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縣的風景很美!
在這里,雖然無法和漠北浩瀚如煙的壯闊相提并論,卻又別有一番異樣的風情。
南行十里,有一座小山。
山不高,甚至不到百米。山下牧原,有半人高,不時可以看到成群結隊的牛羊。
和紅澤想必,廉縣周圍的水草算不得豐美。
可問題是,那些肥美的牧原,大多數被實力強橫的部落所占據。那些小部落,根本無法和大部落抗衡,于是便四處游蕩,尋找適合游牧的地方。小山崗下,居住著一個不足百人的小部落。而蔡琰母子三人,就暫時在這個小部落里棲身。
雖說搬出了兵營,可是賈逵卻不敢有半點怠慢。
且不說這蔡琰是曹操親自點名的人物,就憑她是蔡邕的女兒,也足以令賈逵肅然起敬。蔡邕雖死,可聲名猶在。賈逵和蔡邕并無關系,但同樣懷有一絲敬重。
他派了一伍兵卒,專門負責保護蔡琰母子。
而那小部落的首領,雖然不太清楚蔡琰的身份,可是卻不敢流露出半點懈怠之意。
他們這些人,在草原上如無根的飄萍,更沒有什么靠山。
而今廉縣駐扎了千余兵馬,隱隱形成了一方勢力。小部落想要繼續在廉縣生存,就必須依附對方。尋一塊好的駐地并不容易,廉縣周圍的牧原雖說不大,也不似紅砂崗,紅澤,休屠澤那般肥美,卻足夠使這些人過上安定平穩的生活。
所以,蔡琰母子三人在這里,也不會受太多的委屈……
在部落的邊緣,有幾頂小帳。
蔡琰母子就住在這里。
時午后,秋日yàn陽和煦,照在身上,感覺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風從石嘴山山口方向吹來,拂動牧草,如波浪般起伏,形成了極為獨特的風景。
蔡琰換上一身布裙,秀發挽起,極為隨意的梳了個髻。
坐在小帳外,她正在清洗衣物。遠處,阿迪拐和阿眉拐正玩耍著,笑聲在蒼穹回蕩。
“阿娘,那邊有人來。”
阿眉拐突然呼喊,蔡琰抬起頭,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兩手在身前的布裙擦了擦,便站起身來。她瞇起眼睛,順著阿眉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一隊人馬由遠而近行來。為首的一人,年紀不大,跳下馬八尺開外的身高,顯得極為壯碩。他身著一襲白裳,長發盤髻,頭戴綸巾,肋下配有一口四尺長的腰刀。
“阿迪拐,阿眉拐,過來。”
蔡琰連忙呼喊,兩個孩子立刻跑過來,站在蔡琰身旁。
幾名軍卒也從小帳里出來,看到遠處行來的兵馬,臉上上前幾步,垂手肅立。
“蔡大家,尚安好否?”
曹朋催馬上前,在距離蔡琰十幾步之外一提韁繩,甩蹬下馬。
“曹將軍,別來無恙。”
蔡琰領著兩個孩子上前,向曹朋微微一福。
曹朋連忙伸手,虛扶阻止蔡琰行禮。
“蔡大家,朋忙于軍務,所以怠慢了你母子,還請見諒。”
“曹將軍客氣,是蔡琰任性,留在這里,日后少不得會有諸多事情,麻煩將軍。”
這娘們兒似乎猜到了曹朋的來意,一開口就堵住了曹朋勸說她返回中原的路子。我肯定會留下來!你看我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也就別再勸我回許都了……
曹朋搔搔頭,不禁一聲苦笑。
“快見過曹將軍。”
蔡琰低頭,對阿迪拐兄妹吩咐。
阿迪拐昂著頭,tǐng著胸,露出戒備之色。
反倒是阿眉拐極有禮貌的上前,向曹朋行禮,卻被曹朋攔住,而后抱起來,笑呵呵的問道:“阿眉拐,在這里可還習慣?有沒有很乖?”
“阿眉拐一直都很乖。”
“哈哈哈,乖就好,乖就好。”
曹朋說著,抱著阿眉拐對蔡琰道:“蔡大家,咱們還是進帳中說話吧。”
“啊……你看看我,卻是失禮了!”蔡琰連忙側身讓路,請曹朋到小帳里落座,“賈司馬,您也請進來坐吧。”
“哦,那倒不必,末將還有些事情要和于仇賁吩咐。”
于仇賁,就是這小部落的首領。
這個小部落,屬于鮮卑種。早年也曾是草原上一個大族,但后來被敵對的部落打敗,便逃到了河西定居。與其說這是一個部落,到不若說是一個家族。所有成員都是家族子弟。賈逵找于仇賁,說穿了是個托詞。他知道曹朋和蔡琰有話要說,所以也不方便參與其中。至于于仇賁,聽說賈逵到來,早已在一旁恭候。
曹朋擺擺手,示意賈逵自去做事。
他抱著阿眉拐,邁步走進小帳里,卻見這小帳里的陳設,格外簡陋。
一張地榻,幾乎占據了半個帳篷。上面鋪著有些陳舊的首批,還擺放著兩張長案。
地榻下,有一個架子,上面只有幾件衣物。
蔡琰從角落里取出一張半舊的蒲席,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曹將軍,剛安定下來,有些簡陋,還請將軍莫要見怪。”
看著眼前著極有風韻的女子,曹朋幾乎不敢想象,這就是鼎鼎大名的蔡文姬。在他看來,此時的蔡文姬,更像是一個家庭fù女,一個黃臉婆。他脫了靴子,走上地榻,在蒲席上坐下來,輕聲道了一句:“蔡大家,你這又是何苦來哉呢?”
“嗯?”
“其實更新o你大可不必擔心孩子受苦。
司空很關心你,還有許多人,也都惦念蔡大家……到許都,誰又敢欺凌你母子呢?”
蔡琰臉色一變,那張吹彈可破的粉靨,輕輕抽搐了一下。
“曹將軍,他們嘴上不說,但他們的骨子里,終究是看不起我母子。
在申屠澤的時候,我也時常懷念家鄉……我自己受委屈倒也沒什么,可阿迪拐和阿眉拐……我不想他們在那樣的環境的生活。我只希望,他們一輩子快快樂樂。”
曹朋,沉默了!
半晌后,他嘆了口氣,沉聲道:“既然蔡大家已有了主張,那曹某也就不啰嗦了。只是河西的條件,遠不如許都那般好,卻讓蔡大家受委屈了……若你有什么需要,但說無妨。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定會盡力解決,還請蔡大家不要客氣。”
蔡琰笑了!
“曹將軍也不需客氣。
蔡琰不是那沒經歷的女人,自會好生照顧自己。倒是剛才將軍說,有什么需要可直說,不知當不當真呢?”
看著眼前這一身布衣,卻笑靨如花的fù人,曹朋心里一咯噔。
“自然當真……不過若超出曹某能力所及,恐怕……”
“妾身明白,明白!”
蔡琰笑嘻嘻的站起身來,走下地榻,取來一個陶罐,給曹朋滿上一碗馬奶酒。
“妾身確實有一件事,想要煩勞將軍。”
曹朋道:“何事?”
蔡琰猶豫了一下,這才期期艾艾的說:“不瞞將軍,阿迪拐已經長大,若在中原,他這年紀正是求學之時。可你也知道,他在申屠澤時,也無法找到名師指點。妾身倒是可以教他識字,卻終究學識有限……我希望阿迪拐能得將軍教誨。”
“啊?”
曹朋頓時愕然,看著蔡琰,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還學識有限?
鼎鼎大名的蔡文姬,琴棋書畫無所不能,那是歷史上有名的才女。估計貫穿中國五千年歷史,比你有才學的女人也找不出來幾個。你居然讓我教授你兒子?
曹朋錯愕,而蔡文姬卻是一臉期待。
“阿娘,我才不要他來教我,我要阿娘教我。”
阿迪拐呼的站起來,跳著腳大聲叫嚷。
蔡琰臉一沉,“阿迪拐,你休得胡鬧……曹將軍乃中原有數的名士,所做文章,為天下人所傳。你能得曹將軍教誨,是你的福氣。若再這般無禮,休怪阿娘家法伺候。”
看得出,阿迪拐很孝順。
蔡琰一翻臉,他立刻安靜下來。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愿意拜曹朋為師。
“曹將軍,妾身讀過將軍所做蒙學,敬佩萬分。
阿迪拐這孩子雖然粗魯,但心性并不差。只是在漠北生活的久了,難免多了些蠻性。如果沒有個明白人叫他是非輕重,將來必然會惹來殺身之禍,還請將軍慈悲。”
說著話,蔡琰起身,在曹朋跟前屈膝跪下。
阿眉拐乖巧的走上前,和蔡琰一起跪在曹朋身前。
“阿迪拐,過來跪下。”
“娘……”
“你若不聽話,以后就不要叫我阿娘。”
這一句話,說的可是夠重。
阿迪拐雖有千萬個不愿意,但卻無法違背蔡琰的意志,心不甘情不愿跪在曹朋跟前。
曹朋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可憐天下父母心!當蔡琰跪下來的一剎那,曹朋突然間明白了她的這一番苦心……
阿迪拐是劉豹之子,而蔡琰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會和那些匈奴人相提并論。她寧愿拋棄許都安逸的生活,也要留在河西,就是希望孩子們能有一個寬松的環境。可是,如果離開中原的日子久了,那些故人的情分,也會漸漸淡漠。
將來,阿迪拐長大了,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這里。
到那時候,他需要有人提攜。
而在蔡琰看來,眼前的曹朋,無疑是一個最佳人選。如果能定下曹朋和阿迪拐的師生之誼,哪怕以后到了中原,也能有人維護他,總好過受人的冷眼和欺凌。
看看蔡琰,又看了看一臉不情愿的阿迪拐……
曹朋搔搔頭,苦笑一聲:“若蔡大家不怕曹某誤人子弟,那我就認下這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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