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儼此刻真正展露楓林城道勛榜第二的實力,帶頭向著小林鎮深處沖鋒,幾乎是一頭撞進游魂群中。
但所有的游魂,都被一擊即破,擋者皆散。
他的身上如籠著一層寒光,那是金行元氣極度聚集的表現。他的腳步沒有一絲停留,仿佛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攔他的腳步。
他長刀劈斬,尖嘯連連,仿佛連空氣都要割破。
眾人跟在他身后,只需阻止兩側鬼魂靠攏就行,風險大減。
姜望與趙汝成一左一右,有意無意將凌河與杜野虎護持在中間。凌河倒還好,杜野虎卻漲得大臉通紅,但也知這會不是意氣用事之時,只得悶頭往前。
不知過了多久,在緩緩聚攏的濃霧之中難辨方位,就連時間仿佛也模糊了。目前所遇的游魂并不強大,屬于九品超凡修士可以應對的范疇,但這些八九品的修士,通天宮內道元并不充裕,熬不住長久戰斗,只怕再撐一段時間,就無法再施展道術了,否則就會損壞道旋、傷及根基。
魏儼就在這時停了下來。
按照大略位置推算,很快就要到小林鎮正中心了。姜望記得那里是一處集市,每逢趕集之日,附近村落的人都會聚集于此,端的熱鬧。
魏儼停在此前,并非他不想繼續前行,而是一道霧氣之墻攔路于前,將他的刀鋒生生阻住。
與沿途彌漫的濃霧不同,這道霧墻已有實質性的存在感,并且堅韌非常。以魏儼刀鋒之利,縱是銅墻鐵壁也該被斬破了,但這霧墻卻巋然不動。
無論多少攻擊落下,都如石沉大海。
魏儼急切不已,他敏銳的感覺到,就在這霧墻之后,有什么不妥的事情正在發生。那并非簡單的惡行,甚至有可能會影響他的一生。
可此時長刀所向,卻進退兩難!
“諸位誰有破解之法?但試無妨!”魏儼沉聲道:“情況緊急容不得拖延,一切責任在我。”
當下便有一名弟子徑行至霧墻前,二話不說開始解腰帶。
“欸你干什么?”旁邊有人拉住他。
“你別攔我!”此人信誓旦旦道:“此地鬼魂眾多,陰氣深重。童子尿可以驅邪鎮鬼,我至今元陽未失,自然當仁不讓!”
此人名叫黃阿湛,是上一屆入選的內門弟子。與杜野虎是酒友,性格不錯,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魏儼皺著眉頭,等他一泡尿滋完,霧墻紋絲不動。唯有那濃烈一時的騷味,提醒著眾人發生了什么。
“不對啊,是不是分量不夠?”此人憋了一陣,才回頭號召道:“諸位還有沒有童子身的?一起來啊!當然趙汝成就不用來了,你陰氣重。杜野虎快來!別拘著啊,憑你的尊榮注定童子到老,陽氣一定足!”
一句話嘲諷兩個人,要不是形勢緊急,杜野虎早就一拳打爆他的狗腦袋。
趙汝成呲牙道:“阿湛你再想想,是不是童子尿不夠,需要的是童子血呢?”
黃阿湛聞言,摸著下巴點點頭,竟似真的考慮起了可行性。
自使出吹息龍卷后就一直有些虛弱的王長祥道:“剛才龍卷吹開霧氣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小林鎮里的游魂,形成了一個簡單的九宮陣。當時不敢確定,直到現在,在這中宮位受到阻礙,才篤定了這點。”
“怎么破解?”魏儼直截了當。
“布陣者并沒有太用心,而且這么多的鬼魂,是很難如臂指使的。所以破解方法也簡單。”王長祥苦笑道:“破除其余八宮的陣眼,中宮這里不攻自破。”
魏儼立即道:“王長祥留在這里觀察形勢,另外留四個人聽他指揮,隨時支援各路。我自去坎宮,其余人分成七組,各破一宮。最后咱們再匯集于此中宮前。”
天數大分,以陽出,以陰入。陽起于子,陰起于午,是以太一下九宮,從坎宮始。
坎宮位于正北方,五行屬水,對于魏儼來說不是最容易解決的一宮,但他實力強大,倒也不用考慮這些了。
“我需要提醒各位的是。”王長祥又道:“咱們一路所清鬼魂都是尋常,但陣眼處必有怨鬼或者厲鬼,諸君務必量力而行。”
趙朗唯魏儼馬首是瞻,此時第一個接道:“如此,我去坤宮。”
黎劍秋更是干脆利落,已按劍向西而去,“震宮交給我,其余你們自己分配吧。”
實力強者挺身而出,自擔責任,這是修行者的脊梁。
姜望與凌河等人對了對眼神,出聲道:“我們兄弟四人負責巽宮。”
他這話并不是托大,一路行來眾人戰力也可看出幾分。他雖然未能奠基,但仗著紫氣東來劍決,實力隱隱在一般九品修士之上。
而巽宮五行屬木,以金伐木,正當其時。剩下一個屬于木行的震宮已由黎劍秋負責,去其它宮他和趙汝成反而更難發揮。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小林鎮出現這樣的情況,事件影響必不會小。他們此行出力多少都有記錄,凌河杜野虎趙汝成都在積攢道勛兌換開脈丹的關鍵時刻,他們這次如能解決一宮,必然就能推動他們往前大踏一步。
眾人的選擇嚴格按照九宮順序,九宮者,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從一到九,分別是坎、坤、震、巽、中、乾、兌、艮、離。
這一路且行且戰,姜望和趙汝成的超凡劍術早已得到眾人認可,因此也沒人多說什么。剩余的二十位道院弟子,則剛好五人一組,選擇了剩下的四宮。
不得不說先前王長祥的吹息龍卷貢獻巨大,使眾人在如此濃重的霧氣里重新找到了方向,這是破解整個鬼陣的前提。
巽宮位在東南,姜望在濃霧之中提劍前行,待隱約看見前面的酒樓之后,心中一定。小林鎮唯一的酒樓正在東南方向,他們沒有走錯路。
“小心。”凌河忽然道,“我感覺前面有非常危險的事物存在。”
凌河的直覺一向很準,幾人不敢輕忽。
姜望點點頭:“那應當便是王師兄所說的怨鬼了,它也代表巽宮的陣眼。汝成,紫氣東來劍殺法你掌握了幾式?”
“都已純熟。”趙汝成道。
對于這家伙的天賦,姜望沒什么好說的,當下指揮道:“等會我先動手,你接上,第一時間就爆發最強攻擊,務必以最短的時間斬滅目標。老大和老二看住四周,不要讓其他游魂沖過來,必要時爆發血氣也再所不惜。”
在奠基之前,若沒能掌握紫氣東來劍這等超凡手段,唯一能對鬼魂產生傷害的也就只有爆發血氣一途了。但氣血乃人之根本,爆發血氣對身體的負擔極大,因而一路來凌河與杜野虎都十分克制。
但對于姜望的指揮,他們半點也不猶豫。那是無數次并肩戰斗中養成的默契。
雖在霧中看不清太遠,兄弟幾人還是迅速劃出了目標范圍,并且散開圍近。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尖嘯響起,如在耳邊。姜望身前,一道劍光驟然亮起!
鏘!
紫氣東來劍,殺法第一式!
一只猩紅的爪子剛好被長劍架住,巽宮位的怨鬼便顯現在幾人面前。
一路來的那些游魂其實與人類生前沒有太大區別,只是身形虛淡,顏色慘白。而這怨鬼則完全不同,已經看起來是另一種生物。
它青面獠牙,身高足足近丈二,高大強壯。身上筋肉暴起,一對爪子卻是猩紅的,其中一只爪尖還在滴著血珠。
姜望早知,在濃霧之中,怨鬼的感知必然強過他們。所以他早就嚴陣以待,劍勢引而待發。這才能在第一時間抵住怨鬼的襲擊。
但他還是低估了這怨鬼的強大。
那吹息龍卷所創造的短暫間隙中,他們所見游魂何止上千?卻只出了這么坐鎮九宮的八只厲鬼。無論是人為培養,還是自然廝殺,這其中所誕生的怨鬼必然不凡。
姜望雖然擋住了第一下襲擊,卻仍被另一只爪尖擦過,將他左臂撕下一條肉去。
那怨鬼爪尖的滴血,便來自他的傷口。好在傷口并不算大。
就在姜望遇襲反擊的同時,趙汝成的劍也動了!
紫氣東來劍的殺法第一式首重在快,這才能攻如雷,守如電。天子動雷霆之怒,發之須臾,卻震驚天下!
那怨鬼還未來得及品嘗撕下的肉條,趙汝成的劍已貫入它腹中。
趙汝成連人帶劍就那么扎在怨鬼身上,因為體型的差距,像一只掛在人身上的猴子。
怨鬼痛嚎一聲,猛然低頭。
不好!
趙汝成心中一驚,一腳蹬在怨鬼揮來的爪子上,凌空一個后翻,棄劍脫身。怨鬼還待追擊,姜望的身影已如驚雷在它眼前掠過。
紫氣東來劍殺法第二式,其決在準。
姜望人已遠,那道劍光卻已恰恰橫過怨鬼的眼珠。
那一瞬間青黑色的液體如爆漿般炸開,怨鬼發出凄厲至極的慘叫。這本來神智混沌的生物,這一刻卻用僅剩的右眼狠狠盯著姜望,恨意滔滔。
它索性不去捂眼,任由那青黑液體流淌,身上還插著趙汝成那柄搖搖晃晃的劍,就那么大步沖向姜望!
正在戰圈范圍外驅趕游魂的凌河,百忙之中將佩劍射向趙汝成,“接著!”
趙汝成縱身而起,于空中抓住凌河的劍,整個人如流星趕月,再一次暴射于怨鬼背后。這一劍從它后頸貫入,劍尖從怨鬼的下巴貫出,抵在胸膛之上!
怨鬼嘶吼回爪,因為角度關系,這一爪必然比之前慢。所以趙汝成雙腳抵住它后背,想要借力拔劍而退。但不曾想那劍身竟被怨鬼的肌肉牢牢夾住,他一下未能拔出,便緩了一剎。
就是這一剎,怨鬼巨大的爪子狠狠掃到他身上,將趙汝成擊飛足有四五米,跌入濃霧之中,生死未知!
要知道此時濃霧中還有數不清的游魂在游蕩!
此時姜望人在對面,凌河送劍后還在與游魂糾纏,只有同樣守在戰圈杜野虎距離最近,他也早已按捺不住。他此行是為誅除邪惡、滌蕩乾坤而來的,絕不是為了被庇護著混道勛,甚至成為拖累!
只聽得一聲怒吼,聲如雷霆震響。杜野虎整個人氣血全力爆發,他身上的血氣有如實質沖天靈而去,那一瞬竟如狼煙!
氣血狼煙!
只有氣血強大到某種程度的武者,才能激發氣血狼煙。就連姜望也做不到這點。
而杜野虎這一下全力爆發,足證不輸于人。
他裹著有如實質的氣血之力,身上像披上一層血色戰袍,以比平時快數倍的速度,幾步便沖到了趙汝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