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第九章 很黑的手

保護一下,不想被爆啊!)

“可是,就算趙家知道我嫂子沒死,他們也該消停了呀。”林姑娘尋思片刻道:“怎么一心想把案子鬧大?”

“要么是和你林家有深仇大恨。”王賢沉聲道:“要么他們在替什么人消災!”

“怎么說原先也是親家,最多只是磕磕絆絆,不至于要死要活。”林清兒想一想,恍然道:“你是說,他們在替殺害女尸的兇手消災?”

“嗯。”王賢點點頭道:“這個案子我原先就有印象,現在看了一遍,終究發覺哪里不對勁——趙家的行為太反常了,完全是損人不利己。應該還有個幕后人,指使甚至是脅迫他們,一直死咬著林家不放!”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殺害那具女尸的兇手!”王賢將卷宗合上,沉聲道:“我記得我爹在何觀察來富陽之前,已經把你嫂子的失蹤案放到一邊,在全力查辦無名女尸案!”

在王二的記憶里,陳知縣實指望能在觀察使到來前將此案破獲,以免被尋了差池發落。是以命老爹帶著胡捕頭,沿著發現女尸的河灘朔流而上,一村一莊的排查。當時知縣大人催逼甚急,三五rì便一比,板子都打到老爹屁股上了,是以王二記得清楚。

“你的意思是,那兇手眼看要露餡了,才攛掇著趙家,將陳知縣一并告了?”林姑娘不可思議道:“趙家會那么傻?”雖然民告官在明初時不需要吃板子,可一旦告不成,rì后你還在縣里混不?哪怕告成了,其余的官吏會怎么對你?繼任的縣令會怎么看你?

事實上,趙家雖然贏了官司,這二年也不好過,一直不受新任縣太爺的待見,下面的屬吏也將最難辦的差事,攤到他家里。如今趙家混得是灰頭土臉,半死不活……

“這不是問題,那幕后之人肯定有辦法脅迫趙家,讓他們不得不從。”王賢想一想,冷聲道:“他以為自己藏在幕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興風作浪的久了,總會露出馬腳!”

聽了王賢嚴絲合縫的推論,林姑娘動了動嘴唇,卻忍著沒說。

誰知王賢好似能洞悉她的心事似的,冷笑道:“你若現在去告發,說自己嫂子沒死,這案子就徹底沒戲了。”

“為何?”林姑娘一驚,她顯然是這樣想的。

“觀那幕后之人,心狠手黑、陰險狡詐,且稔熟浙江官場,其能量之大,超乎想象!”王賢沉聲道:“所以你一旦告訴官府,他很快就會知道,必然要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到時候死無對證,萬事皆休!”

“你怎么知道他熟悉官場?”林姑娘的腦袋已經一片漿糊了,她難以相信王賢憑著一份卷宗,便如有親見一般,推斷出這么多事實。

“有道是‘做人留一線,rì后好相見’,官場更是如此。那何觀察到了富陽縣,拿著針鼻當棒槌,動輒三木俱下,屈打成招。尤其是對我爹動刑,那是一定要把陳知縣拖下水!要說沒有仇,誰信?”王賢卻淡然如菊道:“如果不是篤定了這點,趙家哪敢冒此大不韙?”

“嗯。”林清兒點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她還是在省城疏通關系的時候,聽幾個吏員說起,陳知縣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永樂權臣陳瑛,是以這個案子才會久拖不決。今年年初,陳瑛下獄賜死,判決才得以下達。

而何觀察之所以會在兩年前,陳瑛權勢正盛時,便敢對陳瑛的兒子下手。是因為當年陳瑛在大辦附逆建文案時,誅殺了何觀察的父兄,連何觀察也險些丟了性命。后來卻證明是冤枉的,他才官復原職,但何觀察自此恨死陳瑛,哪怕當時陳瑛權勢滔天,他也要趁機將其兒子往死里整!

這樣一來,就可以解釋,為何老爹會死保陳知縣了。他肯定知道陳知縣的父親是誰,要是自己敢把陳瑛的兒子拖下水,定然難逃死罪。還不如指望著陳知縣度過難關后,再拉自己一把呢。

如果換成自己,王賢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只是人無前后眼,當時誰能知道,如rì中天的陳老大,不出兩年便被下獄賜死了呢?

“那……該如何是好?”林姑娘自己都發現,我怎么老是這句詞?

“神不知鬼不覺的找到你嫂子。”王賢垂下眼瞼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林姑娘聽他分析的頭頭是道,以為定有什么好主意呢,聞言不禁搖頭道:“我家也找了她兩年,也在找她,卻一點音信都沒有。眼下秋決在即,趙家更要小心行事了。”

“如果你嫂子還活著,應該不會在趙家。”王賢沉聲道:“趙家既然明知是誣告,案子越鬧越大,家里又人多嘴雜,肯定不敢把她藏在家里。”頓一下,不是很肯定道:“她很可能,在那幕后之人手中……”

“所以,現在應該,先把那幕后之人找出來?”林清兒眼前一亮道。

“嗯。”王賢點頭道:“這比找你嫂子,容易多了。我們可以雙管齊下,一方面盯著趙家,秋決臨近,他們又知道了你的動作,肯定要商議對策。讓我們看看這段rì子,趙家都有什么客人,趙家人又會去哪里作客。”

“另一方面,幕后之人就是無名女尸案的兇手,我老爹八成心中有數,至少已經很接近真相了。我爹服役的鹽場,不過在百里之外,我想去看看他,能從他那里得到點幫助,再好不過。”

“可是你這身子?”林清兒頗為意動,但看王賢走路還得拄拐的樣子,心下又有些不落忍。

“我聽說有種交通工具叫滑竿。”王賢看看她道:“再說大部分路程還是坐船。”

“也好。”林清兒點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

事不宜遲,兩人便約定三天后出發,之所以要三天之后,是因為鹽場雖然不是大牢,但也戒備森嚴,閑人免進,去探視是需要有理由的。王賢不知不覺秉承老娘‘利人更要利己’的精神,對林姑娘說,咱們去探視的借口是送冬衣。準備冬衣的任務,自然就落在林清兒身上。林姑娘早被他敲詐慣了,想也不想一口答應。

話已說完,林姑娘起身告辭,待她推門出來,發現外面已經過晌。

天井里,銀鈴和七叔,已經把午飯吃了。銀鈴小姑娘自然不會給七叔做飯,而是一個勁兒的喊餓,她模樣幼稚嬌美,弄得大叔愛心泛濫,到街上買了燒雞、燒餅回來請她吃。

吃完飯還不見林姑娘出來,七叔心下黯然,‘這下完了,姑娘肯定變媳婦了。’

待見到林清兒出來,兩人便見她氣色也好了,眼睛也亮了,嘴唇也有血色了。再想想她進去前的樣子,銀鈴驚呼道:“林姐姐,我哥用什么法子把你治好的!”

“你哥……”林清兒笑著拉著她的手道,“真得很厲害。”

“嚇。”銀鈴難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從前都看不出來。”林清兒笑著點頭道:“這次我是親身體會了。”

七叔聽了卻險些暈過去,心中狂叫道,沒救了沒救了,徹底沒救了……

心情好了一些,林清兒和銀鈴拉了幾句家常,才告辭而去。

待她戴著冪羅,在七叔的陪伴下,離開牛尾巷后,王家隔壁的院門緩緩打開,露出兩張中年婦女的臉。

一個是這家的主人張嬸,另一個,竟然王賢老娘!

本該到鄉下赴宴的老娘,竟然埋伏在了鄰居家!

兩人張望著巷口,見已經沒了人影。老娘才回過頭,對張嬸冷笑道:“你這猢猻可信了?”

張嬸人很瘦,嘴有些尖、腮有些削,因此得了這么個諢號。聞言一臉服氣道:“我信了,真是林家姑娘咧。她雖然罩著臉,但邊上那是她家老長工田七。”

“哼哼。”老娘得意的冷笑道:“現在信了吧,我兒子雖然萬般不會,但追女娃娃還是有一手的。”說著自己心里也嘖嘖稱奇:‘當初他跟我說,要把林家姑娘娶回來,我還笑話他癡心妄想,想不到這小子,還真說到做到!’

“不過,”張嬸接受現實后,馬上咸吃蘿卜淡cāo心道:“兩個娃娃這樣私下來往,難保傳出什么風言風語,你還是得管管。”

“不管。”老娘兩手叉腰道:“我們行得正坐得端,他們愛說說去吧!”她主意拿得正,自家上哪里出彩禮去?何況對方還是仇家!不如裝作不知,讓他倆繼續發展下去,待生米煮成熟飯,再作計較。

“呸!”張嬸啐道:“王二躺了半年,你就忘了他是誰?”

“唉,那是他小不懂事,長大了就改好了……”老娘雖然戰力強大,但別人只要一拿王二說事兒,她就心虛氣短。

“但愿吧……”張嬸適可而止道,誰知話音未落,便見個啷哩當啷的圓臉青年,搖搖擺擺從門前走過,張家是巷子里倒數第二家,再往里就只有王家了。

“這些兔崽子,還敢來找找他!”老娘登時怒氣沖沖,挽起袖子就要出去,卻被張嬸使勁拉住道:“你現在可該在王家村坐席,這會兒露面,不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