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司衙門,劉玄機端坐在正堂之上,左側是戶司原道長和師爺,右側是兵司成山虎和應急丙隊的隊正洛君。
這是法司、戶司和兵司三堂會審的架勢,以法司為主,但劉玄機卻坐得很不自然,還沒開口問話,就對兩側頻頻拱手,自己是主審,但地位怕是最低了吧。
說是會審,實質上更近于寧申謀逆案后續事件真相調查。
晴姑被傳進正堂之后,有書吏給她搬來坐墩,晴姑入座后,望向上首各司的負責人,然后沖洛君笑了笑,洛君回以笑容。她們是表親,一家人。
劉玄機清了清嗓子,問:“晴姑已經知道我們請你來所謂何事了,那就請說一說當時的情況。一步一步說,不要打亂了順序,避免有所遺漏。”
晴姑道:“前夜我們丙六組去行獵,回來向庫司點算獵物時,寧不為帶了九個人進來,說是在外間遇到了落難的道友,帶他們去戶司登記,其中一個還說他們是從北邊過來的。我說他們很可憐,張師兄說他們很奇怪......”
“哪個張師兄?”
“當然是張莫問師兄,我們丙六組還有別的張師兄嗎?你這人問的問題好奇怪。”
“咳......不是,晴姑,這是我們法司問話的規矩,每一句話都要落在實處。”
“明知故問的話也要落在實處么?”
“好吧,我們不糾結這個......張莫問怎么看出來的?”
“還不到這一步,等我后面告訴你。“
“......晴姑繼續說。”
晴姑皺了皺眉:“我本來要繼續說的,你這一打岔,我怎么說?都想不起來了......”
劉玄機被噎得沒辦法,訕訕笑著看了看左右。
洛君張口道:“表姑,你剛才說的是,張莫問說了句‘奇怪’,你沒在意。”
“哦對......”晴姑繼續回憶:“張師兄當時也就是隨口一說,我也沒太在意,等我們點算完收獲以后,拿到了七塊靈石,才七塊啊!原參軍,正好你在這里,我必須代表所有獵殺組的同道向戶司鄭重提出意見,你們的價格定得太低了,應該調高一些才合適!我記得剛開始獵殺的時候,收獲還不錯,每晚多則十七八塊、少則十二三塊,可現如今妖獸沒那么多了,我們出去辛苦一夜,收獲才到以前的一半,原參軍,再這么下去,我怕道友們都失去獵殺的興趣了。”
原道長當場搖頭:“這不能怪戶司,要知道庫司那邊已經裝滿了,實在沒辦法,找了個山洞擴建成大庫,這才能繼續收購。要依照我們戶司的想法,價格還要往下減三成才是。從正月開始到如今,你知道戶司為此支付了多少靈石么?一萬八千塊!哪里還有那么多靈石?”
晴姑道:“你們不是有礦嗎?多采一些靈石不就好了?”
原道長氣樂了:“哪有那么簡單的?靈石的產量都是有高限的,最多大家努力努力,也不過是多出一成而已,你不懂采掘不要亂說。”
晴姑翻了個白眼:“我是不懂采掘,我只懂獵殺,現在獵殺越來越難了,掙得也越來越少了。”
成山虎捋著刻意越留越長的胡子,微笑著打圓場:“二位不用爭執,關于零敲碎打牛皮糖戰法,本官這里有數。今年正月到三月,獵殺組每月獵殺三千多妖獸,三月到七月,每月獵殺兩千五百以上,從八月開始,則為一千五百六十,本月則跌落為一千二百,其實以本官看來,正說明在長史府的英明領導下,南吳州抗獸形勢越來越趨向于好......”
話沒說完,被原道長打斷:“其實我倒是建議可以暫停獵殺戰法,至今殺掉的妖獸已經超過兩萬,南城墻下的壓力已經大大緩解,妖獸的數量也明顯稀疏......”
洛君斬釘截鐵道:“那不行!今日停了,明日就多了,到時候又得重來。”
成山虎深以為然:“本官以為,還是要持之以恒、常抓不懈......”
劉玄機實在憋不住了,干咳了半天,好容易吸引了幾人的目光,這才道:“諸位,咱們是調查,不是討論戰法。”
于是又回到話題上來,晴姑道:“我們拿到靈石以后,就回去了,張莫問師兄去睡覺,神丹樓的卓有行師兄要拉著他對弈,兩人吵了起來,我沒工夫搭理他們,就去了雙峰鎮,看看有沒有什么好酒,想買一點給洛君,她喜歡喝酒......”
劉玄機道:“晴姑,咱能不能說點和案情有關的事情,這些就不要談了。”
晴姑很不高興:“是你讓我不要遺漏任何一步的。”
劉玄機投降:“行行行,你繼續說。”
晴姑道:“買完酒后,我又回了小院,卻見到甲一組的歐陽和魯班在等著,他們說要問問張莫問,這些人奇怪在什么地方。原來張莫問說這話的時候,兩人也聽見了。我說你們直接問唄,何必等在這里,他們說張莫問在睡覺,怎么叫門也叫不醒。這兩人也當真是廢物,這有什么叫不醒的?我直接去張莫問的屋子,一腳把門踹開,揪著他的耳朵根子往上一拽,這不就醒了嗎?”
劉玄機心道這也就是你了,別人要這么干,張莫問還不得跟人拼命?
晴姑續道:“你們知道張莫問怎么說嗎?他說能從每個人的身上聞到靈石的味兒,你說好笑不好笑,真是狗鼻子!”
在獸潮中辛苦廝混了近一年,能夠活下來是很不容易的,身上攜帶的靈石幾乎都會耗光,很難令人相信,這些人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靈石,果然有些古怪。
接下來,幾人又返回了七星倒轉陣,因為歐陽說,他看見進來的這幫人里頭,有一個返回了陣中——這也是他和魯班起疑的另一個原因。
于是眾人進入七星倒轉陣,在大陣中找到了這個正準備接應同伙的家伙。
晴姑笑道:“這個姓楊的家伙倒是好笑,骨頭也算硬,揍了他一頓,咬牙硬挺著不說,歐陽打得還不輕。后來魯班想了個法子,回去盛了一碗靈米粥和兩個菜包子,這廝就哭了,一邊吃一邊交代,什么都招了。”
這段空白填上之后,整個過程就完整了,劉玄機滿意的點了點頭,將記錄的卷宗合上。
在卷宗的后半部分,是楊三法的供狀,這個棄暗投明的修士在證供中用了很多贊譽的句子來形容這碗靈米粥和兩個菜包子的香味,以圖表明自己并非那種輕易“變節”之人。
而結果似乎也證實了楊三法的話,靈米粥和菜包子果然很香,香到令北口藏匿了將近一年的流浪修士們被一網打盡,這些人在七星倒轉陣中被楊三法帶迷了路,其中被稱為阿浩和長慶的兩名金丹,被屠夫以兩儀劍光陣當場點名,其余二十余名筑基也死了六個,剩下的全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