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三十二章 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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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無人問津,死后無人收殮。

生亦孤,死亦孤。

在這方世界里,死無葬身之地,是最怨毒的詛咒。

最怨毒的詛咒也意味著關乎于咒術,最強大的力量。

尹觀發動詛咒,頓時怨念叢生。

惡意發生在每個人的心里,滋長,蔓延。

整個鑄鐵黑柱困鎖的范圍內,無窮無盡的詛咒力量瘋狂游蕩。竟然帶起有如實質般的呼嘯風聲。

這是發生在人心里的海嘯。

如果商隊中人還未離開,這會已經被侵蝕徹底,個個怨毒自毀而死,沒有一個狂涌幸免。

尹觀詛咒著沖至,一直垂到腳下的長發無風亂舞,仿佛要屠滅眼前的一切,兇焰熾烈,如妖似魔。

那種黑暗的力量,壓得人幾乎要窒息。

哪怕隔著貫通此地的鑄鐵黑柱

見識過今日之尹觀的威勢,姜望才知,他之前所見的幾次尹觀出手,只如玩笑一般,根本未曾展現出真正的實力。

面對這樣的尹觀,即使他已經是齊國有名的天才人物,也根本支撐不了一個回合。

然而可怕的是

即使是這樣的尹觀,最頂級的外樓之尹觀,在神臨境的岳冷之前,也仍然看不到半點機會

面對尹觀鋪天蓋地涌來的咒術力量,岳冷只吐出一個字“威”

在他的身后上空,隱隱出現一尊神獸虛影。

額上生有獨角,堅固,威嚴。怒目圓睜,毛發黑密。

有神獸曰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以奸邪之輩為食,號為法獸。

乃是法家唯一祭祀的神獸

此尊虛影一出現。

頭頂黑云消解,印堂黑霧散去。

岳冷身上糾纏的咒術力量頃刻一空,不留絲毫。

法獸威嚴,諸邪退避

一字解厄。

而岳冷又道“武”

身后的法獸一聲長嘶,四蹄踏空,發出大堂之上,拄杖敲地的悶響。越過岳冷的身軀,低下頭來,直接撞向尹觀。

此人有罪,以角觸之

尹觀七竅涌動黑煙,眸中綠光愈深,拳上綠光愈熾,以驚人的威勢沖來,卻在相撞的瞬間,被法獸一角頂翻

以姜望的眼力看到,在那個瞬間尹觀嘗試了至少八種手段避讓,卻還是沒能避開這一頂。

法獸獨角的這一觸,好像是律法所訂,規矩所立,理所當然,避無可避。

被撞上正是天理循環,能逃避才叫不可思議。

被法獸頂在半空倒飛的尹觀,似被觸發了兇性,亦是一聲喊叫,直接張開綠光繚繞的十指,狠狠插進法獸虛影的身體中,往外一撕

倒飛之勢未止,法獸虛影已崩散。

而尹觀的腹部,被法獸獨角撞出的傷口,血流如注。

姜望在鑄鐵黑柱外看到,那血液中,竟然有黑色的霧狀事物,絲絲縷縷在游動。

尹觀伸手往腹部一按,血流立時止住。

他眸中的綠光,愈發深了。

姜望依然記得,當初在佑國下城二十七城外,尹觀與負碑軍統帥鄭朝陽對決的時候,在綠光侵滿眸子之前,尹觀便退出了最強狀態,罷手離去。

而此時此刻的尹觀,仍未停下

他甚至是止住鮮血之后,第一時間又沖向岳冷。

一次又一次地主動發起進攻,倒仿佛他才是那個占據絕對優勢的人

靜海郡,高氏族地。

高空之中,戴著閻羅面具的平等王大聲怪叫“地獄無門閻羅駕到,爾等還不如期受死”

岳冷不在,整個靜海郡又沒有什么有名有姓的神臨強者,此刻他無所顧忌,癲狂至極。

這些日子以來的朝不保夕,令他心中暴戾更甚。實在要用鮮血浴身,才能稍稍平靜下來。

而宋帝王要簡單直接得多,他甚至并未飛起,只在地面踏步前行,無論面對什么,無論面對誰,都只一拳。

沒有人扛得住他的一拳,敢攔他的人都被直接轟死了。

只一拳,便將靜海高氏的牌樓砸碎。

那是整個靜海高氏族地大陣的關鍵樞紐

暗室之中,靜海高氏現任族長高顯昌正大喊道“求援速速求援立刻通知靜貴妃”

作為靜海高的族長,他非常清楚,不久前臨淄城里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很了解,地獄無門是一群什么樣的兇人。

然而都城巡檢府的追緝隊不是把他們困在碧梧郡了嗎

捕神岳冷不是親自坐鎮在靜海郡之外嗎

那些該死的青牌

高顯昌的慌亂難以避免,因為他深刻明白,整個靜海郡,沒人可以救他們。

靜海郡和臨海郡都靠海,但齊國放在邊境的力量卻不在這兩郡,而在近海群島之上。

在靜海郡,高氏就是最強的力量。

但高氏新近崛起,底蘊不足,現在并沒有力量能夠抗衡地獄無門的兇人。整個高家最拿得出手的外樓強者高少陵,此刻仍在赤尾郡鎮撫使任上,怎么也不可能趕得及。

就算他在靜海郡,也未必能是地獄無門宋帝王、平等王的對手。就像他高顯昌自己,也是外樓境修為,卻躲在暗室中沒有出去。

因為他清楚,出去就是送死而已。

唯有靜貴妃,才是唯一的生機所在。

然而,靜貴妃在深宮是有一些權力,卻也完全不可能調動得了足以擊退地獄無門的高手。只能求助齊帝。

但靜貴妃雖然十分受寵,卻也不是想見齊帝,就能立刻見到齊帝的。

等她見到齊帝,求來援護,又要多久

靜海高氏能夠扛得了那么長的時間嗎

高氏族長心中一片冰冷。

雄闊的臨淄城,極盡繁華,

但也有許多禁地,禁止任何人靠近。

許多人一生都不會知道,這些禁地的存在。

在一處禁地中。

自青石小路的那頭,走來一個頭戴破舊皮帽、身裹舊襖的佝僂老人。

他的步子很慢,甚至稱得上蹣跚。

他手里提著一個白紙糊起來的燈籠,似要照亮前路,然而此時正是大白天,不免讓人奇怪。

正走著,他的耳朵動了動,似乎察覺了什么。

于是轉過身。

臉上皺紋如溝壑一雙圓睜的盲眼

如果是姜望和重玄勝在場,就能夠第一時間認出來。

正是他們在枯榮院遺址遇到過的那位打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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