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座靈劍山

第三十一章:漩渦之鈴

將那條半死不活的金線赤煉蛇丟開的時候,小鈴兒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乏味的表情,全然看不出以凡間武者身份一擊秒殺內丹精怪應有的成就感。

然而這才更顯示出絕世高手的風范不是么!?若是歡天喜地的高呼,噫!我勝了!那就太掉價了。王陸在心中感慨著自己這次來采藥,果然沒抱錯大腿,鈴姐你作為凡間武者的強度果然是突破天際了!

修出內丹的蛇,就算明顯只是內丹初成,甚至只是偽丹,其強度也非尋常的三級精怪可比,單單是那外放的丹氣,就有種一劍破萬法的霸氣,王陸的無相劍骨能擋小雷牙,能擋望月吼,卻決計擋不住那金色的丹氣。而別說是練氣期的修士,就算筑基下品的遇到了,也斷然不能硬擋……而這么一個強者,居然不能在小鈴兒手下撐過一回合!

那么請問小鈴兒應該是什么級別?筑基上品?虛丹?

不,絕對只是凡人……凡人之身這一點,王陸自信不會看錯,以他空靈根的資質,對天地靈氣異常敏感,小鈴兒是否有吞吐靈氣,根本一目了然。

凡間武者的修為到了頂點,理論上可以媲美練氣上品的修士——而且是古派中的練氣士,這算是相當高的評價。但王陸相信,即便是靈劍派,也找不到一個能以肉身硬抗內丹金光的修士出來,就算自己這種無敵坦克,日后修煉到了練氣上品,能否硬吃這一擊而毫發無損,也是個未知數呢……

那么老板娘這又算怎么回事?在武者之路的盡頭又找到了路,見神不壞以后干脆破碎虛空了么?

心中的疑問很多,但她既然沒有說,王陸也就懶得問。

可惜王陸不問,有人忍不住啊。

“剛,剛才那是怎么了?我明明看到……”

王陸直接就踢過去一腳,“靠,該你做事的時候遲鈍的什么都來不及反應,不該你說話的時候嘴倒挺快!”

聞寶莫名其妙,心生惶恐:“怎,怎么了?”

老板娘倒不是很在意:“算了,他那個樣子,你就別為難他了……”說完,老板娘就淡淡地轉頭看向了聞寶。

無論死胖子有多遲鈍,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些什么,雖然心中害怕,還是咬了咬牙:“我,我去如廁!”

然后一溜煙跑到遠處的角落里,一臉無辜和慘淡地眺望著王陸和老板娘,期待他們的私人對話能早點結束。

而等聞寶走后,老板娘微笑著看著王陸:“說實在的,我其實一直在等你問呢,不過兩年來,你竟然忍著沒有開口,有時候真挺讓我著急的。”

王陸嘆了口氣:“男人嘛,有時候也是需要比女人繃得久一點的。”

“……其實在你入山以后,我第一次進山找你的時候就想和你說了。而你應該在心中也有疑問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陸也就直言不諱了:“當然有,鈴姐你的存在如此特殊,就算聞寶那蠢貨都看得出你與眾不同,我又怎會發覺不到?”

老板娘問:“你是怎么想的?”

王陸說:“最開始的時候,直覺感覺你應該是掌門人的私生女吧?畢竟沒事兒就往山上跑,各大禁地暢通無阻,而且手里還拿著霄云古錢,妥妥的私生女模板啊。”

“……”老板娘沒有回答,但聽王陸直截了當的爆出這個答案的時候,目光明顯有些亂。

過了一會兒,她問:“那么后來呢?你改變想法了?為什么?”

王陸攤攤手:“因為我師父管你叫小鈴兒,自稱和你姐妹情深啊。而且不久前還老扯淡說要和你結婚啥的,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不是私生女咯。”

“這個……有什么關系嗎?”小鈴兒萬分不解。

“如果你是風吟掌門的女兒,那么王舞跟你攪在一起,豈不是憑空比掌門低了一輩?她平日里對掌門極盡鄙夷之能事,怎會甘心矮人家一輩?我是從這方面推理做出的判斷。”

老板娘愣了一會兒,好笑地搖了搖頭:“你真是……聰明人,總是喜歡比別人多想幾個環節,但有時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其實你一開始的猜想沒有錯,我……的確是掌門的女兒。”

“哈!?”

王陸真心吃了一驚,連退數步,上下打量著面前這位俏麗活潑,卻充滿草根氣息的少女。

“鈴姐,說實話,真心看不出來。”

老板娘無所謂地撫弄了一下額前的發絲:“看不出來就對咯,畢竟是私生女嘛至于你那個賤人師父,其實你應該想得到啊。她的如意算盤就是,如果能把我搞上手,以后就能明目張膽地爭奪靈劍派的繼承權了啊,以女婿的身份。”

“阿噗!”

王陸終于忍不住噴了,盡管和師父相處兩年了,但對方依然總是能刷新下限新低啊!

“不過你也別怨她,她現在這樣子,也有自己的苦衷的。”

老板娘說著,見王陸儼然不信,正打算出于姐妹情誼為某人辯解一下,卻聽王陸說道:“鈴姐,既然你身份如此顯赫,為何不在山中當你的小公主,非要在山下經營一間……那個啥,日均營業額過萬的客棧呢?”

提起這個話題,老板娘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哈,你說為什么呢?”

王陸聳聳肩:“看來你們父女關系不佳咯,因為你母親的緣故嗎?”

老板娘說道:“沒啦,其實對于母親,我都沒什么印象的,記事起就被他帶到靈劍派了,從來沒見過什么母親,而關于母親的事,他也從來不跟我提,所以和你猜的不一樣,我和他關系不佳,不是因為母親。”

“唔,那是為什么?我看他對你其實挺不錯啊。”

“不錯?你確定?”老板娘冷笑一聲,“堂堂靈劍派掌門之女,卻不通修行,只是凡人之軀,你以為這是為什么?”

王陸想也不想:“當然是因為你這下里巴人和修仙無緣。”

結果某個下里巴人當場就跳腳了:“靠!要說下里巴人,我還能比你師父王舞更下里巴人么!?她都金丹了耶!”

被人舉了個這么恰如其分的例子,王陸也感覺自己的答案欠妥:“呃,那是因為什么?不是說修仙資質這個不完全靠遺傳么?經常虎父犬子什么的。”

老板娘冷笑:“那可以上人工靈根啊,憑他萬仙盟登仙殿七大常委之一的身份,管盛京仙門要幾分上品靈根有什么難的么?只要他肯開口,河圖道人為了展示慷慨,怕是連珍貴無比的先天十二重樓靈根也送的出手。”

王陸沉吟了片刻:“我覺得風吟掌門并不是那種拉不下臉的人啊,莫非是門規所限?可我覺得靈劍派其實也沒那么死守規矩。當初升仙大會就是嘛,各種變通,差點玩脫了讓人以為他們信譽有缺。”

老板娘嘆了口氣:“沒錯,如果人工靈根管用的話,他肯定會給我找一份來,然后帶我走上修行之路,但是……說到這個,你有沒有聽說過,靈劍派在三十多年前,曾經經歷過一場大危機?”

“不曾耳聞。”

“嗯,因為那場危機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沒來得及造成切實的破壞,就已經被天劍堂的長老提前消滅了,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但事實上,那場危機險些令靈劍派毀于一旦,長老們應對得并不輕松……”

“可是五長老回山?”

“……不,只是當時不知從哪兒殺出來一頭九尾天狐。”

“我靠,九尾天狐?那不是傳說中的神獸么?”

王陸簡直驚詫莫名,這幾天抽空補了九州精怪志后,他很清楚老板娘口中的九尾天狐意味著什么,那可是九州大陸近百年來基本絕種的正牌神獸!單是收藏價值就不可估量!若是做成標本,比自己這空靈根不差啊!

當然,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任何一頭正牌神獸理論上都有接近真仙的修為,而且這些神獸靈智過人,壽命悠長,身上總是有些天材地寶,并不比修士們的法寶、靈寶要差。和小青云里那些被門派豢養的裸奔精怪全然不可同日而語。修士們想要越級挑戰,幾乎沒門。

一頭九尾天狐,若是在輝煌時代或許只能成為一方霸主,但是在這個末法時代以后,天地靈氣大為衰竭的年代……就足以令整個九州為之震動。

“不過,當時天劍堂并無意去震動九州,盡管可以向萬仙盟求援,聚集一批頂尖的修士與之周旋,但是掌門人卻決定以靈劍派一派之力將其消滅。”

聽了這話,王陸深深皺起眉:“因為掌門人打算獨占掉落?”

“沒人知道他當時在想什么,就連天劍堂內,大部分人也是強烈建議求援的,因為那根本不是逞強的時候,就算是盛京仙門那么不可一世,遇到神獸入侵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與之為敵,未見得打不過,但得不償失啊。”

“看來當時的掌門人有多快好省刷神獸的妙法?”

“呵,要說有,的確有吧——事實不就是,堂堂九尾天狐,甚至沒來得及在眾人面前秀上一秀就被消滅了嗎?”

老板娘滿是譏諷地笑著,而后問王陸道:“周天星斗封神印,你聽說過嗎?”

“沒,不明覺厲。”

“嗯,那是星辰劍典中最頂尖的術法之一,只有掌門本人有資格修行,作用嘛……就是封神咯。”

“封神?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吧,你入門兩年也該知道,靈劍派的祖師是得了上古傳承的,這星辰劍典就是其中之一,據傳是真仙級的功法,雖然歷經數千年,內容有部分遺失。但作為劍典中壓箱底的內容之一的封神印,自然是真仙級的法術,就算真的能封印神獸也不足為奇。唯一的問題是,真仙級的法術,你用得出來嗎?”

考慮到掌門人迄今也只是化神期的修為,距離真仙級的確有些遙遠,這個法術也很難想象能用得出來。

“憑他自己當然用不出,但是借助鎮派仙寶,結合靈劍派傳承數千年的云霧大陣,調用地脈靈力,再由兩位修為最接近的師弟輔助,他就有資格將封神印用出一半。”

堂堂化神高手如此大費周折,才能用出一半的法術,以王陸此時的境界就連構想其輪廓也難,但毫無疑問的是,它最終還是生效了。

“沒錯,就算只有一半,對于一頭不知因為什么而靈智大喪的神獸也有足夠的殺傷力。但也正因為只有一半,封神印無法將神獸徹底驅逐到九天罡風以外,或者某個指定的芥子空間,單單是憑借法術之力壓制神獸的反抗,便已經傾盡全力,所以……”

老板娘說著,臉上的笑容諷刺意味更濃,“所以掌門人就天才的設計出了下一步的陣法,他將靈劍派的地脈之力和護山大陣結合,而后發動祭煉之法,以一位新生嬰兒為祭品制造出了一個真空點,而后通過地脈與封神印的聯系,將九尾天狐封印到了那個真空點中……嗯,沒錯,就如你所猜測的,那個真空點就是我,九尾天狐一直以來就封印在我身體里。”

說著,少女伸手指了指自己,擺出一副驕傲的姿態。

可惜沒有回應,作為唯一的聽眾,王陸目瞪口呆,整個人如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

起初老板娘還覺得能將王陸這種人嚇住,是件頗有趣的事,然而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那樣將視線直勾勾的盯過來,就讓少女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喂,看夠了沒有啊,有沒有那么夸張啊?區區一個九尾天狐,不值得這么驚訝吧?”

王陸這才回過神,但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伸手指著老板娘:“鈴姐,剛才你說,那件事發生在三十多年前……”

“是啊,怎么了?”

“也就是說,你已經是三十多歲的老女……”

話沒說完,一只粉嫩卻格外有力的拳頭正中王陸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