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十六章爐森鐵河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十六章爐森鐵河←→:、、、、、、、、、、、、、、最新網址:xbiqugu
墨家的困境,追根溯源,還是要聯系到墨家祖師的隕落。
這位中古時代成道的偉大存在,比儒祖、法祖要晚一個時代。祂所開創的學說,一度遍傳天下、勢壓儒法,在諸圣時代達到巔峰,曾有“十書七墨”之說。
時至如今,也深刻影響著人族的生活。
縱是不為墨徒者,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墨家的思想,懂得墨家的偉大。
沒有人知道墨家祖師是怎么隕落的,那至今是一個謎團。只是突然有一天,人們再也感受不到祂的力量。
祂的思想還在闡發,祂的智慧還在傳承,祂的精神還被仰望。
但祂已經不存在。
那已經是道歷新啟之前的事情了。但墨家祖師具體隕落在何時,一直還沒有一個確定答案,或許墨家自己也不清楚……總歸是在近古時代發生,在諸圣時代之后,一真時代之前。
墨家一直隱藏這個消息,直至道歷新啟之時,再也隱藏不住。
在那場幾乎寂滅諸天萬界的大戰里,墨家祖師都未現身,無法捍衛祂的思想,不能保護祂的傳承,不可承擔責任,也終于被確定了死訊。
作為當代顯學,窮工于天下的墨家,竟無超脫強者鎮壓氣運。
名為《昊天高上末劫之盟》的超脫共約,在一定程度上是保護了墨家的。
道歷新啟,國家體制大興,龍蛇起陸,梟雄輩出,鉅城隱而不出……墨家幾乎未有感受太具體的外部風雨。
但哪怕剝離外界的影響,失去定海神針,失去一錘定音的意志,于一個顯學來說,其后果也是災難性的。
墨家學說從中古時代發源,歷經中古、近古兩個大時代,一直到如今,墨家內部也早就出現了很多不同的派別。
在好的時候,是“學術方向不同”、“萬紫千紅總是春”。
在壞的時候,就是分歧。
墨家無超脫最直觀的后果是什么?
是內部許多不同思想都抬頭,是外部的壓力一下子被清晰感知。
重壓之下,很簡單就分崩離析。
這也是現在許多墨徒陷入劇烈的思想沖突,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的核心原因。連墨家最上層,參與“尚同”會議的這些人,在很多時候也都是茫然的。
作為墨家最頂層的人物,他們當然相信自己的正確,但有些時候,好像別人也是正確的,可路卻從此分岔了。
饒憲孫所主導的“啟神計劃”的失敗,就是徹底引爆墨家內部矛盾的“潰山之子”,是公認的“惡手”。
墨家當時都已經在分裂的邊緣了,饒憲孫以死謝罪,繼任鉅子錢晉華大幅度轉向,“錢墨”應勢而生,才將將維持住局勢。
彼時停擺“千機會”,正是為了隱藏內部矛盾,彌合裂隙。關起門來自我消化,而后就是長達數百年的動蕩與經營。
架橋底下是鐵水流動的湖泊,穹頂是蒸汽結成的云。
“爐森”自有其粗獷的風景。
空中有一只木鳶,做工十分粗糙,瞧來歪歪扭扭,像是那種剛剛接觸墨家機關術的稚童的作品。于此時發出聲音——
“現在說洗盡‘錢墨’流毒,我倒是可以理解。但前路該如何走?恕我直言,鉅子,您不該是提出問題的人,您應該是解決問題、拿出具體方法的人。”
一個寸發的、身形很是健美的女人,穿著一身看不出材質但非常利落的格斗服,坐在鐵架上,馬靴垂對鐵河,聲音有些冷硬:“鉅子不是已經說了么?‘正本清源’,回歸墨家核心精神。”
木鳶繼續發出聲音:“不要給我說精神,說方向,說那些大而化之的東西。我來這里參會,不是為了聽你們務虛的。米夷,我要的是具體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距離木鳶不遠,有一道在鐵架上來來回回如鐘擺般的身影,那是某位墨賢隔世而降的投影,于此時道:“我們難得聚在一起,要說有意義的話,做有意義的事情。錢鉅子也可以說‘君子馭器,人人如龍’,具體是怎么做的呢?最后呢?”
“良杞、明翌,兩位都是我的前輩。墨家重矩,鉅子高于一切,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加敬語了。”魯懋觀開口說話:“兩位的意思我明白。現在我們正是要把具體的方略拿出來討論。只是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建立共識。在一定的共識之下,同心協力,才有解決問題的可能。”
“共識是什么?全盤否定‘錢墨’?”名為‘明翌’的墨賢投影道:“千機樓還開不開?各地的商業渠道還要不要?生意還做不做?那些最耗錢的機關術還投入嗎?”
魯懋觀面色凝苦,有歲月賦予的沉毅,老農似的輕撫大鐵爐的外壁,像是撫摸他的莊稼:“開,為什么不開?生意做得好,為什么不做?其實很簡單,錯的反對,對的保留,我們墨家一直是這樣求實的。我不會否定錢晉華的所有。”
明翌道:“鉅子說不會否定錢晉華的所有,但下面正在這樣做。現在那些為墨家賺取最多財富的人,正在遭受最苛刻的指責。”
魯懋觀看著他:“你是覺得矯枉過正嗎?”
明翌反問:“鉅子覺得呢?”
“矯枉必須過正!”米夷出聲道:“不如此不足以打散‘錢墨’之心。我們拖到今天才來召開這尚同會議,不也是想多看看鉅城在沖突下的變化嗎?”
她隨手取出一根鐵條,將它壓得拱起:“我們把鐵條彎到這個程度,正是給它留下回彈的余地。”
然后一松手,鐵條瞬間繃直。
明翌的投影有些模糊,但他的聲音很清晰:“當你說出‘矯枉必須過正’這句話,伱不會只是把鐵條彎到微微拱起的程度。你這句話傳到下面去,他們一定會把鐵條反向折斷。”
米夷道:“反之亦然!當你覺得貢獻可以掩蓋錯誤,那些錯誤就永遠不會被正視,只會在往后的時間里,愈演愈烈。這根鐵條永遠也直不起來。”
眼瞅著這兩位的討論有趨向激烈的架勢,代表墨賢‘良杞’的木鳶,換了一副語氣:“看來兩位有‘矯枉’的共識,只是在程度上有爭議。但要我說,米夷只是‘激烈’,還遠遠夠不上極端。如果舒惟鈞在這里,聽到鉅子不肯否定錢晉華的全部,說不定轉身就走。”
墨家太古老了。萬萬載的時光沖刷太多支流,哪怕同為“舊墨”,內部也有不同。
如果說魯懋觀是“崇古”,舒惟鈞就是“泥古”。那是個事事都要因循墨家最初規矩,不容許有一丁點改變的人。
“尚同”會議的參會人數,一般都是十一人。
錢晉華死了,魯懋觀替為鉅子。魯懋觀原來的席位,也有其他人頂上。但之所以現在還是缺席一個,少的正是舒惟鈞。
舒惟鈞常年不在鉅城,甚至不在現世。他行走在諸天萬界,身體力行,砥礪武道,傳播墨家的思想。
在錢晉華當上鉅子、推行‘錢墨’之后,他拒絕再跟鉅城聯系,是一位性格非常鮮明的武道宗師。
魯懋觀慢慢地說道:“舒惟鈞有舒惟鈞的想法,良杞有良杞的想法,魯懋觀有魯懋觀的想法。分歧一定會產生,但最后我們還是要團結往前走,這正是‘尚同’的意義。”
“他不來,就等于同意所有。”有著鐵一樣的黑亮膚色的米夷說道。
“現在好像都反對錢晉華了,似乎他什么都不是,但是當初支持他的人也不少。我有時也感到很困惑。不如直接說共識吧。”架橋的遠端,一個鋼鐵所鑄的人形走近了,鐵靴和鐵架碰撞,是鐵和鐵的交響。
他的聲音也是真正的鋼鐵之聲,分不清性別:“我們的確需要統一一下觀點。”
魯懋觀道:“既然欒公都這么說了——這次會議的主題,是‘正本清源’。錢晉華的確扭轉了鉅城的財務窘境,這一點不可否認。但‘錢墨’思想蔓延帶來的問題,我們也不可忽略。在過去的那些時間里,我們正在失去自己,如人們所言變成一個純粹的商會組織。”
他面上的皺紋里滿是真摯,懇切地看著所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我們首先要在精神上回歸墨家核心,遏制‘金錢至上’的思想。在具體的方法上,要做出相應改變。經商必須要牟利,但牟利需要有底線,要‘取之有道’。我們的底線,就是墨家的精神。”
“這個前提我是同意的,相信大家沒誰會反對。”代表墨賢‘良杞’的木鳶道:“鉅子不如具體說說你和韓煦的合作。我對直接下場參與天下之爭,還是有些疑慮。”
為了挽救墨家,很多人都做了很多努力。
如果說“啟神計劃”是饒憲孫的嘗試,“錢墨”是錢晉華的嘗試,墨家入雍,就是魯懋觀的嘗試。
錢晉華和魯懋觀雖然思想對立,幾成仇讎,一度老死不相往來,但是誰也不曾壞過誰的事。
因為他們都是真正為墨家著想,只是各自路不同。都知道現在的墨家經不起折騰。
哪怕墨驚羽作為墨家入雍的重要人物,在意外身死之后,被錢晉華順手做局。在新墨舊墨對立的關鍵時候,有不少人懷疑墨驚羽的死有問題,有可能是錢晉華在干擾魯懋觀的路線,多次要求反擊,也都被魯懋觀壓下了。
魯懋觀自己是從未懷疑過。
“說千遍不如看一遍。”魯懋觀對墨家入雍的戰略還是很自信的:“你有空不妨自己去雍國看一看。錢晉華當初說,他希望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對機關的使用,過上富足的有尊嚴的生活——我們正在雍國實現這件事情。”
這時在那流動的“鐵河”之中,忽然探出一只手。
一個滿頭白發、赤裸上身、很是健壯的男人,只穿一條黑色的長褲,就這樣從鐵河中走了出來,鐵水順著他肌肉的流線滴落。
他的面容是看得出老態的,皺紋很明顯,當初神臨的時候,必然并不年輕。但在已經一千多歲的今天,身體線條實在完美。
“舒惟鈞。”欒公在架橋之上,壓低鑄鐵的頭顱:“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舒惟鈞平淡地道:“來得早,順便在鐵河里游了個泳。”
天下武道宗師里,舒惟鈞是年紀最大的一個,也大概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個。
道理很簡單——他若能成,早該成了。
窮苦出身的舒惟鈞,今年已經一千零三十六歲。比另外四個“天下武道前三”加起來都大。
歷代武道真人雖然不多,成就武道二十六重天的強者更是稀少,但在漫長的時光中,卻還是累聚了一些。
當年與舒惟鈞同為武道宗師的人,都已經在探索武道絕巔的道路上消失。
用一生的奮進,為后世武道修者,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
舒惟鈞卻還在這里,與新時代的武道宗師爭路。都快在武道二十六重天的境界,待到壽限了。
但絕對沒有人敢真正小覷他。
因為五百年前,他就已經站在武道最前沿,五百年后,仍然站在武道最前沿。對武道的理解,恐怕天下難出其右。
若說武道有什么底蘊,他就是武道的底蘊。
此刻他從鐵水中走出來,像是對這次“尚同”會議并不感興趣,徑自往“爐森”外走。
“舒惟鈞!”代表‘良杞’的木鳶道:“對這次會議,你有什么看法?既然來了,不必吝嗇言語。”
舒惟鈞停下腳步,終于是說道:“先賢在四象星域定下四字,為后世墨徒之大道。此四樓,曰威、潔、容、武。”
他回過頭來,視線一一在眾人身上掃過:“請教諸位,此一‘潔’字何解?”
眾人一時都未言語。
那粗糙的木鳶發出聲音:“人生在世,要考慮的問題有很多。你不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對和錯有時候沒有那么復雜。”舒惟鈞道:“走了!”
眾人都只目視他的背影。
唯是魯懋觀道:“你這次回來,墨家上下,有什么能幫助到你的嗎?”
他明白一直待在天外的舒惟鈞,這次為什么會回來。
因為已經到了沖擊武道最后一步的時候。
舒惟鈞壽限已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等待。但舒惟鈞修武千年,始終站在武道最高處,又等到了最好的時機——武道發展至今,天下龍虎欲動。
楚國都出了一個不到四十歲的武道真人,這足以說明這條道路的地基已經夯實,武道天驕已經可以和主流修行路競爭。
那公認的武道第一人王驁,據說已在嘗試。
在這種關鍵時刻,誰都不會相讓。誰先走出那一步,誰就鎖定了超脫!
魯懋觀雖然堅信自己的道路,才是對墨家來說最好的選擇。他更明白,舒惟鈞不參與“尚同”會議,是有其更激烈的想法。
一旦舒惟鈞成功走出那一步,墨家就要從此轉向。
但盡管如此,魯懋觀還是愿意毫無保留的支持。
因為墨家需要超脫。
因為一尊超脫的出現,就意味著墨家多了許多犯錯的可能。遠比他的一次正確要重要得多。
舒惟鈞踏著鐵水往“爐森”外走,不回頭地道:“我在這條路上走了一千年,看到一個個武道修士以身為石,以身投淵。有朝一日武道真人的尸骨填滿深淵,填平天塹,前方的道路也就出現了。不需要誰再來冒險探索。”
“你們說,我是鋪路的骸骨,還是走過去的人呢?”
他展在后背的肌肉如此完美,像是一個清晰的“脊”字。
每一道肌肉線條,都像是一道陡峭的路。密集的狹路最后匯聚到中央,那是一條昂首登天的龍。
人身四海,脊柱大龍。
百煉成鋼,萬劫登天。
他已經得到幫助了,幫助他的,是古往今來所有修習武道的人。
人和人,人和書之間,都是需要一點緣分的。
新年新氣象。如果有看的不開心,看得心煩的,真的不要逼自己繼續。
良勸性格比較急的,養一養書,先去翻翻其它優秀作品。等幾條劇情線完整地出來,再一起看,也許會舒服一點。這不也是閱讀的樂趣嗎?
養養書吧朋友們。
過一段時間再回來看,或者就這樣放下了也不算壞事。
畢竟閱讀是愉快的事情,不要折磨自己,也不要影響其他人。
祝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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