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黃舟?”
京郊,錦衣衛大營,衛允坐在首位之上,階下站著紹興衛所的十余個錦衣衛,為首之人,赫然便是紹興衛所的百戶黃舟。
“卑職紹興衛所百戶黃舟,參見指使!”黃舟低著頭,拱手躬身沖著衛允行禮道,身后的一眾屬下紛紛朝著上首的衛允見禮。
衛允抬手道:“無須多禮!”說著將目光看向黃舟身側站著的小男孩兒,六七歲左右的模樣,身形瘦弱,和高大英武的顧廷燁簡直是天壤之別。
可看眉眼的話,卻依稀還能辨認出來,和顧廷燁給的那張畫像有兩三分的相似。
“就一個孩子?那婦人呢?”衛允眉頭微蹙,沉聲問道。
黃舟答道:“回指使,那婦人潑辣得很,屬下怕出什么意外,便命人將其上了枷鎖鐵鏈,如今就壓在偏廳。”
“很好!朱曼娘詭計多端,你做的很好!”衛允滿意的點了點頭,沖著身側白楊吩咐道:“把她們帶去甜水巷,請常嬤嬤和顧二郎家的下人認一認,看人對不對!”
白楊拱手領命,走至黃舟身側,沖著黃舟拱手道:“黃百戶,有勞了!”
黃舟不敢輕視,忙將小男孩兒的手交給白楊,謙卑的道:“不敢不敢,這是屬下的本分!”
白楊雖未在錦衣衛任職,確實衛允的貼身長隨,可以說是衛允身邊最親信的人了,雖只是個下人,但衛允早已為他脫了奴籍,錦衣衛中,卻無人敢輕視。
小男孩的性子有些怯弱,和黃舟等人處了一路,才開始有些熟悉,如今又被黃舟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交給了完全陌生的白楊,心里感到十分害怕和委屈。
可看到周圍的人腰上配著的繡春刀,想哭又不敢哭,只低著頭,一張笑臉因害怕而變得煞白,怯生生的不敢說話。
不過白楊跟著衛允十幾年,自小看這兒旭哥兒和子衿長大的,倒也學了一手哄孩子的本事,牽著小男孩兒,一邊說著話哄著他,一邊帶著往外走去。
旁邊偏廳之中一身枷鎖的朱曼娘,也被幾個錦衣衛押走了。
待二人的出了大堂之后,衛允才看著堂中的黃舟,問道:“朱曼娘不是應該還有一個哥哥嗎?”
黃舟道:“回指使,卑職接到的任務中說,只要將朱曼娘母子帶回汴京即可,所以屬下便自作主張,將那朱大福悄悄給給處決了!尸體就埋在了紹興城外,屬下擅作主張,請指使責罰!”
說著黃舟便單膝跪地,沖著衛允拱手禮道,聲音頗高。
黃舟在賭,若是僅僅只是將朱曼娘母子抓獲,并且送回了汴京當然是大功一件,可人都是貪心的,黃舟要的卻不僅僅是這次任務的功勞,還想要在衛允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索性,黃舟賭對了。
衛允頗為詫異的道:“責罰你做什么,那本就是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你們出手緝拿,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出手重了些又有何妨。
若是沒有弄錯人的話,我不僅不會責罰你,還要重重的賞你,賞你們!”
衛允的目光掃過黃舟,掃過黃舟身后的眾人。
眾人紛紛大喜,齊聲高呼:“多謝指使!”
錦衣衛內部自由一套固定的獎懲制度,衛允說的賞,自然是額外的賞。
黃舟自然更加的興奮和激動,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一個時辰之后,白楊回來了。
朱曼娘母子的身份已然確定,就是朱曼娘和昌哥兒無疑,顧二郎的奶娘常嬤嬤和甜水巷顧家的一應下人都確認過了。
昌哥兒也被留在了甜水巷,交給了常嬤嬤,而朱曼娘,則被白楊帶了回來,關在了黑獄里頭。
當初曼娘將昌哥兒拐走的時候,還將顧廷燁留在甜水巷里頭的一應金銀首飾還有細軟什么的悉數卷走了,當時顧廷燁就去開封府報了案。
顧廷燁怎么也是寧遠侯嫡子,雖然外界傳聞他氣死了生父老寧遠侯顧偃開,又被趕出了家門,可顧家卻沒有傳出將其除族的消息。
不論顧廷燁的人品性情如何,但他侯府嫡子的身份卻是一直在的,顧廷燁親自去報案,開封府尹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當時緝拿朱曼娘兄妹的文書可是貼滿了整個汴京城的,當時還有不少人拿這事兒取消顧廷燁呢。
衛允當即便命人去開封府調取當初的案卷,錦衣衛和開封府合作了這么多年,雖然開封府尹換了人,可底下的那些官員典吏們都是原先的老人。
而且如今汴京城之所以能夠如此安定,讓開封府能夠省了那么多煩心的事兒,錦衣衛可謂是功不可沒。
以前開封府尹可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位置,汴京城里多少的世家權貴,那些個跟刺猬似的紈绔子弟的數量就更多了,歷任開封府尹,沒有哪一個不為他們頭疼。
可自從七年前錦衣衛成立,這個讓歷任開封府尹,甚至讓元祐帝都趕到頭疼的麻煩,卻被錦衣衛給解決了。
如今開封府的小日子過得可滋潤了,凡是那些個讓人頭疼的世家子弟們犯事兒,都交給錦衣衛去解決。
不過是調一件陳年舊案的卷宗,而且來人還是拿著衛允的帖子親自來的,雖然不知道衛允為何會忽然調取和顧廷燁有關的卷宗,但開封府尹可不會理會這些,衛允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曼娘的罪行定的很快,枉顧律法,拐賣勛貴子弟,偷盜錢財,潛逃在外等等多項罪行加在一起,衛允又下令從嚴處理,便直接定了個斬立決。
在黑獄關了三日之后,朱曼娘便在黑獄之中被處決了。
南鎮撫司之中,衛允站在屋檐下的長廊之中,手里頭拿著朱曼娘的卷宗,還有一應的畫押供詞,上邊還有朱曼娘摁的手印。
當然了,是否是在完全清醒而且是自愿的情況下摁的手印畫的壓,那就說不清楚了,也不會有人去追究。
重點是朱曼娘已經親自畫了壓,對于自己的一應罪行供認不諱。
“嘖嘖嘖!這女人是真厲害!就這經歷,足可以出書了!”衛允嘖嘖感慨道,隨即將手中的卷宗遞給身后的梁昊,說道:“備份之后,發還給開封府吧!”
梁昊接過卷宗,恭敬的道:“屬下遵命!”
朱曼娘這個將顧廷燁耍得團團亂轉,成功讓顧廷燁從男孩兒成長為一個成熟男人的女人,就此落幕。
而抓住了朱曼娘母子的紹興百戶黃舟,也因功被被提拔成了副千戶,官升一級,而且衛允見他是個人才,便將他調到了汴京,安排到了梁昊的手底下做副千戶。
紹興衛所的一應人員,也視功勛依次晉升。
次日,顧二郎的奶娘常嬤嬤,提著禮物,帶著顧廷燁的一雙兒女,登了衛家的大門。
知道是顧廷燁的家眷,而且是為了感謝而來的,帶著豐厚的禮物,張氏也表現出很高的熱情,親自接見了常嬤嬤和顧二郎的一雙兒女。
常嬤嬤對張氏和衛允那是千恩萬謝,感激涕零,蓉姐兒也對張氏表示萬分的感激,唯有昌哥兒,依舊是怯生生的,也不敢叫人。
張氏陪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日,一道自蜀地而來的八百里加急軍報,送至汴京城。
整個汴京都為之轟動。
吐蕃出動八萬大軍,突然入侵蜀地,蜀地的兩萬邊軍被打的措手不及,只能據城而守,可在城池之外的無數百姓,卻根本反應不及,絕大部分遭了殃。
八萬大軍以雷霆之勢,連下蜀地西境數城,蜀地兩萬邊軍折損七千有余,只余一萬兩千多人退守成都府,還在頑強抵擋。
西蜀指揮使司和通政使司也在第一時間聯和蜀地境內的所有文武官員,將西蜀一路的府軍悉數集中到了成都府,和殘余的一萬多邊軍一起抵擋八萬吐蕃大軍。
可情勢還是愈來愈危及,八百里加急從成都府一直到汴京,足有上千里之遙,跑死了不知多少匹馬,也足足花了八日的時間,才將消息送至汴京。
這個消息剛剛傳至汴京,便如同一顆萬斤巨石落入平靜的湖面之中一樣,掀起了滔天巨浪。
滿朝文武,官家和太后,盡皆色變。
大家想過遼國,想過大理,想過交織,想過高麗,和唯獨沒有想過吐蕃。
因為吐蕃自唐末的時候開始,就已經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割據巨局面,持續至今依然有了數百年,數百年都沒有歸于統一,境內大大小小的勢力數不勝數,和唐朝末年,各路節度使紛紛自立的情形何等相似。
就連元祐帝在位時期,蜀地邊境發生的那場動亂,一開始大周的文武百官也從未把他們和吐蕃聯系在一起,而是懷疑是別的國家在吐蕃和大周的邊境搞的陰謀詭計。
可現在,就是這個被所有人都忽視了的吐蕃,突然發力,出動大軍,打了大周一個措手不及。
好在如今秋收早已過去,各地的賦稅也已經收繳完成,歸入了國庫之中,吐蕃大軍雖然來得突兀,造成的損失擦相應的減少了許多。
可也正是因為秋收已然過去,賦稅也已經繳納,蜀地各州府衙門和都司的警惕性也沒有秋收時候那么高,面對吐蕃大軍的突然襲擊,才越發的措手不及。
收到消息之后,宮門立即大開,無數太監拿著永安帝的圣旨,分別前往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大員的府上,讓他們火速入宮,共商對策。
在永安帝收到軍報的時候,北鎮撫司留守汴京的千戶亦火急火燎的找上了衛允。
成都衛所的加急信報,幾乎是和成都府八百里加急的緊急軍報一起到的汴京。
剛剛看到錦衣衛的信報沒多久,宮里的傳旨太監就已經到了衛家。
當即,衛允便換上官服隨著傳旨太監一道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