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客廳,小芊姑娘起身施禮:“青姨!”
姜淮青微微頷首,朝石門看了眼問:“還沒出來?”
小芊搖頭小聲道:“沒呢。”
修煉室內枯坐盤算了一整夜的鐘延,聽到動靜睜開雙眼,吐了口濁氣。
從虞千重口中證實了‘劉成飛’的存在,雖然依舊無法判斷真相,但終究是人沒了。
隨后,他又與龐保都和姚垚瑤傳訊。
前者多番探查得知,姜家擄人是確定無疑的事實。
后者所說的樁樁件件,無不說明姜家是頭張開血盆大口的兇猛惡獸。
多半有添油加醋詆毀的成分,卻依舊讓鐘延一顆心七上八下,有種‘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感覺。
“多想無益,一有不對勁直接換個身份!”
鐘延長身而起,暗暗慶幸自己未雨綢繆,留了條后路,隨時可以瞞天過海。
石門開啟。
姜淮青轉身,有些詫異問:“怎么了,氣色不太好?”
鐘延拱手歉然道:“消化了下古籍知識,心神有些疲累,抱歉,讓前輩久等。”
姜淮青微微頷首,心中狐疑,一晚上沒見,對方身上好像多了些疏離感。
“附近有處園子,我覺得還不錯,先去看看,若不滿意,給你換。”
“有勞。”
確實很近。
離巨寶闕只隔了三條街,姜淮青卷著鐘延和小芊,一起一落便到了。
大門口牌匾印著‘鐘府’兩個燙金大字,應該就是昨晚臨時掛上去的。
三人往里走去,騰上高空,風雨不沾。
姜淮青一邊介紹園子的布置規劃,一邊傳音:“有心事?盯上你的人很多,別聽信外面的謠言,得不到,便會想方設法破壞,什么手段都能使出來。
姜家與你是友非敵,即便一拍兩散也不會強求,可你若上當陷入別人的圈套,結果卻未必相安無事。”
“明白。”鐘延笑道,活了一千年的人,果然不是姜知魚那種小姑娘可比,一語中的,直切心理要害。
“你發現了?”
問了句,姜淮青接著道:“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若覺得不舒服,我請暗處的長輩離去便是,今天開始我陪著你,正好教你陣法,只要不出城,應該沒什么事。”
鐘延:“……”
他當然發現不了,但卻想到了,暗中肯定有姜家大能‘守護’,多半不止一個。
所以,他連蚊子都不敢隨便亂變。
不過姜淮青這么直言說出來,無疑又在他心里給姜族加了一道‘心理安慰’的好感。
姜淮青心知必定有很多人傳訊編排姜族,卻是非常理解鐘延的心情,沒再多說,繼續介紹園子的景致。
府院很大。
一千二百多畝,比青陽城蒼寶街院子的面積還大,環境自是更勝許多。
飛行繞了一大圈。
姜淮青問:“如何?”
鐘延嘆道:“很滿意,美不勝收,住在這樣的地方心情更加美妙,有益修行。”
姜淮青笑道:“我也喜歡這里的布局,原來還想問八長老討要呢,現在沾了你的光,此院構建的都是七階陣法,回頭我把各處陣法和禁制的圖紙給你。”
“好。”
“走,前院先選一處住下。”
姜淮青笑容明媚,表現得非常友好親近。
但鐘延可不會被表象所迷惑,因為對方的好感忠誠度才53,還是藏經閣那幾天形影不離,在他眾多‘舔狗式’贊美之詞下漲起來的。
前院主殿,安頓下來。
姜淮青朝虛無的半空傳音。
鐘延便感知到虛空波動,兩個不同的方位氣息遠去消失。
“我出去一趟,一會回來。”
說了句,青衣女子閃身離去。
鐘延頓感渾身輕松,問:“你家小姐什么時候回來?”
小芊姑娘搖頭:“不知道呢,我傳訊問過一次,小姐沒回我。”
心情欠佳,無所事事。
鐘延在大廳擺開陣臺刻畫陣紋。
說離開一會的姜淮青,到下午才返回,身后跟著十幾個綠裙女子,瞧著裝服飾,都是侍女。
其中有個看著年長些許的,氣息在元嬰八層。
“奴婢見過鐘大人!”一群女子行禮齊呼。
“都是我府上的。”
姜淮青道,擺手介紹元嬰八層的女修,“她叫姜雨燕,跟了我有五百多年。”
女子欠身一臉微笑:“雨燕見過姑爺。”
鐘延一怔,眨眼看向姜淮青,對方卻是神色如常。
“去忙吧,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是。”
一群人退走,小芊在二人臉上看了看,也跟著欠身離開。
姜淮青掃了眼地上的諸多材料,蹲下盤膝,問:“你很意外?”
鐘延笑道:“確實。”
姜淮青頷首,撿起一塊白玉太,并指如刀開始刻畫陣紋,一邊開口輕聲道來。
“精心培養,被寄予厚望,便意味著承載著家族的重擔。”
“有人要犧牲婚姻大事與人聯姻,換取盟友以保各方平衡。”
“有人要犧牲自由,駐守重地,確保資源穩定,家族正常運轉。”
“有人要犧牲壽元,增強家族的實力,籌劃家族的未來,譬如祭煉帝兵和占卜吉兇。”
“有人要犧牲性命,守護家族和族人的安穩延續,譬如獸潮和域外戰場。”
“一個家族想要傳承下去,有太多的地方,需要太多的人前赴后繼。”
“姜氏能走到現在,是一代一代族人拼出來的,能力多多付出一些,能力少少付出一些,都是自愿的。”
鐘延心有感觸,一個傳承百萬多年的家族,所經歷過的血淚,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
他不由得問:“祭煉帝兵?”
姜淮青抬頭看了眼:“損耗壽元,用元氣,用氣血,甚至用神魂,不入輪回,不然姜族兩個大帝相隔那么長時間,斷層的時候,別家有仙帝,姜家能傳承到今天?”
鐘延心中一動,恐怕除了帝兵,大勢力還有別的底蘊。
比如一些壽元將近的絕世大能,通過特殊方法封印存活,在關鍵時刻發揮最后余熱抵擋滅族之禍。
畢竟出過大帝,定然有鬼神通天的手段。
不然,仙府世界強那么多,不得將大陸頂尖勢力給掃平,奪取寶物資源,諸如浮空城,煉神山。
姜淮青接著道:“與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是自愿的,非家族強加,我若不愿自會有其她人替上。”
“我早已過了情竇初開天、真爛漫的年紀,對道侶與婚姻看得很開。”
“而你……”
姜淮青笑著對視一眼,低頭繼續刻畫陣紋繼續道:“一般般吧。”
鐘延失笑道:“我才一般般?”
姜淮青眨眼:“難道不是?論天賦,暗鳳靈體比圣泉體確實差很多,神禁領域的至尊劫,星辰榜上有,只不過你是金丹期渡劫,比較特殊,讓人驚艷,但藏經閣記載你也看了,太古時期渡過至尊劫的金丹、筑基妖孽不也很多沒成長起來?”
鐘延笑道:“不同時期能比嗎,你這把天聊死了啊。”
姜淮青抿唇一笑,風情無限,睫毛顫了顫道:“小魚兒與你說了吧,我成過兩次親,一次是與北域徐家聯姻,對方是個仙體宇天體,另一個入贅的王體,是排名比我靠前的鎮獄體,資質可都強于你。”
鐘延驚訝:“仙體,怎么隕落的?”
姜淮青道:“他那時才金丹一層,比我境界低一階,還沒成長起來,在訂完婚回去的路上,被人伏擊了。
一百多個修士全軍覆沒,包括兩個煉虛和四個化神,到現在都沒查出來兇手。
有可能是不愿意看到姜家和徐家聯姻的勢力,也有可能是殺手組織和魔道盯上了仙體。”
鐘延咂舌,仙體,沒成長起來,一切成空。
“而且,你境界還比我低那么多……”姜淮青繼續之前的話題:“至于長相,我也曾上過仙姿榜,位居第三,追求仰慕者無數,你呢?”
停下動作,她抬頭盯著道:“真實容貌不會是先前那副平平無奇的樣子吧?還是闊口獠牙奇丑無比?”
鐘延對視,目光毫不躲閃:“這就是我的真容!”
姜淮青撇嘴,又笑道:“所以,你說你是不是一般般?”
不等鐘延說話,她繼續道:“不過既然我接受,便將這些都考慮進去了,其它的無足輕重,境界我可以等你,眼下你我并無感情,以后來日方長,我會做好。”
一塊陣臺刻好,姜淮青拍拍手,點了下頭道:“嗯,與男人親近相處我沒什么經驗,不過我會努力學,另外,我脾氣不太好,若是哪天心情不爽揍了你,你暫且擔待著點。”
鐘延:“……”
這是威脅?
姜淮青嘴角翹起迷人弧度:“余生請多指教。”
說完起身朝外走:“晚點一起用餐。”
鐘延著曼妙背影,咽了下口水,有些不自在。
這幾天相處,對方都比較友好,他都快忘了,小芊說青姨脾氣火爆,是個狠人,姜族子弟都被她打殺過。
回過神,間對方越走越遠,他急忙查看好感忠誠度,不由得嘴角一抽。
一點沒變!
聊了那么多,一幅坦誠相待、真情實意的樣子,合著全都是演戲?
這個對手很強!
“夠勁!我喜歡!”
“這樣的人綁定才有成就感!”
鐘延斗志昂揚,暗暗想著,咔嚓一聲,手中白玉臺捏出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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