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別人左右,此刻的黃龍看著一干下屬們的激動,還是感覺到了不安。只是眼下大戰在即,沒心思去想罷了。
登州水師的戰船沒有再出現,這讓岳托放心了很多。但是一想到可能出現的登州綠皮兵,岳托還是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崇禎二年的一次交手之后,后金上下都在關注這個家伙。不斷的情報從登州傳來,這個家伙看上去跟一般的武將也沒啥區別。平時非常的本分,貪財好色兼并土地這些事情,他一樣沒少干。
大凌河之戰時,陳燮就沒出來湊熱鬧,只是出手干凈利落的滅了孔有德。幾年的休養生息,內部斗爭之后,黃太吉基本坐穩了大位。打旅順不過是他又一次嘗試著尋找突破山海關防線的手段。歷史證明了,直到他死了,也沒過的了山海關。老老實實的繞路,從側后殺進明朝才是正確的選擇。
天明時分,大軍全部穿過狹地之后,岳托才能安心的睡一覺,下令部隊,休整一日。睡覺之前,岳托問清楚了這個地方的地名,木場驛。曾經是一個驛站,大概跟伐木場有關。
中午時分,岳托醒來了,立刻詢問最新消息。在海岸邊巡邏的斥候帶回來一個好消息,沒看見登州的水師在金縣一帶的海面活動。如果在過去,岳托一定不會在意這個消息。但是現在嘛,他很重視。金縣狹地。最寬的地方都不到10里,以前沒覺得怎么樣,昨天被人家用大炮教育了一下,很疼的那種。
想到大炮,岳托又頭疼了,登州營來了,肯定少不了大炮。登萊巡撫孫元華,以前沒少打交道,知道這家伙喜歡鑄炮。也沒用大炮給后金軍制造麻煩。休整一日,清醒的一個下午。岳托至少問了十次。有沒有發現綠皮兵。派出去斥候帶回來的消息還好,沒發現綠皮,倒是跟黃龍的斥候碰撞了幾次,各有傷亡。這個黃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登州水師去哪了呢?茫茫大海上。要找幾條船可是太難了。后金的斥候沒發現戰船是正常的。因為按照陳燮的指令,西勞經正在執行一個清掃海岸線的任務。九條500料的大船,兵分兩路。三艘船帶著十幾艘小船,在渤海灣內活動,只要發現船只,不管是哪一方的,哪怕是條漁船,也要扣押下來,七日之后把扣押的船只帶回旅順。還有六條大船,則帶著幾十只小船,掃蕩黃海海面。
岳托正在關心登州水師的時候,西勞經已經連夜繞過旅順,出現在黃海的海面上。
“前方發下一條船,看上去像一艘商船。”放下望遠鏡,安多匯報了前方戰船上的旗語。
“圍上去,反抗者擊沉。”西勞經心不在焉的下達了命令。在海上干這種海盜的活,真是打不起精神啊。還是前天在金縣那么玩比較帶勁。大清早的就起來搶船,大概只有上帝才能知道偉大的將軍閣下要做什么。
黃海海面,登州水師根本就沒有對手。這是一艘朝鮮的商船,看上去也就是100料左右,被包圍之后,明顯的跑不掉,很快就條船就乖乖的落下了帆。一個朝鮮人打扮的家伙,被押上了旗艦登州一號。由船上的明朝把總負責詢問,三兩下這家伙就招供了。
審訊結果讓人目瞪口呆,這朝鮮人叫樸志明,是一個做糧食生意的海商。他的目的地是耀州(營口),這個地方是遼河的入海口。他的這次航行是去販運糧食。
西勞經很奇怪的問把總:“真見鬼,難道他不怕被大明的水師查扣他的糧食么?”
把總給出的解釋是:“朝鮮是不征之國,這是大明的太祖定下的規矩。所以,朝鮮人是不會害怕大明水師的。當然了,海盜就不同了。”
西勞經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是海盜。海盜就海盜吧,我是不是需要一個眼罩?”
被問到的安多聳聳肩膀:“您可以自己動手做一個。”
“好吧,我們現在是海盜了。兄弟們,抓緊時間,我們只有六天的時間了。”
七月二日(農歷),比歷史上慢了一天,岳托來到了旅順外圍。除了在狹地吃了一頓炮彈之外,之后沒有再遇到麻煩,旅順方面的明軍甚至連斥候都不派了。精銳的后金斥候,清掃了這一帶的零星明軍之后,岳托決定明天一早去黃金山上看看城內的情況。
這個時候旅順,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工地。碼頭上到處都是人,棧橋被拓寬加固,碼頭邊沿正在用水泥和沙子平整切面。東江兵除了一些必要的位置上的戰兵,其余軍民全部被調動起來了,不是在外城里外挖溝,就是在碼頭上幫工。
這些幫工是不用付錢的,一天管三頓飯,早起一頓稀飯,其他兩餐是那種窩頭。就這待遇,每人說一句抱怨的話。當兵的也吃的這個,登州兵不在內,他們單獨開火,吃的是烙餅。
短短四天的時間,外城沒有被加固,但是三里地內的樹都被砍光了。距離外城一千米的范圍內,被挖的到處都是溝壑,雞趴食見過么?把那個場面放大就是眼下這個樣子了。
砍回來的樹干是不會浪費的,粗的木材送到碼頭上,淺水區打木樁鋪木板,碼頭向前延伸了十幾米。細一點的木材也沒浪費,兩頭削尖了,插在半人高的胸墻上,尖頭朝外。
站在外城不高的城墻兩邊看,外面全是這種坑底的東西。登州兵還不算完,在三天的時間內,外城雞趴食的地段,每一條壕溝后面,都拉上了一層鐵絲網。一道一道的鐵絲網之間,有僅能走兩人的小路作為通行用。城墻之內,則修了一道一道的矮墻,搞成迷宮了。
不能不說吃飽肚子的東江軍民干勁很足,這是兩萬多人呢。每天只要去工地上干活,就能吃飽,這么幸福的日子,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還是得登州營啊,黃龍時期,一天兩頓都糊不住嘴啊。民心和軍心,很多時候就是兩個字“食物”。
吃飽的東江兵也沒閑著,王啟年找到黃龍,跟他說:“吃飽了曬太陽抓虱子,這樣不行啊。大戰在即,總的練兵吧?”黃龍心里不悅,但嘴上還是很干脆的答應,讓大家練兵。不過要先看看登州兵是怎么操練的。
王啟年很大方道:“行啊,你隨便挑一個隊出來,我這里很忙,我得去指揮布置外城防御。”說著就不管了,這個勁頭搞的黃龍很不爽,但是又沒法發作。人家就是提個意見而已。
黃龍跟幾個手下一商量,大家覺得可以啊,看看唄。于是就找到了林河,表示要看登州營操練。六千登州兵,就在自己搭建的帳篷里住著,兩班輪流去外城防務,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林河很干脆道:“行啊,進天在營地內的是長矛營,就算你們不來,他們也要定時早操的。”
這都晌午了,早操已經結束,士兵正在帳篷里休息。尖銳的哨音一響,全服武裝的士兵從各個帳篷里沖出來,拿上各自的武器,掛著軍刀的各級軍官,口令聲此起彼伏。
一千人集合完畢,僅僅用了八分鐘。四個步兵方隊就整齊的站好了。
黃龍覺得牙根又癢又酸,其他幾個人都在吸涼氣,大熱天的冷汗都下來了。早操的時候,聽到動靜還沒覺得什么,現在是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真是被嚇的不輕了。
單手持刀的各級軍官站在各自的隊伍邊上,林河對一個年輕的隊長吩咐了幾句,然后開始列隊刺殺訓練。一千人的長矛兵,快速的變成兩個方隊,長槍如林。很簡單的戰術,就是槍端平了,往前捅,一排一排的跟直線似得,不斷的往前捅啊捅的。就像是機器,麻木不仁的執行程序。二百米長的操場,捅了一個來回,然后宣布解散。
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戰術,一幫東江兵的將領都在冒冷汗,渾身冷的牙齒打架。
這玩意一旦上了戰場,那殺傷里在場的都知道。戰場上從來都不是什么個人英雄的地方,一排過去,一排十幾條長矛捅一個人,完全一致的動作,神都能捅死,別說人了。
簡單,直接,高效,這就是登州營追求的戰術。哪來的那么多花樣,正面戰場沒那么多講究,殘酷的訓練,嚴酷的軍法,把人練成機器。
李維鸞找到了林河,笑著問:“東江營,能不能這么練?”林河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他:“能,但是你們肯定練不出這個效果來。”裸的輕視,但是李維鸞知道人家說的是真話。別的不說,單單是吃的這一條,就做不到人家這樣。東江營還是好的,三日一操。人家,一日一操,甚至多操。
登州,陳燮終于要上船了,多年的經營下來,聯合商號積累的能力得到了一次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全面爆發。這個能力就是商船,最小的都是100料的商船,發出征集令之后,不過短短的一周時間,先后募集了一百零三條100料至500料的商船。所有商船的都是一個口徑,不要錢,沒要求,純義務。
登州水師100料以上的船加起來也不到一百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