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內換了一身便裝,上了炕頭,小桌上擺了酒菜一桌,陳燮問及一干親衛,應娘道自有人引去院里伺候休息,不會怠慢。陳燮這才動筷,吃了一塊鮑魚,想起這東西似乎在現代也不便宜,怎么就一直沒想起來呢?當下問:“這是哪來貨色?”
應娘道:“這是東瀛來的兩頭鮑,《食療本草》記載,鮑魚‘入肝通瘀,入腸滌垢,不傷元氣。壯陽,生百脈’。要說這鮑魚,還是東瀛人曬的好,奴家托人走海上來的貨。”
這女人早有準備的應對,陳燮當然聽的出重點來。穿梭機改造身體,根本就不屑用這個。但是帶回去賣錢呢,又是另一回事了。
“回頭跟劉慶說一聲,這種品質的鮑魚,有多少都收,美洲不產這個,能賣個好價錢。”陳燮找個由頭對付過去,應娘當了真,點點頭記下。這是婉玉捧著熱毛巾進來,素手遞給陳燮。
陳燮上下打量了一番,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擦臉,婉玉出去之后才道:“堂堂頭牌如何在這里做個粗使丫鬟的勾當?’
應娘詫異的看了陳燮一眼,腦里轉了好幾個彎,小心翼翼的低聲道:“婉玉可不小了,這幾年她在春香樓,不見客,不梳籠,整日里往張家莊學堂呆著,老爺難道不知?”
陳燮心說我知道個屁啊,臉上卻是沒啥反應。只是在心里想,你是老鴇啊,開妓院的難道不該是心狠手辣,不聽話就往死里打的么?姑娘不接客,你喝西北風啊。
應娘見陳燮沒啥反應,繼續道:“我見她如此,年前便還了她自由身。老爺到登州這些年,鮮有詩詞出手,唯一的一次就給了婉玉,這姑奶奶。可不是奴家能管的來的。”
陳燮聽出了一絲怨氣。這些明朝女青真是啊,當初抄一首詞,不是為了生意么?這你都理解成情有獨鐘,因為這個給了婉玉特殊的待遇?這話陳燮還不能露出來。就算是臉上也不能有表現。不然真架不住應娘會干出點啥事情來。
“當初不過見她小小年紀便淪落風塵。心里可惜而已。你往哪里去想了。現在既然如此了,那就隨她去好了。”陳燮這么說,應娘可不敢當真。生活在這個時代。又是在那種環境里長大的人,哪個不知道人心險惡?
應娘狠狠的楞了一下,本以為陳燮不說別的,總是要收進房的。沒想到提都沒提,不過這種事情不是自己來的做的么?當下笑著貼上身,纖手端著溫熱的酒,遞到嘴邊道:“老爺,不如今夜就在這宿下,奴家安排她來暖床,日后留著做個研墨的丫鬟,她也是肯的。”
陳燮一口酒直接噴了出去,也就是反應快,沒噴她臉上,全噴胸前了。應娘楞了,掏出手帕去擦,陳燮拿過來,抱起輕輕的身在腿上坐下,親手給她擦拭,在耳邊低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本老爺的胃口你不知道么?一個嫩雛兒,如何比得你這等知情識趣的?把心放回去,這登州城里不會再有別人能在這個院里當主人。”
如此一說,應娘見他動作輕柔,心立刻就軟軟熱熱的,火炕燒的旺盛,手帕在嫩尖上掠過時,心頭一團火便燒了起來,腰肢微微扭動,口幾不可聞的低吟。
聽到簾后面的聲音,拎著食盒的婉玉站住,把食盒遞給身邊的綠玉,扭頭躲開。綠玉望著她的背影,嘴角露出得意,這個春香樓最驕傲的女,如今也只能跟在自己身后吃灰。
掀開簾進來,里頭兩人抱在一處,襟懷半開的應娘面如桃花,見她進來也沒停下的意思。桌上酒菜沒怎么動,待會還得重新熱。面不改色的換下桌上的菜,往溫酒的炭爐里加了一塊碳,綠玉不緊不慢的打簾出去,把院門帶上了,這才轉身回來。
門口煤爐上座了熱水,豎起耳朵聽里頭的動靜,安靜下來了這才拿白鐵盆打了冷水,拿了毛巾進來。應娘似被抽了全身的骨頭,軟軟的附在那人的身上一動不動,擰好的熱毛巾奉上時,這才掙扎著起來道:“外頭沒什么事情吧?”
自身定位為應娘貼身助手的綠玉,可是生了個玲瓏的心眼,聞聲笑道:“沒什么事,院門帶上了。”應娘做完清潔工作,毛巾洗了洗,擰巴干凈這才自己收拾道:“菜都涼了,你去熱一熱。”
綠玉應聲下去,陳燮這才笑道:“你哥哥可有信送來?”
應娘收拾了一下,坐下陪酒道:“信是來了一封,不過沒啥要緊的事情。無非是催討一些年前的銀兩和美洲貨色。這不,老爺在昌邑的時候,信已經先到了一步。奴家還當老爺知曉了,沒甚要緊便不曾提,沒地叫老爺心煩。”
話里的意思,這一次年貨可沒少要,元看來是有心要往上爬一爬了。陳燮聽了稍稍沉吟便道:“你不要有顧忌,你哥哥也是我哥哥,他爬的越高,對我對你都有好處。舍不得孩套不著狼,舍不得媳婦抓不到色狼。”
最后一句給應娘抖樂了,突然發出哈哈哈的笑聲,一手捂著肚笑的打跌。陳燮心道很好笑么?看來明朝人笑點低啊。
這時聽到婉玉在外喊:“老爺,劉大掌柜的來了。”
陳燮示意一個眼神,應娘趕緊止了笑,拿來衣裳給陳燮穿戴好。陳燮出后院到前頭會客廳,不止一個劉慶,還有錢不多和李恒都在。見了陳燮,三人站起拱手致意,問候了一番吉祥話。
各自落座,陳燮笑道:“大年初一的,不在家里好好等著客人來拜年,跑我這里作甚?”
劉慶笑而不語,錢不多猴急道:“我的參將老爺,虧您還能坐的住。看看這個,看看這個。”說著從袖口里掏出一疊銀圓來,往桌上一擺。
陳燮拿起一枚銀圓,上下看看,沒看出任何不妥來,便笑道:“挺好的東西,怎么了?”
錢不多見他如此,不免露出擔憂道:“思華,這年前發的賞銀和餉銀,可都是這種銀圓。那些丘八,拿了銀圓在軍人服務社用的還行,要說在登州城里用起來,這可不好保證每家商戶都接手。當兵都是粗漢,回頭鬧出事情來可不得了。”
陳燮笑了笑,看看一直沒說話的李恒,這哥們微微一笑,拱手道:“思華,預祝我等要發一筆大財。閩、浙各大城市我都準備好了,大發錢莊分號先在福州、杭州兩地開張。估算了一下,至少需要這種銀百萬枚。什么時候開張,就等您一句話。”
陳燮豎起一根大拇指,笑道:“李兄是個聰明人,不像老錢,幾個銀就跟要他命似得。”
錢不多急眼道:“我說思華,不帶這么損人的。你說,這銀圓真的沒問題?”
陳燮淡淡道:“聰明一世糊涂一時,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你說,這銀為何能流通大明?”
錢不多想了想道:“開國洪武年間,官府不讓用白銀,只給用銅錢和寶鈔,那會一兩白銀能換1200銅錢。后來這銅錢少了,寶鈔也爛大街了,不用白銀用啥?如今這品相好的銅錢,一兩白銀只能換800。在江南差不多買2石米,在登州,大概能買米1石多一點。到京師,也就是1石米的樣。可惜,大明朝廷不開海運,不然這米價還能跌不少。”
商人才是這個時代最懂經濟之道的人,但是他們提倡海運,在朝廷官員們開來就是政治上的錯誤。理由其實很簡單,“利益”二字道明一切。
一條運河,養活多少人?養肥多少官員?要不這些官敢于在皇帝堅持海運的時候,一口氣把海船票沒個干凈?(一時想不起哪個皇帝,不想打斷寫作節奏,大家去查吧)
“咳咳,跑題了,跑題了。”錢不多趕緊糾錯,陳燮卻笑道:“沒跑題,道理是一樣的。都逃不出利益二字。沒了漕運,當官的沒地方搜刮,靠運河吃飯的幾十萬人要鬧事。這都是利益。銀元也一樣,也跑不出這個范疇來。”
錢不多腦里轉了幾轉,一拍大腿道:“著啊,如今登州下海的美洲貨可比銀要緊俏的多。閩、浙、南直隸,有多少就能賣多少。你要貨,好商量,但是登州只收銀圓,理由很簡單,白銀販運至美洲了,也要鑄成銀圓。是不是這個理?”
陳燮再次豎起大拇指道:“聰明,不過還差點火候,不是只要銀圓,是只要登州版的銀圓。別的銀圓,在登州地面上不得流通就罷了,回頭在各地的大發錢莊的分號,也只認登州版的銀圓。再有,你老錢下江南,帶著大批的銀圓上路方便,還是帶著一張錢莊的票據到了南直隸的分號兌換成銀圓方便?”
“匯通天下!”錢不多徹底醒悟了,陡然眼珠里放出異樣的神采道:“思華,這可不是一筆小買賣,當初您可是跟我們提前說過,難道說現在終于等來了這一天么?”
“你這老錢,果然是利字當頭!”陳燮笑罵了一句,錢不多也不介意,還討好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