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選擇你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做,而不是因為我影響到你的決定。”陳燮這個態度,在明朝來說,還是很少見的。尊重女人,呃,或者說是相對的尊重。即便是相對的尊重,在這個把女人當做私有貨物的時代,陳燮也是很少見的“好男人”了。
這些日子,鄭妥娘無疑過的非常開心,男人很隨和,沒什么富貴人家年輕人常見的紈绔習氣。凡事都會顧及她的感受,鮮有簡單粗暴的時候。昔日的姐妹們都羨慕她,沒事來找她時,陳燮也不會露出不滿,而是客氣周到的招呼。并不以她們的身份而生出低賤之意。
秦淮河上的這些姐妹們,紅的時候男人捧著哄著,真的從了良,柳如是就是一個代表。給人做妾被大婦趕出家門,這還算是好的。小妾的命又不值錢,被大婦打死官府不管的多了。如不從良,在秦淮河上飄著的日子也有限,基本上年過十八,就算人老珠黃。打發去第一等的場所,繼續做一些直接的皮肉買賣,這樣活生生的例子還少么?
所以鄭妥娘很慶幸也很珍惜身邊這個男人,愁腸百轉之余,還是低聲道:“老爺去哪我去哪。”這會,不再喊陳燮的字,改稱呼為老爺了。陳燮被這個稱呼弄的一愣,一拍腦門道:“糊涂了,竟然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這樣吧,選個好日子,邀請姐妹們過來,用轎子從大門抬進來如何?”
鄭妥娘急了,做起驚呼:“不可,老爺尚未娶正妻,即便南京為外宅,也不可這般違禮。還是不要鬧那么大的動靜,邀姐妹們來了,一起熱鬧一番就算了。”
燭光還亮著,坐起身子的鄭妥娘胸懷畢現,鮮紅入眼,肌膚賽雪。看個滿眼的陳老爺,表情呆了呆,竟一時無言凝視。鄭妥娘被看的面如丹霞,欲遮又止,緩緩服下身子,低聲道:“老爺,如是妹子終究是要嫁人的,奴家就幫忙你看好南京的這份家業可行?”
陳燮一翻身,在耳邊低聲道:“南京的宅子,報社,都是你的名下,每個月還有兩千銀圓給你,各項開支都從這里走。”這話可算是結結實實的安了鄭妥娘的心,兩個宅子不算,單單是一個報社,如今每期就是五千份的印數,這就是十萬文,一百個銀圓。一個月下來就是六百個銀圓,開銷什么的基本自給自足了。陳燮另外給兩千個銀圓,就算在秦淮河上繼續飄著,也掙不到這個數。可見陳燮的心里是有自己的,物質未必能代表一切,但是絕對能作為一個衡量標準。
“今后每年開春,你到登州走一趟就是,天涼了南人不耐北地寒冷,再回南京就是。有大運河在,行船旅途不會太辛苦。”陳燮又給了一顆定心丸吃先去,鄭妥娘怎么都沒想到,陳燮能為她想這么多,感動的眼淚都出來了,緊緊的抱著身前的男子,使勁的去迎合。
陳燮還是有私心的,南京這個地方文人薈萃,實在是太重要了。鄭妥娘出身紅塵,這個時候反而是一個優勢。這可是一個重要的傳播渠道,為啥要辦報紙,就是為了要抓輿論啊。輿論這個東西,捏在手里可太重要了。明報就是陳燮走出的第一步,將來一旦成了氣候,通過明報聚攏了一批文人墨客,慢慢的去影響他們。在利益的驅動下,將來就算是面對那些東林大佬,陳燮照樣直接碾壓之。東林那幫人,以君子自居,實際上這些人好多屁股底下都是狗屎。真當狗仔隊是擺設么?現在明報是五千份,將來呢?可能是一萬甚至更多。就按照一萬份來算吧,這能影響多少人?輿論上碾壓抹黑對手這種事情,用一份影響力巨大的報紙來做這個事情,簡單!
一夜纏綿,極盡溫柔。起來時日過正午,陳燮很少睡這么晚起來,梳洗之后下樓,意外的見到顧喜和李十娘在樓下。這倆最近是常客,不好好做生意,有事沒事跑來看話本。偶爾還拿出稿子來,羞羞答答的表示要投稿。
陳燮很給面子,直接讓柳如是在第三版弄個專欄,名曰:名花心語。專門針對這些秦淮河上的紅姑娘,自第五期開始,每期刊登兩首。一家伙給秦淮河上點著了,有點名氣的姑娘,紛紛投稿,莫不以能刊登詩詞為榮。
這不,第六期剛出來,這倆就急急忙忙的摸上門來了,各自帶了一些禮物來。
見了陳燮,顧喜也不講什么禮數了,本來就是活潑的小姑娘,過來挽著陳燮的手道:“姐夫,我帶來了十六年的女兒紅,今日可要好好慶賀一番拙作見報。”
陳燮對這個豪放的便宜“姨妹子”倒是頗為喜歡,性格直爽,一點都不作。當下調笑道:“幾壇子酒就想收買姐夫,你也太小氣了。”
顧喜道:“姐夫是大財主,怎么好打小女子那點私房錢的主意?”
陳燮哈哈哈大笑,李十娘這才上前道福:“姐夫,妹子沒有好酒,只好親手做了些涼菜帶來,給姐夫佐酒。多謝姐夫給了秦淮河上的姐妹們一個訴衷腸的地方。”
這話是真話,秦淮河上的紅姑娘,哪個沒點才藝傍身。不會這個,生意都不好做。以前寫的詩詞,都是孤芳自賞,現在登載報上,南京識字的人都看的到,這是何等的榮耀?
這倆在第六期報紙上,一人出了一首詞,所以特來相謝。
“這個,你們還是去謝謝妥娘吧,這是她的主意。”陳燮趕緊讓功勞,兩女笑嘻嘻的上了樓。還在床上躺著沒起來的鄭妥娘,看見兩人進來,掙扎著坐起來,靠在床邊。
兩人見她一臉疲憊,各自坐下,顧喜關心道:“姐姐這是怎么了?看著疲倦的緊。”
李十娘年齡較大,掃了一眼便知道原因,羨慕道:“恭喜姐姐得寵。”
顧喜這才反應過來,驚呼:“哎呀,這都什么時辰了?姐夫也太狠了,也不知道憐惜姐姐。”
李十娘附耳在鄭妥娘身邊問了什么,鄭妥娘紅著臉,悄悄低聲回她,旋即李十娘驚呼,那不是個活嫪毐么?顧喜也是讀過詩書的,不過史書讀的少而已。不明其意,乃低聲追問,李十娘也不答她,只是去了書架上,找了一會道:“果然有這書。”翻了翻,遞給顧喜道:“自己看吧,讓你多讀書,少看話本。”
顧喜看書之時,鄭妥娘懶洋洋的起來,穿戴之時,顧喜書看完了,一臉的羞紅,上下打量鄭妥娘道:“姐姐還能起的來,也是異數。”
李十娘笑道:“這樣也好,鄭姐姐需要多休息,把姐夫借給我們用一天吧,保證還你。”
鄭妥娘心里奇怪,遲疑道:“你們兩個,又搞什么花樣?”
李十娘道:“秦淮河上的姐妹們,看了《明報》名花心語專欄,皆有感激之心,特推我二人來此,共邀姐夫游河以謝之。”
這下鄭妥娘明白了,秦淮河上的這些名ji,只要是數的上號的,都會出現在今天的游河盛會之中。這是她們自發的的一次盛會,起因不過是陳燮辦的《明報》上開了一個專欄。這里有感激,也有功利,但是感激肯定大于功利,這是一個肯定各位風塵女子的平臺。
人在世上,總是希望被承認。往日里這些名ji,為何喜歡接待文化名人,不就是要揚名么?錢謙益能在秦淮河上如魚得水,不就是名氣大能給這些名ji專門寫詩詞贊揚之么?
比起文人用詩詞來贊美自己,在報紙上將自己的作品變成鉛字印刷品,傳遍整個南京城。二者孰輕孰重?孰高孰低?一眼可見。可以說,陳燮的無意之舉,跳出了傳統文人混風月場所的套路桎梏,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一家伙將這些名ji的心都給勾住了。
最初的時候,陳燮不過是想通過報紙的手段,搶占輿論高低,拉攏一大批文人為自己搖旗吶喊,大吹法螺。無心插柳之余,將整個秦淮河上的女子們的心都折服了。把她們的文字登載報紙上,這得多少人看到?這比開一個堂會請一些人來吃喝玩樂吹捧一番的效果,不知道好哪里去了。換一個角度看,對這些名ji而言,這是何等高度的推崇?誰不想在報紙上刊登自己的作品呢?
陳燮被請上樓來,聽到鄭妥娘道明二人來意后,不免狠狠的意外了一下。沉吟片刻,心里一番竊喜之余,臉上故作感慨道:“李清照、朱淑真、薛濤,這些在史冊上留名的女子,哪個不是驚才絕艷之輩?可是仔細一想,漫漫歷史長河之中,多少紅fen佳人被埋沒?陳燮能力有限,不過是想以微薄之力,盡量的留住這些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卻一樣炫目的心靈閃光。所以,才有了名花心語這個專欄。不曾想,姐妹們如此的盛情相邀,慚愧之極。”
這番半文半白的話,初聽不是很舒服,仔細一琢磨這里面的意思,李十娘、顧喜動容了,剛剛走到簾子外正準備進來的柳如是,心,被狠狠的燙了一下!就是這個感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