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
《》
蘇幕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存在是在表達對井九的警惕。
說明在她看來,井九是真實的威脅。
這個大陸,能夠威脅到她的人非常少,甚至可以說沒有。
井九并不驕傲,他知道那只是對方認出了自己。
當年青山峰頂那道斬碎天雷的劍光,整個朝天大陸都看到了。
而且對方現在的情形有些詭異,所以過于謹慎小心。
井九還是想試試。
如果自己離開,或者只是讓劍離開,會不會被對方判為威脅。
——白早的情況不是很好。
弗思劍破空而起,向著南方疾飛。
忽然,那道意志再次落下。
風雪驟疾,一道無形的雷霆在空中炸響。
弗思劍發出一聲低鳴,折轉飛回,落在他的手里,血光微淡。
井九確認弗思劍沒有問題,望向風雪深處,皺了皺眉。
自己只是想要離開,為何對方這般敏感?
還是說所有生命在這種時刻都會如此?如此不講道理?
井九回到洞里,對白早說道:“短時間里我們無法離開,做好心理準備。”
白早問道:“要等到何時?”
井九說道:“等到你重結金丹,可以動用萬里璽。”
白早輕聲說道:“那至少需要數年時間,甚至再也不可能。”
井九說道:“那就等著她把孩子生出來再說,只是我不確定要多久,道藏上沒記載過這種事情。”
白早微微一怔,問道:“你說誰?誰要生孩子?”
井九說道:“冰雪女王。”
白早驚呆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這時候才明白,今年道戰遇到的種種詭異全是由此而來。
準備下次獸潮、深藏在雪原地底深處的怪物為何會提前蘇醒?天地為何變得如此嚴寒?原來是因為冰雪女王要生孩子了,所以她召集所有的子民,封鎖住一切可能的通道,不要被外界侵擾,同時確保自己的安全。
“那種奇怪的寒霧是什么?”
“應該是她自己的血氣。”
白早還沒有完全從震撼里醒來,喃喃說道:“……不愧是冰雪女王,居然生個孩子便能引發如此巨變。”
她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聽著白早的感慨,井九的心情有些怪。
當初感覺到有事情即將發生,他以為是自己來到這片雪原引發的天地感應。
事實上,那些天地感應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因為冰雪女王要生孩子。
師兄算到這點,才會布局讓他來雪原看看。
當時他以為自己的推論基于自信,現在看來確實有些過于自戀。
白早問道:“她不讓人類修行者靠近,可以理解,但為何不讓我們離開?”
井九說道:“她可能是第一次生孩子,非常緊張,過于焦慮敏感,不愿意用理智去思考問題,只憑本能判斷。”
所謂本能判斷,就是在她看來井九很危險,便會盯著他,哪怕隔著十余萬的遙遠距離也不允許他有任何舉動。
這時候井九已經想明白,所有被冰雪女王視為威脅的舉動,其實就是他的所有舉動。
因為冰雪女王的警惕針對的并不是那些舉動里的細節代表什么意思,而是他這個人。
如果失落在這片寒境里的修行者不是他,或者離開反而要容易很多。
他沉默想著這些事情。
洞里很安靜。
“冰雪女王什么樣子?聽說她很丑陋,她的孩子剛生下來,會不會可愛些?”
白早好奇問道。
井九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白早忽然咳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出現兩抹不正常的紅暈。
如此嚴寒的環境,不要說療傷、重結金丹,便是想要活下來都是問題。
那道來自風雪深處的神識,依然注視著這里,雖然只是分出來的一縷,卻讓洞里的一切無所遁形。
井九知道自己不能以手破石,從地底離開。
他和她如果熬過這段可能極為漫長的寒冷歲月?
“丹珠古經對你的傷勢可能有所幫助,修行這種功法需要入定三年。”
井九沒有問她是否愿意學,直接開始念經。
他只說出經首的如是我聞四字,便停了下來。
因為白早說了一句話。
“原來你真的是果成寺蹈紅塵傳人。”
她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果成寺的僧人可以還俗嗎?能不能成親?”
不待井九回答,她想起了刀圣的傳奇故事,臉上露出微笑。
井九沉默了會兒,伸手點向她的眉心,指尖帶著一道極為寧靜的氣息。
看著那根越來越近的手指,白早有些吃驚。
灌頂這等絕學只有禪宗大德才能施展,就算你是果成寺的蹈紅塵傳人,但如此年輕怎么也會?
悄無聲息,井九的指尖觸到了她的眉心,無數文字與畫面隨著劍識,慢慢進入她的識海。
白早閉目靜心,默默體會感悟學習。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井九收回手指。
“有不懂的,這幾天里趕緊問我。”
白早睜開眼睛,有些不舍地看著他。
她知道如果自己掌握了這段丹珠經文,數日之后便會進入長時間的入定。能夠在如此嚴寒的環境里生存下去,而且可能重結金丹,她很喜悅,但想著如此漫長的時間,井九就在眼前卻無法看到,不免又有些遺憾。
井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坐下調息,鐵劍在懷里再次燃燒起來,照亮幽冷的石洞。
感受著劍火帶來的熱度,白早輕聲說道:“你能維持多久?”
“如果不繼續變冷,應該能一直維持。”
井九說的是真元回復的速度。
白早有些吃驚說道:“難道你不準備休息。”
井九說道:“剛好用來修行。”
回到青山重新開始修行,他沒有遇到任何問題,只需要等待那些關鍵時間點的到來,現在短時間內無法離開,那么便繼續修行好了,剛好無人打擾。
白早擔心說道:“那樣會太苦。”
井九說道:“青山弟子最習慣的便是苦修。趙臘月當初在劍峰上一坐便是三年,日夜與劍意對抗,非常難熬,與之相較,這里只是稍冷些,算不得什么。”
白早想著梅會上的那次朝面,心想看來自己的觀感應該是錯的,問道:“她的修道天賦很好?”
井九說道:“還可以。”
這評價并不算太高。
白早好奇問道:“在你看來比我如何?”
井九說道:“她現在境界不夠,是因為年紀還小,如果不出意外,她十年內就會超過洛淮南。”
他沒有正面回答白早的問題,但白早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淮南是年輕一代修行者里的最強者,卓如歲在天光峰頂閉關不出,世間再無人能與他并肩。
如果連洛淮南的天賦都不如趙臘月,她自然也不行。
如此天賦在井九看來只是……還可以?
但白早不相信井九的說法。
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后,她對洛淮南的觀感已經差到了極點,但她還是認為洛淮南的修道天賦無人能及。
就算趙臘月是天生道種,也沒可能在短短十年內,便超過他。
提到洛淮南,白早有些難過,然后想起井九那天說的話。
“修行的目的是長生,死生乃是唯一大事,需要被敬畏,隨便用來考驗,那便是不敬。”
現在她懂了這句話。
洛淮南沒能通過這場考驗,付出慘痛代價的卻是她。
她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問道:“趙臘月把洛淮南視作目標,所以才會修行的如此刻苦?”
井九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心想她修行的目標是自己。
“剛才在洞外,你想讓弗思劍飛出雪原求援?”
“不是。能救我們的人,只要進來便會引發那位的警惕與憤怒,然后被殺死,不能救我們的人,進來就是送死。”
“那你準備做什么?”
“我想傳訊給趙臘月。”
“傳訊?什么內容?”
“如果十年后我還沒有出去,那就把洛淮南殺了。”
“為何不想著在劍書傳訊里揭露洛淮南的真面目?”
“因為除非我們活著說出這個故事,沒有人會相信。”
“那你為什么不肯用萬里璽離開?那位應該阻止不了。”
“我一個人說這個故事,還是沒有人信。”
“但你至少能活著。”
“我本來就不會死。”
“可是不用在這般嚴寒的地方受煎熬。”
“我如果離開,就不會再回來,那太麻煩,你會死。”
“你擔心我,所以才會留在這里陪我?”
“如果你再不專心修行療傷,很快就會死,那我就可以離開了。”
盛夏時分,云集鎮里的云還是那樣多,甚至比往年更多。
從群山里流出來的云霧,在鎮上的天空匯集,不肯散去。
陽光最烈時,云里有只劍舟若隱若現,在地面落下陰影。
鎮上的居民與聞訊而來的游客、信徒便跪在那片陰影里,對著天空里的劍舟不停叩首,希望得到仙師賜下的福氣。
劍舟沒有回青山,是趙臘月的要求。
因為她受傷的緣故,劍舟不敢飛快,從朝歌城到這里用了些時間,她的精神稍好了些,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劍舟停下的時候,道戰開始沒幾天時間,也就是井九感覺不好的時候。
她也感覺不對。
然后不斷有消息從雪原傳來。
井九動了。
井九拿了道戰第一。
井九要求道戰立刻停止,強行帶走所有參加道戰的青山弟子。
無論是在朝歌城還是在青山里,這件事情都引發了極大的議論。
九名青山弟子們完好無損地送到了白城。
井九卻不見了。
趙臘月站在舟首,看著云層遠方,說道:“去白城。”
(今年過年后,全家開車去了很多地方,中間去了成都,和林海、七十二、烤魚美美地聚了幾天,還去了青城山,我猶豫了很久,開車回了趟映秀鎮。十九年了,江還是那個江,聲音很吵,別的變化很大,鋁廠和學校之類的位置,與我記憶里真的不一樣。鎮子當然都是新的。特意請了位導游,鎮上的女孩子,零八年的時候在鎮上讀書,聊了聊當時的情況,沒有深談,我們兩口子和林海兩口子沿著江走了走,鐵索橋還在,江對面的野花沒看到,因為親愛的不要跨過那條江,但高山間開了很多野櫻花,很好看。我帶他們去找曾經住過半年的地方,隱約記得是某處,但無法確定,給當時在這里工作、如今在南京的大學同學打電話,他也無法確定。這章是存稿,早就上傳了的,昨夜海棠問我要不要寫些什么,我說不要了,現在有些不習慣或者說不愿意說心事聊閑天,但半夜猶豫了很久,還是在這里寫了幾句,祝大家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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