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地點是在小連橋,死者是禮部大夫趙宣。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兇手是地獄無門的人!
這也意味著,重玄勝等了這些天的時機已經來臨。
當然他什么都不會做,他只需要等。
而一聽到小連橋這個地名,姜望瞬間就想起來那間紙人鋪里外表樸實的男人。
許象乾幫忙處理許放的喪事時,他就跟著去過小連橋,當時他就覺得,紙人鋪里這人不太像做這種小本生意的,只是當時不想節外生枝,未做理會。
現在想來,如果當時“理會”了,恐怕是在找死……那可是地獄無門的閻羅,一位外樓境強者!
而許象乾當時還想跟人家賒賬,還賒了又賒……
現在想起來著實有些驚悚。
對于趙宣的死,姜望倒是沒有什么看法,這種“背叛者”本就不會贏得太多同情。只不過他現在已是齊臣,死在臨淄是狠狠打了齊庭的臉。
北衙更是被一腳踩下深淵。等此事過后,還能不能保住現在的權責,都是兩說。
現在北衙都尉鄭世肯定已經發瘋了。
他本來年富力強,手段高超,將臨淄城治安處理得很好。又是外樓巔峰,有望神臨,前途不可限量。再進一步,無論是往政事堂擠,還是外放軍中,都是很好的前景。
現在這樁事一鬧,能保住現有位置都是齊帝格外開恩了。十年八年之內不可能再有晉升機會。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以地獄無門這次表現出來的戰力、行動力,以及時機把握之精準,換任何一個人坐在北衙都尉位置上都很難有效應對。
這是北衙本身的上限決定的,它負責臨淄治安事,卻沒有調動頂級戰力的權力。外樓境層次,基本上就是北衙處理事態的極限了。
但知道歸知道,事情出了,總要有人擔責。鄭世既然在這個位置上,那就責無旁貸。
據說鄭世守在小連橋,親自復盤了整場刺殺行動,然后大索全城,抓了不少人進北衙,幾乎將小連橋抓空,誰的面子也不給。現在這關頭,也沒誰不長眼去惹他。
從地獄無門這次出動的戰力來看,尹觀恐怕未必需要姜望這邊的渠道進入臨淄,當時對姜望提出要求,或許還有別的想法。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宋帝王”藏身紙人鋪,據說回老家養病的原紙人鋪老板,根本就蹤跡全無,人間蒸發。但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小連橋巡街兵丁卻突然病死在家中,很快被查出來這是他背后的巡街副司為了掩蓋真相而殺人滅口。這位巡街副司又是受一家小酒樓掌柜的打點……總之是一攤爛賬。
鄭世的能力絕對過硬,在極短的時間里就還原出了整個地獄無門成員混進臨淄的經過。在當中自然也包括最后進城的“秦廣王”與“仵官王”……
操作此事的是一家布莊的東家,他有一些城門衛兵方面的關系。
但最重要的是……他是重玄遵手底下的人!
理所當然的,在北衙調查到他頭上之前,他已經先一步失蹤。
于一天后在附近街區的污水渠里被發現尸體,從表象上來看,似乎是醉酒之后跌進污水渠溺死。
但誰都知道,他是被滅口了。
而重玄勝可比那位巡街副司做得干凈得多,從頭到尾甚至都沒有沾身。
重玄勝非常“體貼”地切斷了所有線索,不讓北衙追查到重玄遵身上。北衙也的確沒找到相關線索,但此人的確是重玄遵手底下的人,所以天然為重玄遵吸引了北衙的注意力。
越是查不到什么,越是有嫌疑。
沒有人懷疑身在稷下學宮的重玄遵會對齊國有異心,但他“馭下不嚴”已是不爭的事實,他的屬下為陽庭余孽組織的刺殺提供幫助,也證據確鑿。
從博望侯府出來,重玄勝抬眼看了看天色,很是明亮。
“怎么樣?”姜望迎過去問。
今天是重玄家內部核心的會議,重玄褚良,重玄明光都有參加,甚至重玄勝遠在海島的那位四叔重玄明河都派了代表過來。
要商談什么,不言而喻。
這種會議姜望和十四當然都沒法參加,只能坐等結果。
不過他們都守在博望侯府外,表示對重玄勝的支持。
重玄勝看看他,又看看十四,忽然一笑:“一切盡在掌控!”
重玄遵人還在稷下學宮,但他旗下的生意已經被肢解。
雖然有王夷吾代掌,但這部分生意本就屬于重玄家。即使是王夷吾,也根本攔不住重玄家回收權力。除非重玄遵親自出面,利用自己在家族內的影響力扳回局面。然而這本就是一個悖論,他身在稷下學宮,根本出不來,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而直到今天,重玄勝才終于可以說一句,他花費巨大利益,將重玄遵送進稷下學宮的目的,已經達到!
“那些族老本心不是都更支持重玄遵的嗎?怎么這次這么輕易放手?”霞山別府里,姜望追問細節。
重玄勝冷笑:“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當初他們連……他都能放棄,今天放棄一個重玄遵,又有什么問題?”
這句話里的這個“他”,自然只能是重玄勝的生父,重玄浮圖。
“性質不一樣。”姜望搖頭:“重玄遵涉及的局面沒有那么危險。”
“所以家族對他的‘放棄’也沒有那么果決。現在只是收回了他的生意,并沒有取消他的繼承權,他依然是族長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僅次于你。”姜望補充道。
重玄勝得意的笑了:“僅次于我!”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在和重玄遵的競爭中占據上風。在修行天賦上他自是不如重玄遵,但在經營之上,他也正式將重玄遵甩在了身后。
誰能夠帶領重玄家走向更光明的未來?從此以后,重玄勝將獲得更多的支持。
“他的生意怎么分配的?”姜望又問。
“明光伯父拿一部分,畢竟是他兒子的生意,而且在他手上,我很放心……剩下的,族老們拿一部分,我拿一部分。四叔沒有幫重玄遵,但也沒有拿他的生意。”
“保持中立。”姜望嘀咕道。
重玄勝道:“本來我可以拿更多,拿大頭。因為我和褚良叔父主導了齊陽之戰,我們是整個重玄家最不可能與陽庭余孽有勾連的人。要想徹底擺脫這件事情的影響,讓齊國上下放心,就得我們來接手才是。”
姜望完全能夠理解他松開指縫、任利益大把潑漏的原因:“那些族老拿了重玄遵的生意,總要忌憚著重玄遵的怨氣。以后還怎么全心全意的支持他?”
重玄勝大笑起來,前所未有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