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東岸,大軍已經開始宿營,工兵卻一點都沒閑著。冬天的河水刺骨的冷,他們卻要在這個夜晚把兩座橋架起來。岸邊點著了火堆,不時啪啦的發出木柴燒火的聲音。
正常情況下,就算不是很寬的河面,架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沙河水深不過齊腰,河面也不算太寬,不過二十來米。原本河面上有一座木橋,就是窄了一點,一次能并行四人。馬隊也能過,大炮也是能過的。不過在陳燮看來,那樣效率太低了。再說,工兵也要進行類似的訓練,平時訓練的結果,現在檢驗一下很必要。
羊皮筏子吹起來十幾個,一部分工兵走木橋過去,從那邊往這邊開始下水打樁。一頭削尖的木樁打下去,羊皮筏子用粗麻繩固定在樁子上,就是一個工作平臺。一根一根的樁子被打入河面,馬車上搬下來預制好的構建,往木樁上一架,用拇指大的釘子固定牢固了。然后往上面鋪木板。三個工兵隊一起干活,從附近的樹林里砍來不少木樁,兩頭不斷的往河心湊,預制的橋板一節一節拼起來,兩端橋梁最終將連在一起。
陳燮一直默默的站在河邊看著,身后是一群年輕的軍官和參謀,這些年輕人,模仿陳燮都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陳燮站的筆直,他們也都站的跟木樁似的。
天漸漸的暗淡了,氣死風燈掛在羊皮筏子的平臺上,河面上出現一串燈火。嘟嘟嘟的木錘子砸在木樁上,聲音在風中傳的很遠。
“多備一點姜湯,多點幾堆火。下河干活一刻一換。”陳燮不回頭,下達的命令自然有人記錄傳遞。河面上一切井井有條,對此陳燮深感滿意。這支工兵還是有點稚嫩,但是作為這個時代不曾有過的兵種,能有這樣的表現,陳燮已經很滿意了。
距離河邊五百米,大營已經立起來了,士兵們還在忙碌著最后的一些事情。其實對陣孔有德,沒必要這么嚴謹,但是這支軍隊,從來都必須按照相關的條例去做,稍有違背,就是嚴厲的懲罰。
塔塔塔的馬蹄聲踏碎了平靜的河面,石頭墩子木橋的那一頭,出現一匹快馬。
“是斥候回來送消息。”王啟年看的清楚,以前是習慣叫夜不收的,斥候是陳燮要求這么叫,叫多了也就習慣了。
快馬被橋頭的哨兵攔下,簡單的查問后才放行過來,就算是熟人,戰時也要查證件。嚴密的紀律和制度,才是陳燮心目中勝利的保證。
“報告,昨夜我斥候小隊在前王莊遭遇叛軍一支五十人的斥候隊,帶隊的隊官集結各小隊并率部夜襲,除一人逃走之外,其余全部被殲滅。”斥候隊的編制不一樣,一個隊有五個小隊,每個小隊加小隊長十一人。而且斥候隊員都是軍中最拔尖的士兵組成,潛伏、追蹤、格斗這些項目,都經過嚴格的訓練。
“說說都發現詳細經過吧。”陳燮笑了笑,摸出煙來給這個辛苦的斥候遞過去一支,還給點上火。受寵若驚的斥候顯得有點笨拙,還嗆了一口,眾人皆笑,嚴肅的氣氛緩和。
“昨日下午上我們的潛伏哨發現了這支叛軍斥候隊,立刻傳出消息。小隊長立刻上報隊官,決定一家伙。沒想到他們進了前王村就不走了,兄弟們在外頭等了一個時辰,都沒見他們出來。感情這幫孫子,在村子里偷懶呢。上半夜,隊官派了兩個兄弟進去查探,還好,都住在一個大戶人家里頭,就是馬沒集中在一起。隊官一琢磨,決定下半夜摸進去。這不,我們摸進去,里頭睡的死死的,就放了四個崗哨,有兩個還在打瞌睡。這還有啥客氣的,一口氣全給摸掉了,其他的門一堵,準備動手的時候,一匹馬跑了。村口的兄弟沒準備好,被沖了出去,后來一直在追,可惜沒追上。其他的叛軍,活捉了三十三人,干掉了七個。隊官讓小的回來報信,前天下午叛軍已經攻下了昌邑,距離我們這不過七十里。具體兵力多少,有待進一步的偵查。”
陳燮讓人帶斥候下去休息,招呼其他人蹲下,打開地圖圍著看了一陣,還是習慣性的問:“都有什么想法,現在可以說說。”
“就情報而言,沒有出乎參謀處的估計之外,明日我軍過河,只要叛軍不跑,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戰斗,我軍必勝無疑。”
“之前的推演把各種可能都想到了,唯一沒去研究和推演的就是對手不戰而逃,我認為現在可以就這個可能性進行一些推演了。”
“擊潰不難,難的是全殲,應該把這個問題考慮進去。建議騎兵營迂回敵后,堵住退路。務求畢其功于一役,一次解決叛軍。”
“不妥,叛軍人數本有三千余,此番東來,連續攻陷城池,裹挾民壯至少過萬。如果強調全殲,那樣我軍的傷亡會增加不少。應該正面擊潰,以騎兵營的機動性進行不間斷的追擊,一口一口的吃掉叛軍,打掉他們作戰的勇氣,這才是上策。”
年輕參謀們的議論很熱鬧,陳燮站在一邊笑著抽煙,也不插嘴。很耐心的等他們拿出一個結論來。這時候一名參謀突然道:“我想大家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們作戰的目的是什么?之前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不是一再強調一定要奪取叛軍物資么?圍繞這個核心,我們制定的作戰計劃,現在大家覺得有問題么?沒有問題,那就繼續執行就是了。根據戰場態勢,騎兵營連夜出發,走海倉鎮過膠萊河,至魚兒鎮休息潛伏。魚兒鎮距離昌邑,不過三十里,騎兵也就是半個時辰多一些的行軍速度。巳時出發,奔襲昌邑。等騎兵營拿下昌邑,錢糧物資到手,正面戰場估計也打的差不多了。叛軍要跑,那就跑唄,跑散了最好,山東地面上哪來的容身之地?”
這個年輕的參謀,陳燮有印象,就是那個在灤州跟小寡婦牽扯不清的林河。他不是炮兵么?怎么到了參謀這邊來了?應該是成績優秀,被教官隊長將岸推薦到的參謀處。
一番話還真的說的大家了沒了言語,這時候陳燮才笑瞇瞇的開口:“看來你們有一個結論了,就按照這個結論,修改補充原來的計劃,一個小時后,我需要看見新的作戰計劃。”
“是!”十余年輕的參謀起立,整齊立正響亮的回答。
等到參謀們下去了,王啟年才笑道:“老爺,膠萊河水可是個問題,冬天以來,下了一些雨,河水是否合適泅渡?叛軍的戰場會選擇在那里?這些問題,好像他們都沒考慮到。”
陳燮微微一笑:“沒事,他們人多,總有人會想到的。我不認為,他們會忽略這個細節。放心吧,這些年輕的參謀,經歷過勤王之戰,已經成長起來了。再說了,我就沒想著全殲叛軍。先把他們搶來的財物變成我們的再說,五個城池啊,這得多少錢糧?”
王啟年聽著眼睛冒了藍光,躍躍欲試。
孔有德和李九成現在也很頭疼,對手的斥候太過兇猛,由此可見多批斥候是回不來了。這樣的話,對手的情況就很難摸清楚,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這個問題搞不清楚,就是一個糊涂賬。都是老打仗的,當然知道糊涂仗不能打。
“不打肯定不行,我們也沒了退路。就算要受撫,也要先打出東江軍的威風。不如這樣,今夜早點睡,明晨三更做飯,五更出兵。趕在綠皮前頭抵達膠萊河,然后看看姓陳的怎么辦。他要過河,我們就給他個半渡而擊。”李九成想了一會,拿出這么個主意。
孔有德沉默了一下,很想反問一句:“他要是不動呢?就堵在河對岸呢?”可是想了一會,孔有德也沒有什么好法子,總的來說,還是這個法子最靠譜了。
“也只能這樣了,好在綠皮沒有騎兵,不然我們想跑都跑不掉。”孔有德一句話,說的李九成心里很不屑,但是嘴上沒去反駁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李九成聽到一間屋子里傳來女人的哭聲,心里的陰云未散,表情自然不好看。他倒不怕山東軍,事實證明站東軍就是一坨爛狗屎。但是這個綠皮,真的不知道深淺,多次派人去查探,根本就無法靠近人家訓練的地方。偶爾能看見的就是綠皮搞什么拉練演習,全副武裝的跑步。這支軍隊太古怪,沒法用以往的經驗來看待。
“完了到我房間來一下。”敲了一下門,李九成說了一句就走了。沒一會,一邊系褲帶,一邊走路的李應元進來了,臉上的紅潤和興奮還沒消退。
“爹,您找我?”李應元最近很嗨皮,吃的好,穿的好,漂亮女人隨便睡。
“你啊,不能總是這樣了,軍中的事情,多少要關心一些吧?整天就知道吃飽喝足睡女人,登州綠皮都打過來了。”李九成說了兒子一句,李應元很不服氣的哼哼。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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