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現階段的姜望來說,黃臉老僧真是一個無解的存在。
他并不清楚苦覺為何對他如此執著,也無法理解這種收徒熱情。
但他理不理解,都并不能改變雙方的狀態。
惹不起,打不贏,說不過,那還是跑吧。
姜望一氣未歇,直接飛出了懸空寺屬土,折向西北,往鄭國方向而去。
向前此刻應該已經在鄭國等他了。
這一路從旭國到了懸空寺,又從懸空寺回返,因為松濤城之事,這時候就有意繞開了旭國,走的是星月原。
星月原夾在旭國與靠西邊一些的象國之間,是一片狹長的平原。
狹長只是針對整體地形而言。星月原本身相當廣闊,差不多有旭國與象國任何一個國家的國土面積大。
這里地形平坦,土地肥沃,是一塊非常優秀的平原。但卻不屬于鄰近的旭國與象國任何一國。反倒橫在中間,成了無主之地,又天然成為兩國的分界。
星月原之所以無主,具體原因到現在已經很難說得清。但有一個流傳最廣的說法,說是正是因為星月原太過優越,才導致齊國與景國都想將其占為己有,最后雙方都得不到。只好擱置在那。
齊國和景國都沒能到手的地方,旭國與象國更沒資格染指,所以星月原才至今無主。
有一些小打小鬧的勢力駐于其上,但沒有一個成得了氣候的。話說回來,真能成得了氣候的勢力,齊國和景國也不可能看著它入主星月原。
夜晚,姜望停了下來。
倒不是需要休息,他的天地孤島之廣闊,罕見其匹,自森海源界一行,鞏固了天地孤島,解放了巨量道元之后,他能夠動用的道元儲備極其雄厚。
當然,所謂的天地孤島罕見其匹,是針對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姜望自己就認識好幾個能相較的,比如王夷吾。因為天地孤島是打開天地門之后的反饋,所以在通天境階段走得更遠的王夷吾,天地孤島只會更廣闊。
姜望停在此時,當然是因為例行的晚課。如果說內府境是孩童在自己家中“尋寶”的經過,人身秘藏就是修行者尋找的珍寶,那么每日的探索過程,就是得到人身秘藏的前提。“探寶”的孩童,首先要對這個家非常熟悉,才能在容易被忽略的角落,尋到珍奇。
星月原上無人的地方極多,姜望隨意尋了一片草地坐下。倒不需額外戒備,以他如今的實力,哪怕是在修行中,也不會錯過一點風吹草動。
天與地之間,一人獨坐。
一眼望不到頭的廣闊平原,讓心神可以自由蔓延。
在夜晚的時候,才知道星月原何以得名。
這片平原明明地勢不高,但此方天空,云層好像格外稀薄,星辰好像格外的近。
仰頭望天,星與月都仿佛近在眼前,十分明晰,恍惚觸手可及。
好像星辰就休憩在此處。
大自然的美麗讓人心生震撼。
所謂星月原,正是星與月所籠罩的平原。
當然,外界的一切都不影響姜望的修行。無論環境美丑,糟糕還是優越。
他按部就班完成每一步,
仔細“清掃”過內府,完成必要的探索,然后退出內府,又開始修行火源圖典,積蓄火之圖騰的力量。
他的速度并不快。
如果把火之圖騰比作一個水碗,圖騰之力現在只堪堪遮住了碗底。
但他并不著急,這是一個水磨工夫。日積月累,總能蓄滿。等圖騰之力蓄滿之后,就是一張底牌。
今夜有所不同。
當他開始按照火源圖典的方法修行時,感受最強烈的卻不是圖騰之力,而是星力,星力如水流涌動。
姜望確信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在浮陸無支地窟里,他千百次地吸收過星力。在生死棋,亦是依靠星力加持,一舉擊敗雷占乾。
而此前,姜望從未在現世通過火之圖騰直接感受星力,在浮陸其實也沒有,那時候的星力是斬殺星獸所得。
可此時,他有了這樣的感受。
這意味著什么姜望很清楚能感受,也就能吸收。
也就是說,他有機會在現世,再現生死棋里那一劍!
發現這一點的姜望沒有欣喜若狂,反而警惕起來,回溯經歷,反觀自身,看看到底是哪一步發生了變化,哪一步產生了問題。
事有反常必為妖。
哪怕天上真的掉餡餅,他也不會張口就吃。
回溯的結果是自身沒有任何問題,他的每一步修行,都沒有脫離火源圖典的記載。
那么星力為何如此清晰?
是因為……星月原嗎?
姜望眺望四野,隱隱感覺這片星月原恐怕藏著什么大秘密。齊國和景國都對此地念念不忘,或許并非傳言而已。
星力與圖騰之力并不相同。
比如姜望修行火源圖典,積蓄的圖騰之力是火屬。而星力卻很純粹,沒有任何屬性。更純粹,也就更容易調用。
如果是火屬圖騰之力,姜望只能用于火行道術之上,星力則無所顧忌。
姜望沒有急于吸收,而是靜靜地感受著星力。
漸漸地,他發現星力與星力之間,也有著細微的差距。現在圍繞著他的星力,其實都不如當初在浮陸無支地窟吸收的星力那么純粹。其原因大概是因為,現在這些星力,都有“所屬”。
比如,最濃郁最靠近的這一部分星力,它應該來自……
姜望仰頭望向夜空玉衡!
“又見面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適時響起。
準確的說,并非是聲音“響”起,并沒有聲音存在于周圍。而是這聲音的意思,透過星力傳達過來。
如果姜望無法覺察這細微的差距,“認出”玉衡星力來,這個聲音就無法被他接收。
姜望明白,這是觀衍的聲音。
“這是怎么回事?”姜望在心里問。
停了一陣,觀衍的聲音繼續透過玉衡星力傳來:“你要說話,說出聲音。星力會傳達給我。現在這種狀況,我可沒辦法用他心通。”
“星力怎么傳達聲音?”姜望這句話問了出來。
“模擬。你可以這樣理解,你的聲音被拆分細化,星力復刻了每一個點,然后遵循你的話語構成,重現在我耳邊。”
聽起來好像更復雜了……
但姜望的重點也并不在此,遲疑著問道:“你回歸現世了?通過我焚燒那件僧衣?”
“不。我還在森海源界。那件僧衣只是單純了結我的過去,讓我可以坦然。謝謝你幫我了卻心事。”
“不,不客氣。”
姜望難得的有些順不過來話語,實在是這一幕太匪夷所思。
觀衍居然在森海源界,隔著不知道多么遠、完全無法計算的距離,與現世的他對話?
這可不是在懸空寺。
如果說之前在懸空寺里留下聲音,可能是那件僧衣與懸空寺的因果,是觀衍本人跟懸空寺的關聯,是森海源界里肉身崩碎之前就預留的手段。
那么現在,又是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