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趵吃驚的目光下,張衍走到船沿邊上,同樣向老者回了一禮,道:“不敢,在下張衍,并不是什么大師。”
見張衍如此年輕,老者微微詫異了一下,不過他的表情很快就回復自然,“張道友不必謙遜,你那枚隆悅丹聞之無味無色,圓潤如珠,分明是達到‘性入微塵,斂力聚一’的地步,即便在陽光下曝曬百日不減其藥力分毫,是難得的好丹,好藥。”
張衍命人送上這一枚丹藥,在丹師看來,這是向同道展示自身的成就和道行,是彼此之間打交道的通常用法。
張衍這枚丹藥倒的確是他自己煉制的,只是在煉制時卻是由周崇舉在一旁控制了火候,而且每一步都是在他細心教導下完成的,同時又不吝草藥,在煉廢了五六爐丹藥后,這最后一爐丹,才有這一枚算得上是上上品丹藥。
當時周崇舉曾捏著這枚丹藥反復看了幾遍,這才交到張衍手,笑稱如果拿來唬人確實足夠。
老者在張衍臉上掃了幾眼,道:“老朽這里也有幾枚丹藥,想請張道友品鑒一二。”
一聽這話,張衍也不禁認真看了過去,見老者不言不動,眼皮低垂,便道:“好,既然道友有請,敢不遵從?”
這是對方很客氣的發出想和他小比一場的邀請,屬于同道之間的正常切磋,不過看此人打算,像是并不相信那枚丹藥是他煉制的,所以想要親手稱量一下他到底有多少斤兩。
不過張衍既然要以丹師這個身份進入水國,自然要把這個身份的架子撐的足足的,心暗想:“正巧我需有人來為我正名,此人卻送上門來,倒是合適不過。”
到了妖國之,修為比他高的比比皆是,就算他背著一個凕滄派使者的身份,也未必方便多少,但如果同時掛了一個丹師的牌子,那便大為不同了。
妖國之,本來就缺少此類人才,再加上練“力道”者需外藥澆灌,這“藥”之一字,就包含有丹藥在內,因此丹師的地位在妖國也是凌駕在一般妖修之上,很是有許多在門派混得并不如意的丹師跑來此地投效的。
只是上等丹藥師都是門著力培養,嚴加控制,各種秘法口訣也從不外傳,因此這些人也改變不了妖國丹藥煉制水準低下的狀況。
看到張衍應下,老者極有氣勢的一揮手,舵手會意,將船只往張衍這邊靠了過來。
黃趵很有眼色,連忙親自操舵向那艘船漸漸靠去,待雙方接近后,又命人拿來兩架長梯,搭在對方的船沿上,上面蓋了兩塊板,極為簡陋的在領條搭出了一個通道。
對面那艘船上,那名年輕妖修警惕地看了兩眼靜靜站在一旁羅蕭,又湊到老者身邊,低聲道:“任老?你能看此人是何來歷否?”
老者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姬國主布下丹會,我輩之,海內外靈秀俊杰弟子一時皆紛至沓來,如過江之鯽,不過此人年紀輕輕,如果那枚丹藥真是他所煉制,那必是師出名門,老朽以為,當不出東華洲派。”
這里地脈元磁混亂,能攪亂靈機,如是勉強飛遁,很可能沒多久便從天空掉落下來,張衍是無法做到如羅蕭那種地步的,是以沿著梯子搭出的通道一步步走了過去。
到得對方船上,羅蕭主動上前,以一副女侍的姿態站到了他的身后,那名年輕妖修看得眼角一跳。
張衍拱了拱手,道:“還未請教道友高姓大名?”
老者神情淡淡的回禮,道:“老朽海外練氣士,任采。”他側身一閃,作勢道:“請道友里面坐,”
張衍踏進艙門,看了幾眼,見這里布置簡潔,只是陳設架上的擺設很是奇特,俱是一排排白慘慘的尖牙利齒,只看一眼便覺得煞氣撲面,血腥味十足,
任采看他有些注意,便解釋道:“都是東海的一些妖物,水國之,有幾個族長頗為喜愛,是以此次帶了一些來,道友請。”
兩人分賓主落座,羅蕭和那名年輕妖修各自站到了兩人的身后。
任采與張衍又客套了幾句,這才知道張衍是出身凕滄派,卻是不敢小看他,先將張衍的那枚隆悅丹還了回來,然后又推了一只錦盒到了他面前,目注著他,拱手道:“還請道友賜教。”
張衍接過,打開一看,發現是三枚白泥丹藥,從形貌上看并不是丹譜上記載的任何一種,不過這無所謂,因為丹師都有自己秘制的丹藥,不認識并不奇怪,只是這三枚丹藥無論色澤,味道,外形俱是一模一樣,這倒是有些稀奇。
“在下這三枚丹藥稱為三壽丹,乃是老朽按照一殘缺的古方記載所煉,據傳能贈壽元,只是有個缺憾,這丹藥每一次俱是一爐同出,且其兩枚是劇毒,只有一枚能夠增壽。”
說到這里,任采稍稍挺直了一些身軀,“老夫得此煉藥之法至今已經三十余載,終于能摸出其門路,只是至今仍不能有十成把握,未免有些遺憾,這位道友觀之也是名門出身,不知可否替老朽解惑一二?”
張衍看了看,道:“道友可否容我細觀?”
任采一抬手,做了個任君鑒賞的動作,只是他的表情和神色都很自負。
在任采看來,張衍年輕,能練出隆悅丹這樣的丹藥,應該是有上好的師承,要知道,一些大派之難免會有一些秘傳丹方的煉制方法,只要按部就班,也的能練出一兩枚好丹來,也毫不奇怪。
只是丹師一途,終究還是要靠三竅術,這是實打實的,這半點虛假都耍不來,
而要辨認出這丹藥的差別,只能靠三竅術,他也是又苦練了三十年,才能察覺到其些許細微的差別,往日他與同道切磋,任誰到來,只需這三枚丹藥一出,再評鑒一番,指出其分別,別人就甘拜下風。
若是還不服,他也可以當場吞而食之,此招一出,對方無不敗走,可以說這些年來是無往而不利。
此番來到丹會上,他有信心憑借此丹壓下一大批丹師。
張衍看了幾眼,明氣境界練到第二重后,正巧練空一個氣竅,他也曾抽空出來練了練內竅術,只是方法是方法,火候是火候,這兩點并不同,辨認一些普通丹藥的優劣,或者煉丹或許不礙事,但是辨別這樣詭異的丹藥卻未免有些難為他了。
不過,張衍雖然沒有辦法用“三竅術”辨明丹藥,但是他卻仍有一法卻是對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這伸手入袖,摸住那塊殘玉,心神便往里一沉入。
隨著他修為的提升,玉內的景象又有變化,原本殘玉不過將五步之內的景物映照進來,而現在卻能照見到十五之外,除了活物之外皆是與外界一般無二,再遠的地方便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把目光從遠處移過來,此時他的分身面前,也有著一只一模一樣的錦盒,那三枚丹藥,正整齊在排在其。
他微微一笑,雖然他不能憑借“三竅術”或者“內竅術”來分辨出這三枚丹藥,但是他卻可以用分身來吞服試驗。
不再猶豫,他伸手拿起間的一粒丹藥仰脖吞服了下去。
這枚丹藥一入腹,便如火燒一般滾燙了起來,霎時間便蝕透內臟,穿腹而出,毒性之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意念一轉,分身又漸漸復原,他又拿起第二枚丹藥,將其投入了嘴。
這枚丹藥服下去之后,初始他毫無所覺,以為一切如常,只是漸漸的,他卻覺得一絲寒意往四肢百骸內蔓延而去,先是頭發,再是眉毛,包括身體上所有的毛發都脫落了下來,然后是他的皮膚如蛻皮一樣起褶開裂,用手一抹,就是一片紛紛揚揚的皮屑。
不但如此,他身上的肉也像了一樣一整塊,一整塊地往下落。
手一握拳,骨節便從皮肉爆了出來,站起身,還沒做兩步,全身的皮肉便如軟泥衣物一樣往下滑。
張衍沒興趣再看了,要知道,雖然用分身試驗沒有危險,但是他的感覺依然是清晰的,換句話說,所有的痛苦他都能品嘗得到,如果不是先前有了那么多經驗,他的神經已經磨練到無比堅韌的地步,恐怕只是看一眼現在景象都會支撐不住。
這兩枚必定是毒丹無疑了。
他目光不由看向了最后一枚。
任采看著張衍遲遲不動,不禁微露笑意,這后生晚輩畢竟是根基不穩,仗著有著師承便敢來老夫面前擺弄,豈不知煉丹一途浩若煙海,永無止境,年輕人啊,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需知唯有根基牢固方可在此一道上有所建樹。
就在此時,張衍卻抬起頭,沖著任采微微一笑,伸手將最后一枚丹藥拿了出來。
任采眉頭微皺,但是臉色未變,但是張衍下一句話卻把令他震得渾身一抖,差點跳了起來。
“此丹無毒,但亦不能增壽,只有三丹同服,方能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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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