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說過,他昏迷的時候,瘋狗一有空就來看他,住院的錢,他掏了至少一半。
他現在又及時地給蘇恪轉交任務,蘇恪明白這家伙的心意,他肯定是擔心他受人排擠,陷入接不到任務無事可做的窘境。
數百虛擬好友中,就這瘋狗是真兄弟。
這任務正好合了蘇恪的意,又是生死至交,蘇恪自然是毫不客氣地就接受了他的幫助。
一切就緒后,意識聯入虛擬世界,經過安全檢測區,輸入坐標,然后循著熟悉的路徑進入了《道》,到了世界內部。
對術士來說,意識到了《道》內部,僅僅只是開始,想要開始任務,還有許多必要的步驟。
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得到一個用來執行任務的肉身。
或許有人會認為對虛擬游戲制造一個肉身很簡單,游戲嘛,無非一堆代碼組合而已,但《道》是個例外。
《道》這個游戲,對玩家體驗的注重已經到了一個變態的地步,其中一個表現就是極端注重世界的合理性。
它絕不會無中生有!
物質不會,能量不會,普通人看得見,看不見的所有東西都不會憑空出現,《道》近乎苛刻地遵循著守恒律。
即使是對前來做任務的術士,《道》背后的游戲系統也是一視同仁,絕對不可能憑空給他們造一個肉身出來。
所以,蘇恪的意識雖然已經鏈接上了游戲,并到了楓華谷,但卻暫時只能以一種叫‘靈體’的狀態存在。
什么時候才能得到肉身?那就得看機緣了。有些倒霉的術士有因此等上十天半個月的。
蘇恪自然也只能耐心等著。
任務地點是楓華谷北邊的一個亂葬崗,直接在亂葬崗登錄太過危險,而且可能打草驚蛇,真正的登陸點是在附近的一個叫張家村的小山村里。
未免驚擾普通玩家,也為了保證靈體的安全,術士一般選擇在深夜登錄。
不過,就算是靈體也不是一片虛無,在《道》中,萬物皆數,只要存在,必然有數來承載。靈體也是一種存在,只是組成靈體的數非常少,非常稀薄,猶如空氣,極難為凡人肉眼所見而已。
但眼睛看不見,不代表感覺不到存在。
當蘇恪的意識靈體到達村子外頭,小村里的狗就有了反應,開始狂吠起來。這些守戶的畜牲對各種各樣的靈體非常敏感,它們的鼻子太好使了,一下就能‘聞’到空氣中的陌生氣息,不管這氣息是生人還是生‘鬼’的。
“汪汪汪”
“吼吼
“昂昂昂”
大大小小的狗一陣一陣地吠,蘇恪離村近一些,他們就吼的響一些,遠一些,他們就吼的輕一些,就是不停。
過了一會兒,蘇恪看到村里許多房子的窗戶已經亮了起來,隱約還能聽到一些聲音。
“今夜這狗兒是怎么了,莫非村里來賊了?”
“快拿上家伙,可別丟了家什。”
“當家的,還趴我身上干嘛,快起床去看看!”
蘇恪暗暗嘆氣,他最討厭在山村里等待肉身了,村里人人養狗,一來就鬧大動靜,說不定還會惹上普通玩家中的法師。歷史上,也并不是沒有術士被土著玩家法師給收拾的,因為術士對玩家,要么跑,要么被抓,根本不能還手。
無奈,蘇恪只能后退一些距離,躲在山村外的一棵老槐樹上,槐是木鬼,又叫守土樹,常常栽在墓園,自帶一種陰氛,能給靈體以庇護。
村里的狗果然就不叫了。
‘叮’系統忽然來消息了。
蘇恪打開一看,卻是好消息
‘肉身就緒,請做好準備!’
沒想到這一回事情這么順利,蘇恪也顧不得村里的狗叫,直往村里沖去。
這段時間,游戲系統開始給蘇恪介紹詳細情況。
村東邊有戶人家,家中十五歲兒子張順早間外出砍柴,不小心被一條白節黑給咬了,這東西俗稱銀環蛇,劇毒,張順當時沒什么感覺,只以為是山里小蟲咬的,等到家門口的時候蛇毒開始發作,到半夜更是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
蘇恪趕到張家小院外的時候,遠遠院中的情景。
張家母親正站在房間角落里看一個鄉村土醫忙活,怕打擾到醫生,她不敢哭出聲來,只是不斷地抹著眼淚,整個眼眶通紅通紅的。
張家父親則坐在房間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臉上皺紋又深又密,一張臉藏在陰影中,隱隱地似乎有水光。
張順的哥哥嫂嫂則看著醫生忙碌,偶爾也幫下忙,但大多數時候都只能無奈地站在一邊看著,兩人也都是一臉悲傷。
游戲系統傳來提醒:“玩家張順壽元將盡,肉身暫時可用,限時十天,速速前往附身!”
所謂壽元,就是登錄游戲前玩家預先沖入的游戲時間。當然,為了防止有玩家沖入大量時間后一直活著不退游戲,《道》中還有一個天年限制,自古以來,無人活過120歲。
這120年就是所謂的天年。
這并不是一個大秘密,即使是在《道》內部,各個國家文明的大醫大巫寫下無數養性修命的經典,都已經隱約意識到天年的存在。
如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尚書.洪范篇》:“壽,百二十歲也”,《養身論》亦說:“上壽百二十,古今所同”。
回歸正題。
這一邊,得到游戲系統提醒,蘇恪精神一震,立即往前方農家小院內右邊偏房沖去,他沖的很快,所過之處,竟卷起一陣風來。
此時是半夜,氣溫低,突然起一陣風,吹在人身上那真是陰涼陰涼的,給人一種陰風陣陣之感。
風卷過籬笆院門,院子里的狗若有所覺,就像看到蘇恪一半,猛地朝他所在方向一撲,然后開始對著半空狂吠。
這家伙吠地如此瘋狂,加上憑空起一陣陰風,正在哭泣的阿婆都一下被驚得呆住,瞪圓了雙眼驚恐地看著院門外風來的方向,老漢也忘了抽煙,這家的長子和長媳也同樣如此。
院子里還有一個村里土醫,他們基本都是半巫半醫,除了治病救人,還通一些鬼神之事。
他一見這情況,立刻喊了一聲:“不好,定是無常索命來了。快快快,把火爐抬進屋去,火越旺越好。大家都圍過來,把順娃子圍在中間,快!把門窗都關上!”
這時候大家都驚了,本能之下就聽這土醫安排。
“哐當哐當!”木門木窗全都關上,火爐被添了柴火,用蒲扇扇著風,燒的極旺,爐火竄將起來,足有一尺多高,一家四人則圍成一圈,將昏迷欲死的順娃子被圍在了中間。
另一邊,土醫飛快拿出來一包朱紅色的東西,添水和勻,調成朱紅色顏料,又拿了個鬃毛刷子,開始在門窗墻壁上畫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
他速度極快,揮灑而就,頃刻間,房間四壁就滿是紅色朱符。
朱符一完成,奇怪的事就發生了,房間中那爐火的溫度原本是集中在一處,爐火附近熱浪逼人,但符一成,這熱浪就開始向四面八方化開,不僅圍住了中間的順娃子,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導著,在房間四壁布上了一層濃濃的熱氣流,就像一個罩子一般將房間罩了個密不透風。
做完這一切,土醫長吐口氣,開口解釋:“無常雖是索命使,但無常也是鬼。鬼是陰物,最怕陽氣,火是至陽,生人也有陽氣,把順娃子圍著,我這御火符更是能引陽氣成一護鼎,無常應該進不來了。只要我們能撐過子時,陰極而陽生,順娃就有救了。”
這一番話聽的這一大家子人都是連連點頭,臉上滿是信服之色,但聽在被關在屋外的蘇恪耳里,他卻只能連連苦笑。
“這哪冒出來的土醫,誤打誤撞的一套理論,還真給他蒙對了點東西。還有他這所謂的御火符,真是有些門道。”
土醫口中的所謂陰陽之別,在術士眼中看來,只不過是數多數少而已。
陰陽只是一個相對依存的概念,數多凝實為陽,數少虛無為陰。
《道》對現實世界的模擬度極高,達到了分子級,所以組成固體肉身的數的量那是極其龐大的,相比之下,虛擬靈體是給術士,卻只是為了實用,完全不顧俯身的體驗,所以數含量極少,只有玩家肉身實物的億萬分之一,基本就是一團氣而已。
這么一團氣,結構非常脆弱,極容易被破壞,火焰中包含激烈能量流動,一個活人身體中的血氣流轉,全部都是虛擬靈體的克星。
土醫這么一安排,還真給蘇恪附身造成了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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