專攻。”
劉長勝笑道:“我們小方在我們醫院那可是有‘方附子’這么一個外號的,用附子那是一絕。”
“方醫生真是多面手啊。”
蕭晧平由衷的佩服。
方樂懂中醫,這個蕭晧平知道一些,卻沒想到水平這么高,不過方樂還在手外領域創出了新的屈肌腱縫合法,這個蕭晧平還是知道的。
說著話,電梯門就打開了,到了胡元康的愛人江玉琴病房所在的樓層。
護士也沒敢多說話,拿著藥方出了電梯。
說實話,這個電梯坐的護士是膽戰心驚的。
進了病房,榮德高還在病房候著。
“榮老。”
護士急忙把藥渣遞了過去。
“沒想到藥渣還在。”
榮德高也有點意外,說著就打開了藥渣檢查。
榮德高要藥渣,確實是為了找原因。
剛才再次檢查,榮德高自問自己的方劑是沒什么問題的,可患者卻沒什么起色,那么就有可能是藥材的問題了。
萬一是劑量不足,亦或者抓錯了藥。
“你再去給我要一份新的藥材,直接拿過來。”
榮德高檢查了一番,又對護士說道。
從藥渣來看,劑量各方面問題不大,不過藥效什么的榮德高還要再看看,萬一有以次充好呢?
就這方面而言,倒也不是榮德高推卸責任,大多數時候,醫生在自信的情況下,確實需要從其他方面判斷。
護士又去要了一份沒有煎熬的藥材拿了過來。
榮德高檢查了一番,眉頭就皺的更深了。
藥渣沒太大問題,新抓的藥也沒太大問題,這就奇怪了。
“榮老,是藥材有問題?”
胡元康問道。
“沒看出問題,可為什么沒效果呢?”
榮德高有點納悶的道:“我剛才又細細檢查了一番,辯證無誤才對。”
“榮......”
護士在邊上聽了一會兒,鼓起勇氣道:“榮老......我剛才在拿藥渣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方樂方醫生,方醫生好像看出了些什么。”
西京醫院的方樂,現在在省人民醫院這邊都傳開了,護士剛才看到蕭晧平陪同,再聽蕭晧平的稱呼,就猜出剛才那位年輕的醫生是誰了。
“方樂?”
榮德高一愣。
“他知道患者的病情?”
“好像不知道,也沒問我,只是看了一下,自言自語了幾句。”護士急忙道。
“不知道?”榮德高又不吭聲了。
足足過了三分鐘,榮德高這才對護士說道:“麻煩請方醫生過來一趟。”
方樂,這個名字榮德高自然是終生難忘。
畢竟這么多年,榮德高還是第一次被人懟,而且被人懟得啞口無言。
當時榮德高確實很生氣,不過卻無話可說,被沈安榮拉著走了。
回去之后,榮德高也氣了大半天,可生氣過后,再細細回想方樂的話,榮德高卻發現方樂說的很有道理。
為此,榮德高還特意把家里的《肘后備急方》拿出來細細看了一遍。
看過之后,榮德高再和現代醫學的一些急救手段比較,確實如方樂所說,里面很多手法其實都是現代醫學一些急救手段的前身。
像心肺復蘇,里面就有記載,導尿,通便、放血等等。
而且方樂這兩天要做肝移植的事情傳的也是沸沸揚揚,榮德高自然不可能沒聽說。
今天再次聽到方樂的名字,榮德高心情復雜。
沈安榮說過,方樂水平很高,榮德高當時壓根就沒聽進去幾句。
可等氣消了,回過頭來,又覺的方樂說的挺有道理,榮德高的心態也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
護士應了一聲,急忙又去找方樂。
而榮德高則又翻看著藥渣。
方樂從藥渣中看出了問題?
他連患者都沒有見過,就看出了問題?
沒有見到患者,卻能發現問題,那就說明方子的問題很大,很明顯才是。
可榮德高又細細的看了一一遍,依舊沒有發現問題所在。
奇怪了。
邊上胡元康也有點驚訝。
方樂?
昨天上午方樂在大禮堂那邊開術前分析會議,胡元康還去看了兩眼,小伙子在肝外方面水平確實了得,可也會中醫嗎?
“榮老知道方樂?”
胡元康問榮德高。
“西京醫院的醫生,孫清平孫老的弟子。”榮德高道。
“孫老。”
胡元康吃了一驚,孫清平那可是大國手啊,論在全國杏林界的地位,絕對要比榮德高地位更高。
只不過這有時候這個地位也只是大多數人認可的,大國手也有人罵,并不稀奇,榮德高之前就不怎么認可孫清平。
榮德高不認可,可也不能否定孫清平的地位,胡元康還是聽說過秦州省孫清平孫老的大名的。
方樂一位外科醫生,還是孫老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