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厚厚的鞋底和腳下的青石板發生著摩擦,旁邊還有來自街頭巷尾的喧鬧聲在不斷地回響。
然,盛紘的心情,卻有些復雜。
衛允啊,自己在揚州做通判的時候,他不過還是一個小小稚童,一介白身,然而幾年過去了,如今自己還是在揚州做通判。
而衛允呢?那個昔日連自己的眼都入不了的小子,如今才十五歲,卻已經官居五品,還是官家面前的紅人,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呵呵!
人生際遇,變幻莫測,果非人力所能揣度!
個中的落差,不足與外人道也。
說心里不酸,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盛紘又不是圣人,雖然平日里說話做事兒都滑不溜手,不論和什么人,關系混的都不差,給人一個老好人的形象,可那只是表現給外人看的罷了。
眼看著衛允如今得了圣寵,而且馬上又是的三年一度的百官考績了,按著如今衛允如今升官的速度,說不定元祐帝再將其往上提一提,或者是從翰林院里頭調出來,放到個平級的實權部門,那也算是擢升了啊。
六部五寺,皆是實權部門,不論是哪一個,可都是香餑餑一樣,不知多少人打破了頭都想擠進去,盛紘自然也想!
越想心里越酸,盛紘不禁暗自感慨,自己辛辛苦苦十幾年,如今還只是個正六品的通判,就算是明年成功升官入京了,那也只是個從五品的小官,放在汴京城里頭,和芝麻綠豆大點沒什么區別,還真算不上什么。
可衛允呢,今年不過十五,科舉入仕不到半年,便超過了自己!
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微冷北風,盛紘的臉上露出個苦笑,心中暗道:看來以后對舒兒母子三人那邊,得更加親近一些了!
心中對于嫡母盛老太太高瞻遠矚的將明蘭帶到身邊親自撫養的決定,不禁生出濃濃的佩服之意,暗暗想著:不愧是自己的嫡母,雖然已不復年輕,但不論是眼光還是見識,都要遠遠超過自己。
想到這兒,盛紘的腦中不禁又浮現出往昔盛老太太的種種好處來!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并且下定決心,日后定要更加孝順老太太!
可心中又不禁浮現出這些年自己對老太太的態度,饒是以盛紘的厚臉皮,也不禁老臉一紅!
可畢竟盛紘明年是要入京做官的,到時候若是能夠有盛老太太這位目光長遠的智者、長輩在一旁提點的話,說不定還能夠讓他少走許多彎路呢!
想到這兒,盛紘又想起了和忠勤伯府那邊已然即將說定了的婚事,盛老太太出身勇毅侯府,乃是老侯爺的獨生嫡女,其教養見識,遠超常人,莫說那些尋常的婦道人家,便是盛紘自己,也自愧不如。
想著如今自己的大女兒也即將和忠勤伯府訂婚,盛紘的心中難免生出幾分忐忑來,說起來,華蘭雖然繼承了自己的聰慧和樣貌,可見識到底還是差了些。
若是嫁入尋常之家,那自然是不用擔心,可若是嫁入袁家那種勛爵之家,伯爵府的公婆妯娌,親戚朋友,到時候都要華蘭去處理的,也不知道華蘭能不能處理得好!
說起來自家的底蘊和那些勛爵之家想必,終究還是差了許多,看來這事兒又得去麻煩老太太了!
盛紘臉上的苦笑不禁更甚,想起前幾年因為林噙霜一事,自己和老太太鬧出的些許嫌隙,不禁心生懊悔之意。
終究還是年輕氣盛,不夠沉穩,目光也不夠長遠啊!
“老爺,咱們到了!”一旁的小廝看盛紘有些出神,便小聲的提醒道。
后邊跟著的汴京盛府的管家,早已自覺的上前去叫門,黃橙橙的銅環和刷著紅漆的大門碰撞,發出沉沉的聲響。
“快開門,快開門,老爺回來了!”管家一邊敲門,一邊朝著里頭高聲喊道。
大門嘎吱一身從里頭被打開,管家帶著門房微微躬身,恭敬的站在門前,門房也趕緊朝著盛紘見禮。
大周不興跪拜之理,除非是祭天、或者開祠堂參拜祖宗這種十分莊嚴重要的場合!亦或者是迎接皇帝的圣旨或者口諭,才需要行跪拜之禮。
就連每五日一次的早朝,文武百官們也只是手拿笏板,朝著元祐帝躬身行禮而已。
盛紘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熟悉的家門,臉上的苦笑也褪去了,雙手長袖一甩,負到背后,大步朝著大門邁去。
南鎮撫司衙門,衛允將馬兒交給小白楊處理,衛允則徑直走了進去。
如今的南鎮撫司,能夠派出去執行任務的錦衣衛總共加起來只有七十個,被衛允分做了兩班,實行輪班制,一班是白天當值,從辰時三刻一直到申時三刻!
而另外一個班,則是從申時三刻開始,一直到亥時,也就是將近人定的時候,入夜之后,那就不歸錦衣衛負責的了!
而是由五城兵馬司接管了,只要任務就是巡城,守夜,緝捕盜賊等等。
其實按照衛允一開始的設想,錦衣衛是三班制的,就連晚上,也應該有錦衣衛在街面上配合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起巡邏。
可惜現在錦衣衛初創,草臺班子才剛剛搭起來,人手嚴重的不足,便是如今實行的兩班制,都有些勉強,畢竟汴京城有那么大,光靠這七十號人,絕對是不夠用的。
好在現在錦衣衛們每一次當值,都是和五城兵馬司的一起,開封府那邊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開封府的衙役們不敢得罪的那些世家子弟們),便會專門差人來錦衣衛知會,錦衣衛這邊自然會派人和開封府一起行動。
將開封府的衙差們不敢得罪,不好出手抓捕的人,借著錦衣衛的名頭,送去南鎮撫司的詔獄,只要是被抓回錦衣衛詔獄的,不論是犯了什么罪,都現在小黑屋里頭關上三天再說。
現在可不是后世,有什么人權之說,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衛,不受任何人,任何衙門的統轄,除了指揮使之外,便只有元祐帝才能夠發號施令,指揮他們。
這不,衛允到南鎮撫司,剛坐下還不到一炷香,兩個錦衣衛,便壓著一個一路之上罵罵咧咧,一身錦袍華服早已凌亂,神色之間還透著些許酒醉的年輕公子,進了大堂。
“混蛋,楊五,你還不快點放開老子,別以為你現在成了什么錦衣衛就了不起了,老子可是你三哥,你敢這么對老子!趁著老子酒醉竟然敢抓我!!”那青年臉上還泛著紅暈,雙手被反扣在身后,可嘴巴卻一直不停。
“你給老子等著,等老子就醒了,看老子不揍死你!”
而身后抓著他手臂的楊五,一張臉已經變成了鐵青,沉的幾乎都能滴出水來了。
心里也在暗暗罵道:彼其娘之,老子抓你還不是為了你好,若是讓你落到了別人手上,就你那性子,以前得罪了不知多少人,還能落到好?正是狗咬呂洞賓,不是好人心,平白惹得一身騷!真他娘的晦氣!
可楊五能怎么辦,眼前的這人,是自己的堂兄,是自己大伯成國公的嫡子,在楊五沒有入錦衣衛之前,便和楊三以及顧二幾個,合稱汴京城的幾大禍害。
本就是堂兄弟,再加上臭味相投,他們之間的關系,也遠比其的兄弟姐妹要好的多,當初官家下令,要讓犯過事兒的紈绔們都加入錦衣衛。
出于謹慎的考量,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楊五便主動的將以前他們兄弟兩犯的事兒都給攬了下來,入了錦衣衛,為此他的這位三堂哥還特意請他去了幾趟廣云臺,好好的瀟灑了一番。
楊五也算是知道楊三的性子,可沒成想這家伙今日卻跟吃了槍藥似的,借著酒勁兒,竟然就這么吧嗒吧嗒的罵了起來。
楊五知道楊三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自然不會當真,可現在是在錦衣衛南鎮撫司的衙門啊,周遭盡是同僚上官,大家伙雖然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楊家這對兄弟以前的混賬事兒。
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自己的堂弟一口一個老子的,楊五的面子早就被下了個干干凈凈。
可他能怎樣,難不成還真的上去把楊三胖揍一頓,把嘴用臭襪子給堵上?楊三雖然嘴下不留情,但素來以講義氣聞名的楊五可做不出這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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