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半，飯局散場。
三人于是最后都沒有真的去瀟灑一把，其實這三人也不是愛玩的性格，否則哪怕是同公司的，也不大可能湊一塊。
所以與其去夜店，如果有機會的話，葉青更想去澡堂子搓澡...
很好奇，據說可以在里面待一天。
但可惜目前確實沒有這個機會，而且新歌也需要他過去處理。葉青和王制作人關系很好，所以飯局之后，他也收拾了下就按照約定時間來到了工作室。
“我看你們幾個聚餐吃的不錯啊。”
“誒，王老師，你怎么知道...”
“我關注了你圍脖。”
王凱興一邊走，一邊笑：“想不到吧，我圍脖賬號找回來了。”
剛才葉青發了條圍脖，就是三人聚餐合照。下面是一群熱情的回應：“夢回大廠！大廠女孩淚崩，有青哥的大廠才是真正的大廠。”
“什么時候青哥能發一個九宮格照片營業，我就滿足了...”
“老大的素顏還是這么能打，prprpr”
這也就算了，王凱興其實不太看得懂。
主要是刷新后，評論的速度，屬實把王凱興給驚了一跳。好吧，不過他也沒問這件事，而是有些猶豫地說：“你給我的曲子，其實我很多地方都還沒有理出頭緒。”
“這肯定是你的主打歌了，它又是一首...太厲害的作品了，不過編曲還要再上一個臺階。”
王凱興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畢竟這么大個制作人了，一個月還沒理出頭緒。
實在有點問題。
但...也不怪他。
葉青給的曲子，是附有他的編曲想法的。
可是他又不可能記全，所以葉青給的也不全。于是在王凱興腦子里，這些旋律光怪陸離，奢華詭異，帶著神秘的沖擊感撲面而來，滿眼都是古典和華麗交織。
原編曲老師，可是花了7個月慢慢來的啊...
所以肯定雜亂而沖擊。
這些豐富的樂器元素相互交叉，古典樂曲與電子音色互相融合，讓他想起了之前的《盲光》，但思路一樣，作風完全不一樣。
這也就算了。
詞，也不同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同。
王凱興也是從這詞里，在反饋到作品上，確認了這是一首宏大的作品。
那種龐大敘事的風格，非常不同。
王凱興點評：“感覺是變了個人一樣...”
妙啊，確實寫詞的這次是黃俊郎。
而就連他這種人，都苦思冥想找不到靈感。還自己買了風衣、煙斗、英式皮鞋和禮帽等整套偵探裝備，趁著夜色出去轉了一圈。
這才靈光乍現，趕快回家一氣呵成。
呈現了這一首要別人用盡才華都難以下筆的詞：因為按照《夜的第七章》每句話來講，它不但都描繪了一個故事，而且都對應了福爾摩斯偵探集里的事件。
“等一下，你說的是每一句？！”
“對的啊，我說的是每一句。”
這個答案顯然令王凱興震驚不已，因為他大概也是知道這首歌背后涉及到很多福爾摩斯的案件。但是如果說是每一句歌詞都寫得這么意境滿滿，還要對應典故...
不說別的，這個知識儲備量...
“這個，也是平時有在讀一些書。”
葉青心說，嗨，我對福爾摩斯的認知度其實一開始僅限于《神探夏洛克》，卷福在我腦子里就是福爾摩斯的形象。但某乎上有大手子幫忙科普，他才了解到這個歌詞里德故事。
所以他也繼續道：
“1983年小巷，12月晴朗
這一句其實對應的是1893年，華生太太去世，假裝死去的福爾摩斯結束了西藏之行，正在波斯、喀土穆等地旅行。”
“那第二句...等等，讓我猜一猜，打字機！”
王凱興的閱讀量也非常驚人，作為成熟的制作人，他的才能是全方面的。
所以聞言，立刻激動道：“《身分案》里面，福爾摩斯通過打字機打出的字條上殘缺的“e”和“r”推斷出溫迪班克就是安吉爾！”
“對，王老師很在行嘛。”
葉青笑著點頭，然后道：“那接下來石楠煙斗的霧，飄向枯萎的樹...”
“等一下，我自己猜！”
他拔腿就跑到一邊，翻找著書柜里的書本。
哦吼，好了，看來不用自己多解釋，王凱興應該自己都會慢慢找到答案。
于是果然，太多故事出現：
《銅山毛櫸案》、《馬斯格雷夫禮典》、《巴斯克維爾的獵犬》、《三個同姓人》...
王凱興覺得葉青帶來的主打歌，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混亂他的頭腦。他按了按額頭，長出了一口氣，嘴里不自覺發苦：
真的是老了么？
本以為這么厲害的想法，都已經足夠驚艷了，沒想到人家還有隱藏線索。
你寫歌就寫歌唄，至于這么拼么？
王凱興見過太多創作歌手了，甚至很多專業詞人，他們在創作的時候頂多融合一兩個故事進去就差不多了。
而且一般都在什么《血字的研究》、《巴斯克維爾的獵犬》這種著名的故事里面徘徊。但光是王凱興整個再仔細一想這首歌里，感覺起碼是十多個事件...
他只能退一步說道：
“好吧編曲的事情，我現在還是一團糟，大概版本你聽一聽；詞的事情，我在捋一捋，今晚我太亂了。”
王凱興其實很苦逼地，因為當很多人在專輯發行后，各種節目上一起討論，瘋狂各種角度分析葉青的時候...
他這邊是首先知道的啊...
而且是毫無線索地，上來就是完整的一套曲子和詞——知道那種感覺嗎？
好比剛才，他知道這個消息后，翻看著福爾摩斯的書本。就像是一層層微弱的電流掃描過全身，毛孔都張開了，仿佛一個廣袤的真實世界：
泰晤士河岸，月夜下霧色彌漫，風中漂浮著細微花香，不知名的角落罪惡又將登場...
晚上11點，葉青離開工作室。
而隨即樂手們也陸續離開，只留下來助理小陳。基本上他會幫著做各種雜事，包括現在幫著整理保密文件，也包括之前提前聽歌。
小陳今晚也是見證了這首歌在葉青天馬行空的想象之下，居然進化出了更加驚艷的色彩，心中已經迫不及待期待著這首歌曲的面世。
以及更多的是感嘆...
“有這首歌打底，我都不知道他下一張專輯能賣多少錢。”
他用手無意識地擺弄著一個本子，看著空白的筆記，感嘆道：“他這張專輯賣3個億！老板，就是現在國外當紅歌手也無非如此了吧？”
“唉喲，都說葉青是流量，還是頂級流量，我覺得真的到頂了，真的到頂了。”
“你要這么想，那你就淺薄了。”王凱興搖頭，表示不同意。
小陳一愣：淺薄？
可是，在這個數據化嚴重的年代，這個銷量真的值得討論吧，還是老板跟不上潮流么。
不過他肯定不會多說，畢竟資歷確實比較淺，能做助理更多不是靠專業素養，而是關系戶...咳咳，但關系戶是可靠地，才最有利于保密，也就可以放心聊天。
所以王凱興說完，也就繼續道：“你覺得葉青的成績，就是3億的專輯么？”
小陳卡了一下，只能道：
“那...5億？加起來有5億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就不是葉青了。”
王凱興用筆點點桌面，道：“葉青是一張專輯，如果以后有人一首歌就賣1個億，那你就會認為他會比葉青厲害么？”
小陳搖頭：“那不一定。”
“這就對了，所以這只是最表面的一層。”
他循循善誘，引導著小陳繼續往下思考：
“一張專輯的銷量，只是暫時的。到了之后如果不是專門去查，也就不一定能記得這個數字。夸張點說就跟每年爆火的量產口水歌一樣，過去之后，就很少有人再提起了。”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樂評？”
小陳有些自認為明白了。
“也不是，評價這個東西本來就隨著時代在變。”
王凱興搖搖頭，笑道：“有些歌可能剛出來的時候備受爭議，但是隨著時間往后推，大家就體會出來了。比如就是這張專輯里的《雙截棍》，一開始不是也被噴了好一陣么？”
“那是什么...”
小陳皺皺眉，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什么東西才是葉青身上最重要的呢？
不是銷量，也不是樂評，難不成是葉青的個人形象...也不至于。
年華終究會老去，但是有的不會...
“噢！我知道了！新的風格探索！”
他感覺到腦子里靈光一閃，不由得吼了出來。
“嗯，還不算笨，總算對了。”
王凱興這會已經開始小心地收拾葉青今晚的筆記，然后才道：“一時的銷量，評價這些東西都只是暫時的，對于音樂的探索，能夠蔓延好遠好遠。他所做的，遠遠不止幾首好聽的歌那么簡單，完全就是有能力開創新時代的。”
“他的樂壇道路，其實恰恰相反。不是到頭了，反倒是隨著現在的探索，慢慢開始...”
說著，他語氣忽然又一變。
就又有點不高興了：
“所以有時候，我還是挺生氣的。”
“啊？為什么？”
小陳才搞明白一個問題，就又陷入了困惑。
王凱興也沒打算止住，直接道：
“怎么不生氣？你看華語樂壇太多整天喊著自己開拓新時代的，但多少人說的比做的好聽，還被拿出來做代表，這些人里能有幾個代表嗎？吼得好聽罷了。”
“以前也就算了，我都忍了。偏偏現在出來個葉青，他這小子做了，還做成功了，大獲成功。可他也不說，也不吹噓，就在那給我一個勁地低調。”
“我有的時候都替他生氣，專輯做了那么久，多上幾個節目宣傳吹捧一下怎么了？我巴不得他現在就去當音樂節目給他們來點真正的原創，因為他完全夠格。”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而是告訴更多人一件事情：那就是雖然現在國內就是一堆重復制式化的歌曲，故步自封，但葉青就是來證明，探索華語音樂新方向才是對的，并且這件事情能達到的高度和收益，是遠超他們想象的。”
長嘆一口氣，喝了口水。
他最后嘆息：
“只有這樣，葉青才算是能真正地帶領華語樂壇走向新高度。而不是像別人一樣喊幾句口號，畢竟看得見的名和利...”
小陳見王凱興看過來，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王凱興這才又轉過去：“對，名和利，就是你說的樂評和銷量嘛，要比口號來得吸引力大得多...而且葉青這小子連口號都不放！”
“哎喲，我氣死了...”
“我今天怎么這么氣！”
小陳趕緊跑過去，拍拍王凱興的背，然后端上熱水：其實他大概能明白，老板今天為什么這么氣了。
因為國內哪怕最最最頂尖的音樂人，今晚就只是聽見葉青在這個錄音棚唱了一遍半成品的這首《夜的第七章》，了解這背后的典故，都不能不為之動容。
這么樣子的才華，偏偏還不當回事！
而且真的，也不多做宣傳，承擔起他帶頭的作用！
如此下去，樂壇還是劣幣驅逐良幣！
“哎喲，我也覺得怎么有點生氣了...”
小陳不自覺也跟著熱血上涌。
“是吧！你就說他這小子！”王凱興點頭贊成。
“對啊，要是我的話，別說發兩張這樣的神專，就是一張，我這個月都能吹個十來遍了，上他十七八個節目，展示我自己的才華。”
“不止上節目，還要告訴大家他有多厲害，他才27歲，前途還有很廣...”
“對，聲音的條件也在逐步提升...”
好吧，屋子里哪怕只有兩個人，也頓時變得熱火朝天起來。
葉青這貨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晚就是隨便一來，解釋了這歌曲背后牛逼的歌詞，還沒細講編曲呢，就被這一老一小倆人給從頭到腳批判了一遍，總結起來就是：
太懶惰！太佛系！太不愛宣揚成績！
就連錄個綜藝，播出的時候，都是工作室幫著轉發圍脖。錄完了，葉青這小子就當沒事了！
就舉個例子，他都不知道自己錄的《向往》里《南方姑娘》的那個版本節目組專門買來版權，這個版本吹出了花，還有三萬的評論了么？
兩人越說越激動，還有精神。
覺得怎么會有這種人存在...
然后么，然后就是要搞事情了。
“不行！必須治治他！”
“可是怎么治呢...”說到這個，小陳回神了。
他隨便想了一下，都找不到任何理由：哪怕是講一堆道理，葉青也多半不聽——之前也不是沒講過，但眼看這不是沒效果么？
“難不成還強壓著上陣...”
他知道老板對葉青有點那種，看自家孩子，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但畢竟也不是那么好說吧。
“誒，你這就太直接了。”
王凱興擺擺手，滿面紅光，笑道：
“我們來點委婉的，他自己喜歡低調，團隊也就往低調走，我們就讓歌不能低調。這樣，《夜的第七章》不是有女聲合唱么？我想到個人選，絕對低調不起來，葉青也肯定會喜歡。”
“是誰啊？”小陳很好奇。
王凱興站起來，一合本子道：“你知道，早些年的時候，我也是和王非有一些合作的，現在和那邊關系也不錯...”
“啊，這...”小陳又驚又喜。
因為以王凱興的脾氣，其實很少做這種拉關系的事情。但是這種級別的天后，可真的是要這些關系，才能拉得動...
姜還是老的辣啊，他記得葉青之前也提過菲姐好幾次...
只是好像也提到了沈凌？
不管了，小陳甩了甩腦袋，滿臉興奮：
“肯定成了，我相信不只是葉青，現在絕大多數人能和菲姐合作，都一定高興到不行，肯定不想錯過吧。”
“嗯，我知道，不過話不能全部這么說...”
王凱興看向窗外，長出一口氣：“我能想到這么做，其實也還有一個原因。”
“所以你應該還加上一句，現絕大多數人要能和葉青合作，一定也高興到不行，肯定也不想錯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