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陽神

第6章 她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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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 唐芊芊抿唇,低聲說出始末。 原來, 當年我被舅舅收養后,她爸爸數次想見我,都被婉拒。 舅舅說我剛接受現實,最好不要見家里人。 唐全只能作罷,轉而問舅舅何時去領我媽遺體,喪事時唐家得到場。 舅舅回答的模棱兩可,唐全就覺得不太對勁。 拖了整整一年,我媽的尸體還在派出所,舅舅那里卻傳出我離家出走的訊息! 沒過多久,羅家產業全都被舅舅吞并。 這棟別墅都被賣了好幾次,買的人要么離奇上吊,要么就被嚇瘋了,說有鬼,因此得以保留下來。 唐全也明白了,我多半被舅舅害了,他立馬就去質問我舅舅,結果被打斷一條腿,落下終生殘疾! 他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給我爸媽立靈位祭拜。 我家是兇宅,夜里冤魂不散,只有白天能進來。 這些年,他腿腳不便,時常是唐芊芊來上香,換貢。 聽完一切,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舅舅一直都在謀劃我的命數,謀劃我家的產業。 唐全一個普通人,都遭受這無妄之災! 這時,唐芊芊小心翼翼地說:“顯神哥哥,你先跟我回家吧,這里肯定不能住人的。” “還有,那個壞人知道你還活著,肯定會來害你的!” 她口中的壞人,自然指的我舅舅了。 良久,我才平復下來,啞聲說:“走吧,去你家看看。” 唐芊芊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走出別墅時,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家”。 夜空無星,彎月蒙著一層薄紗,別墅上彌漫著若有若無的灰氣。 二樓窗戶虛掩著,層疊褶皺的窗簾間,好似有個人站在那里,正偷看著我們! 我打了個冷噤,心中的哀傷卻更重幾分。 別墅鬧鬼,還能鬧什么鬼呢? 之所以要離開,是因為唐芊芊提醒了我最重要的一點。 不能讓舅舅發現我還活著! 老秦頭都說過,我沒有出陽神,就奪不回一切。 我既不是他們對手,他們又怎么會明知我沒死,還放過我!? 住在我家別墅,太過扎眼了。 其實,若早知道徐家那個態度,我都不該去徐家的。 一轉眼就走到街口,橘色的路燈愈發晦暗。 冰涼的小手忽而鉆進我掌心里。 “好冷啊……”唐芊芊稍稍靠緊我,睫毛微顫。 我并沒有掙開。 于我來說,她還是那個小妹妹。 只是我沒有那股子少爺脾氣了,她不黑了,模樣也惹人憐愛。 “我家里,好窮了,顯神哥哥你不會嫌棄吧?”忽地,唐芊芊單薄柔弱了許多,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細弱蚊吟地說:“爸爸斷了腿,沒辦法掙錢,我已經在做暑工了,能補貼家用。” 聞言,我內心涌出的是強烈的自責。 如果唐全不去質問我舅舅,怎么會殘疾? 一樣能過正常人的日子。 “唐叔叔為羅家做了那么多,我不會嫌棄,更不會坐視不理的。”我滿是歉意。 “太好了,顯神哥哥。”唐芊芊更喜悅,小手握著我更緊了。 我回以溫和的笑容。 可不知為什么,她的手,捂不熱。 甚至,我也有種手腳冰涼的感覺,腦袋還陣陣暈厥。 稍稍咬住舌尖,我才保持清醒。 老頭子死那天,我一夜未眠。 次日操辦喪事后,又去徐家等了一天一夜。 現在有三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到了唐家,得好好睡一覺,再想想之后怎么做。 好半晌,才攔下一輛出租車。 上車后,司機問地址。 唐芊芊小聲回答:“漿洗街,三十三號。” “老兄,地址?”司機又催促的問了句,明顯是唐芊芊聲音太小,他沒聽到。 “漿洗街,三十三號。”我復述了一遍。 車上了路。 本來想和唐芊芊聊幾句,保持清醒。 她卻側頭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雙手好似很冷一樣,緊握著縮在腿間。 剛才我去放行李,兩人手就松開了。 此刻,我困意居然又散了,除了隱隱頭疼,精神很清醒。 夜里頭道路通暢,沒多久就到了漿洗街。 司機只是停在街口。 我取行李箱時,唐芊芊小碎步走出去十幾米了,我趕緊追上去。 漿洗街算是老城街,水泥路都被踩得釉亮,兩側大都自建房,兩三層居多。 沒有路燈,月光很薄弱,梧桐樹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鬼。 唐芊芊停在街心一處舊平房前頭,她笑著沖我招招手,扭頭鉆進門縫。 我疾走追至門前,隨后推門而入。 酒臭味撲面而來! “誰?”沉悶粗啞的話音響起。 鎢絲燈的光線極為晦暗。 右側墻前靠著一張舊木桌,地面滿是煙頭。 桌旁坐著個國字臉,鬢角花白,皮膚蠟黃粗糙,眼窩深陷的男人。 他滿是厚繭的手指將只剩下屁股的煙蒂壓滅在桌上,渾濁泛黃的眼珠,警惕的盯著我! 另一手猛地抄起椅子旁的扶拐,站起身來! 他左腿是好的,右腿卻呈現怪異的彎曲。 一眼我就認出來,他就是唐全! 當年,唐全給我爸開車,雖說是個司機,對比周圍的人來講,一樣算是年輕有為,意氣風發。 僅僅過了十年,他年紀最多四十出頭,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農村老頭一樣,邋遢,蒼老。 唐芊芊說家里窮。 我能想象到困難,可沒想到,居然這么困難? 這哪兒是窮,分明是家徒四壁,窮困潦倒了。 “唐叔,是我,顯神。”我神色復雜,沉聲說道。 唐全愣住了。 下一剎,他眼神變得愕然,呆滯! “小……小少爺?”他小心翼翼地試探。 我再點點頭。 瞬間,他竟是淚眼縱橫,激動得無以復加。 “哈哈哈哈!小少爺!” “你沒死!” 他身體在顫抖,扶拐也在發顫,碰撞著地面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老天有眼啊!” “天可憐見!讓少爺您活了下來!” 唐全太激動了,杵著扶拐,一步一咣當地走到我跟前,仔仔細細看著我,尤其是手腳。 因為興奮,渾濁的眼珠上布滿了紅血絲。 “唐叔,我好著呢,四肢健全。”我笑了笑,讓語氣輕松了些:“你先坐下。” “是!是!快進屋,外邊兒冷。”唐全伸手去關門。 我又望了一眼屋內,還有三道門都緊閉著。 唐芊芊怎么回家就進屋了? “芊芊呢?”我拉著行李箱往里走了幾步,笑容滿面地問。 唐全剛關上門,身體忽地一僵。 渾濁的紅眼眶,竟蒙上一層水汽。 他杵著拐,一瘸一瘸地回到椅子前,并沒有坐下。 手在兜里摸索出來了煙盒,抖出來一支后,夾在唇間,又來回在胸口,左右兜摸了數下,沒有摸出來打火機。 放棄了點煙,唐全顫巍巍地撐坐在椅子上。 咣當,扶拐倒了。 輕微的啪嗒聲,煙落了地。 “芊芊福薄,見不到小少爺了。” “可少爺您回來了,她會很高興的。”唐全怔怔看著我,雖然在笑,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