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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
隱蔽山洞。
洞壁怪石嶙峋,陰暗潮濕。
縷縷光線伴隨著呼呼冷風,從茂密的雜草縫隙中透射進來。
洞中有處處小水洼,還有一個兩丈寬的水池,啪嗒啪嗒的滴水聲持續不斷。
鐘延席地而坐,面前挖了個土坑,篝火跳躍。
對面魏思瑜坐在石塊上,以樹枝撥弄著火堆。
一身白色長裙,黑發如瀑只添一玉簪,腦袋微斜,唇瓣輕抿,似在思索,火光映照在美麗的臉龐上,如夢似幻,明媚動人心弦。
目光落在她臉上,鐘延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前世熒屏視劇里的人物,《神話》里的玉漱公主。
神態舉止,一顰一笑,連容貌長相都極為相像。
女神啊!
鐘延正視內心,毫不掩飾,咱不是濫情,是博愛。
睫毛輕顫,魏思瑜抬頭看來,唇角自然而然翹起幅度:“想什么?”
接著她又問:“你說,會不會是我們哪里露了破綻,被馮西梵發現了什么?”
傳訊男修名叫李陽,筑基一層,是馮西梵的親傳弟子。
按其所說,馮西梵平時并非這般性格,在強調‘大機緣’的情況下,不會僅僅只說一句話便切斷了聯系。
“有可能,再等等看。”
變數太多,鐘延也無法確定,思索著道:“也有可能他不方便傳訊,手頭忙著更重要的事。”
不多時,離結束傳訊過了不到半刻鐘。
鐘延心中一動,翻身取出符箓,又將李陽從靈獸袋中丟了出來。
“誰的?”
李陽稍一辨認道:“二長老!”
鐘延頷首,將傳訊符遞給他,道:“知道怎么說吧,敢露一絲異常,死。”
李陽吸了口氣,激活符箓,掐訣凝音:“二長老!”
趙峰:“你師尊傳訊與我說了,你現在何處?”
“哦,弟子在第二匯合點,谷里山洞,二長老,那水潭很隱秘,在峽谷下面,劉師兄說水潭三百丈左右有道石門,門上刻著不明符文,劉師兄和張師姐還采摘到幾株不知名的珊瑚靈藥,非常神異……弟子實力弱,沒下去,劉師兄和張師姐第二次下去后便沒再上來,我等了三日,傳訊也沒有回應,里面恐怕有未知危險……”
李陽將對馮西梵說的情況重復了一遍,強調道:“我回來的路上遇到赤陽宗的弟子在那附近轉悠,二長老,您幾時能到?”
趙峰:“七天,你藏好了,別亂走,別再去水潭。”
“是!”
李陽朝鐘延看了眼,自主主動問道:“二長老,我師尊過來嗎?”
趙峰:“他走不開,你吳師伯會往回趕,記住,待著別動。”
李陽又要發問,被鐘延眼神制止,只回道:“好。”
結束通話。
鐘延露出笑意,伸手按了按李陽的肩膀,道:“做的很好,你才三十歲不到,前途無量,有些事非己力能控制,想開點,事情結束一準放你離開。”
李陽滿臉愧色,嘴角苦澀,默然點頭:“多謝鐘前輩。”
他入門較晚,受馮西梵知遇之恩,收為親傳弟子,十五歲踏入修行,平步青云,做出這等叛宗背師之舉,內心甚是掙扎與煎熬。
將人收進靈獸袋,鐘延笑道:“妥了,就差馮西梵,估計在哪個地方找到了機緣。”
魏思瑜問:“吳之行會不會一同過來?”
鐘延搖頭道:“既然趙峰說往回趕,一起的可能性不大,起碼會相差幾天。”
魏思瑜頷首,神色輕松許多,目光落在俊朗的臉龐上,猶豫少許道:“鐘延,你以前在宗門是不是就有隱藏?”
她覺得,只有這種情況才能解釋對方這些年翻天覆地的變化,正好也能解釋為何一個外門小修士與師尊關系非比尋常。
鐘延啞然,起身走到水池邊,取出一只灌鼠開始宰殺,邊笑道:“算是吧。”
魏思瑜眨眨眼,試探問:“和師尊一樣?”
鐘延偏頭看了眼:“黎琳?何意?”
魏思瑜想了想,斟酌詞句道:“師祖原先屬于主峰,收了師尊之后才申請開創了七峰,卻并未多收弟子發揚壯大……師祖坐化后,師尊尚未到筑基后期,卻依舊能出任峰主而不被宗門駁回。”
鐘延返回坐到她身旁,點點頭,黎琳離去時,蘇玥筑基九層了,宗門都想要派遣新的峰主執掌七峰。
魏思瑜道:“師尊非常神秘,傳授給我們的神通都不是宗門所有,整個燕國都聞所未聞……
師尊常年研究禁術,極少涉及其它,去宗門藏經閣的次數屈指可數,卻見識廣博,無所不知。
煉丹、陣法、靈藥、妖獸……不管我們問到哪類修行問題,師尊都能詳細解答……
宗門有傳聞,師尊可能來自中州或者其它域的大勢力。”
頓了下,魏思瑜繼續道:“我和大師姐都覺得,師尊以前就是大修士,境界跌落后重修的。”
鐘延不置可否道:“可能是吧。”
魏思瑜盯著問:“所以,你也是重修?”
鐘延轉動著烤肉,高深莫測道:“算是吧。”
魏思瑜頷首,心道果然,心中的好奇越發強盛,是奪舍還是境界跌落,“那……”
鐘延打斷問:“大師姐呢?”
魏思瑜狐疑:“大師姐什么?”
鐘延笑道:“你不覺得她神秘?”
袁紫衣說蘇玥十七歲拜入黎琳門下,才正式踏入修行。
但依白飛飛所言,在那之前蘇玥已成過婚,而且是和修仙大族子弟,怎可能是凡人?
很顯然,蘇玥在宗門的資料作假,篡改了。
魏思瑜沉吟片刻,搖搖頭道:“沒有吧,我拜師時,大師姐已入峰多年,沒覺得有什么特別。”
鐘延點點頭,將烤肉遞去:“嘗嘗我的手藝。”
“謝謝,好香啊!”
抬袖半遮,輕咬一口,細細嚼動,眼神發亮,魏思瑜笑道:“嗯,好吃,方法都差不多,味道卻相差很大,你剛剛加的那一包是什么佐料?”
鐘延如數道來:“鹽巴,甘草末,辛麻籽……”
都是味道效用與前世燒烤佐料類似的材料。
魏思瑜心中詫異,好些是很常見卻并不被用來食用的,有些則聽都沒聽過。
感覺有些辛辣,她抬手在嘴邊扇了扇,正要有所動作時,鐘延已遞來水壺。
“謝謝。”
“下次少放辣。”
“這樣正好,味蕾綻放,感覺還不錯,算起來,我有三年多沒吃過東西了。”
鐘延又扯下一只肥美的獸腿遞過去:“喜歡就多吃點,煉化精華,些許雜質排出即可,并不影響修行。”
有許多修士是‘清修’,筑基辟谷之后,除了水,便不再攝入任何食物,覺得會在體內殘留污垢,阻礙修行,連富含濃郁靈氣的珍貴妖獸肉,也只是煉化吸收精血,不沾染絲毫肉質。
其中女修居多。
這也是很多‘仙子’只排尿,不出恭的原因。
“謝謝。”
魏思瑜再次道謝,對視一眼,眨眼突然想起什么,道:“對了,七妹顯露真容了?比六妹還好看?消息都傳到仙城了。”
鐘延翻手取出一張符箓激活,畫面呈現袁紫衣的身影,紫衣飄飄,巧笑嫣然,回眸如仙。
魏思瑜一怔,驚嘆道:“這是七妹?!”
見鐘延點頭,她依舊滿臉不可置信,眼中閃過羨慕之色:“好美……”
比六妹還更勝一籌。
受幻形獸魂的影響,袁紫衣在七峰有多副面孔,顯露時沒有任何元氣波動,眾姐妹便以為是師尊傳授的易容術。
不過,見師尊時總不可能遮掩吧,所以眾人認定‘那副’是真容,屬于是姿色一般,七峰墊底。
魏思瑜自認自己的容貌雖然不是出類拔萃,但在眾姐妹中也不至于太落后,六妹、五妹、大姐、冰清,之后應該就屬自己了。
此刻見到搖身一變的袁紫衣真顏,她頓感自慚形穢,看向鐘延,心中莫名有些失落,生出一絲自卑感。
鐘延仿佛能洞測人心,道:“外表不過皮囊,紫衣來青陽時,長相平平無奇,我以為那便是真容,依舊發自內心喜歡,日漸情深。容顏昭昭,氣質為先,看人重內在。”
魏思瑜眨眼,感覺話里有話,有心想問,卻又怕引起誤會,有故意曖昧之嫌。
鐘延卻直言道:“三姐氣質無雙,一顰一笑天生富有感染力,與人怦然心動,當得天下第一,三姐這么出名,不也是這個原因。”
火光跳躍下,魏思瑜俏臉泛紅,心里甜滋滋,將臉撇開,又低頭輕咬獸肉,然后拙劣地佯裝詫異笑問:“我出名嗎?”
鐘延反問道:“不出名嗎?秘境里遇到的修士,幾乎都認得你。”
魏思瑜點點腦袋,心中認同,因為宗門私下就有傳言,尤其是男弟子之間,說自己笑起來簡直無敵,讓人無法拒絕,但嘴上卻矜持地解釋道:“那是因為我是煉丹師,丹術也還不錯,煉丹師都很受歡迎。”
鐘延笑道:“錦上添花。”
美麗的唇角抑制不住地高高翹起,不知不覺間關系一下子拉進許多,讓魏思瑜掩嘴嬌笑,出言打趣:“你就是嘴這么甜才討得女孩子歡心吧?”
鐘延看去,仿佛被施了定身術,呆呆發傻,被笑顏晃了神。
魏思瑜錯開目光,識得這種表情,也明白意味著什么,不由得俏臉更紅一分,紅中帶羞。
她咬下兩口烤肉,轉移話題道:“七妹美得這般驚心動魄,沒招來麻煩吧?”
鐘延搖頭:“暫時沒有,貌美女修多的是,沒有親眼見證,誰會在意那么夸張的傳言,紫衣現在很少露面,見過的人不多。”
魏思瑜笑道:“也對,七妹低調不喜動,不像六妹,到處招搖亂竄,弄得天下盡知,惹出不少是非。”
將剩下的烤肉吃完,她拍拍手,贊道:“很美味,下次你教我。”
鐘延恰到時宜地遞上干凈的絲巾。
魏思瑜低頭看去,心臟悸動了一下,接觸時間越長,她越發現鐘延的優點,細致入微,體貼異常,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
俊朗的外表,知心的言談,強大的戰力,神秘的來歷……有主意,有魄力,有眼界……
怎能不讓人喜歡?
“謝謝。”聲音很輕。
這一刻,魏思瑜體內仿佛有扇塵封的窗戶被打開,照進來一束光,讓她緊張,彷徨,有些不知所措。
鐘延笑道:“怎么變得這么客氣?一晚上說了多少句謝謝。”
魏思瑜一怔,恍然發覺,自己的言行舉止在他面前潛移默化的改變,變得更正式,認真,矜持了些。
因為在意嗎?
她腦子一熱,對視脫口而出:“鐘延……”
她能感覺出對方若有若無想要表達的情愫,想問明白,話到嘴邊卻成了欲言又止,轉而笑道:“我守夜,后半夜你來。”
“好。”
洞口。
冷風拂面,發絲輕揚。
魏思瑜瞬間清醒,晃了晃腦袋,生生將體內被掀起的漣漪撫平,將萌生的念頭扼殺在搖籃。
都對六妹、七妹、蕙蘭同侍一人不理解,不認可,豈能步入后塵?
這么多女人,他能是真心?不會是一時興起?
“適可而止!”
魏思瑜吸了口冷氣,盤膝坐下。
然而。
數次閉目又睜眼,看著手中的絲巾,上面仿佛印著一張臉龐,揮之不去。
寒風亂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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