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找到埃魯的時候,埃魯已經睡了,他照例和薇齊睡在一起。被叫醒的時候,這家伙還迷迷糊糊,還以為是飛馬城攻過來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他驚叫著,雙手亂揮,他身邊的薇齊被他吵醒了,也是滿臉驚恐,眼睛直盯著莎兒和羅林看,試圖從兩人的表情中尋找答案。
莎兒閃電一般伸手,在薇齊腦袋上輕輕拍了一掌,讓她繼續睡著,然后對摸不著頭腦的埃魯道:“城主,您趕緊穿上衣服,有事要商量。”
埃魯發現莎兒和羅林的臉色都十分嚴肅,知道事情嚴重,急忙爬起身,隨意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姨媽,發生了什么事?”埃魯問道。
莎兒咂咂嘴,覺得逃跑的事她有些說不出口,便看向羅林:“你來說吧。”
羅林點頭,就將他之前高速莎兒的情況一絲不漏地再說了一次。他語速很慢,聲音也不重,但埃魯越聽,臉色越白,一直等羅林說完,他已經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散亂,一臉迷茫,口中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獅心城八百年的基業,難道要毀在我的手里嗎?”
許久,他才回過神來,抬頭看著自己的姨媽和護衛羅林,眼中流露出一絲期待之色:“你們有辦法的,對嗎?”
莎兒嘆口氣,轉過了目光不和埃魯對視。
埃魯眼神一黯,又看向羅林。羅林心里更是沒譜,他攤了攤手,說道:“現在的問題不是有沒有辦法。而是一個選擇。”
“怎么說?”埃魯急忙問。
“第一個選擇。堅守這座城市到最后一刻;第二個,出逃,為艾斯爵德家族保住血脈,以待將來重新崛起?”羅林平靜地道。
“沒有任何一絲勝利的可能性嗎?”埃魯不死心地問,雖然他知道這希望極其渺茫。
莎兒看不下去。插言道:“城主,如果您堅持死戰的話,或許會出現奇跡。您現在是城主,您的意志就是我們的行動,你選擇怎么辦?”
“我.......”埃魯想說留下堅守,但話到嘴邊。他就發覺他將要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有千斤重,每一個字都可能沾染成千上萬人的鮮血,他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沉默了,沉默了許久,他才艱難地開口:“我會帶著巨鷹之魂離開這里。”
這句話說完。他眼圈就紅了,眼角有淚水淌出來。
羅林拍了拍埃魯的肩膀,溫言道:“或許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城主,但你一定是個偉大的人。”
埃魯沉重地嘆了口氣,對莎兒和羅林道:“我現在就去取巨鷹之魂,你們跟我一起來吧。羅林,這是我對你的報答。”
說完,埃魯走向自己臥室一角的壁櫥。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房間的一面墻壁上就傳來響動,過了一會兒。有一閃石門打開,顯出一個通道入口。
“跟我來。”埃魯招了招手,兩人便跟在他的身后。
石門后的通道很窄,只有一米寬,兩米高,一次僅容一個人通過。臺階也很陡,唯一的好處就是每走一段路。通道墻壁上就自動有魔法燈亮起,為三人照亮了前進的道路。
在這如迷宮一樣的通道中前進。羅林的唯一感覺就是他們一直在往下,至于方向,他已經有些糊涂了。轉頭看莎兒,她也差不多,根本就沒法分辨東西南北。
大概走了十幾分鐘,羅林估計高度下降至少有一百多米,也就是說他們三人現在已經在地底深處至少有五十多米了。
前方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水平通道,黑乎乎一片,就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一般。
埃魯依舊在前面帶路,一直往前走了三十多米,前面出現了一扇門,門上繪制著魔法符文。
埃魯拿出一把小匕首,割破了手指,鮮血流淌而出,他將鮮血滴入門邊的一個小小凹槽之中,靜待鮮血流淌而入。
過了十幾秒,這扇門內就傳來‘咔嚓’一聲悶響,然后就緩緩向一旁移開,羅林看了下門的厚度,至少有一米,且材質似乎是用大路上最堅固的氪金所制,這么一米厚的氪金門,如果想要強行破壞,那可要費老大功夫了。
門開之后,門后有光映照出來。這光是幽藍色的,在空氣中傳播的時候有如水波一樣蕩漾著,空氣的溫度也是直線下降,一下就到了零度以下。呼吸的時候,口鼻間清晰地出現白霧。
“跟上。”埃魯似乎完全不覺得寒冷,就這么大步走入了這幽藍光輝之中。
三人進了房間之后,身后的氪金厚門就自動合上,而三人前方,則出現了一個由濃郁的幽藍色光影凝聚而成的巨鷹之影。這鷹影的翼展大概有一米,做展翅高飛狀,就這么憑空懸浮在空氣之中。
‘噗通’一聲,埃魯跪倒在鷹影面前,已經是淚流滿面,他絮絮叨叨地解釋著情況,意思是外面戰亂,他前來帶老祖宗逃命。
不提埃魯,在羅林眼中,他看到的卻是一團凝聚無比的原力......不,不僅僅是原力,如此高的凝聚程度,如此精妙的組織方式,應該說是神力也不為過,這和羅林曾經見過的殺戮權杖的力量是同一級別的。
這還不止,羅林清晰地感覺到,這個鷹影是一個生命,它有意識,它現在在注視著他。
“外來者!”一個聲音突然在羅林腦海中出現,羅林一驚,轉頭看身邊的莎兒,發現她也是臉露異常,也轉頭看著他,顯然她也聽見了。
再看跪在地上的埃魯,羅林發現他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睡著了一樣。
“怎么回事?”羅林輕聲道,不自覺地朝莎兒靠過去。對方也是同樣的動作,這個鷹影實在有些詭異。
這時候,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沒有惡意,無需擔憂。”
這一回,這聲音在空氣中直接響起,并不是出現在兩人腦海之中。
“您是巨鷹之魂?”羅林問。
“可以這么說。”鷹魂的光芒跳動了一下:“我知道埃魯說的是真的。但恐怕我沒法離開這里。”
“我不明白。”羅林搖頭。
“看我周圍的淡藍色光影,你看到了什么?”鷹影問。
羅林和莎兒都仔細看著鷹影周圍,在凝聚的鷹魂周邊,連接著大量如輕紗薄霧一般的光輝,仔細感知,就能發現。這些都是原力。
“您在吸取著周圍的原力?”羅林有些明白過來。
“差不多的意思,但不算全對。準確的描述是,這片土地孕育著我,就像一個女人孕育了孩子。我不能離開,是因為這個孩子還沒到出生的時候。如果我強行離開這里,等待我的就是死亡。我這么說,你們能理解嗎?”
很清楚的比喻,兩人都是點頭。
“可現在沒其他辦法了呀。如果獅心城被占,您恐怕也......”莎兒道。
“我知道。”鷹魂道:“我知道如今的獅心城面臨困境,但并不是沒有挺過去的余地。不要打斷我,格里高里家族的莎兒。我知道你們兩人不是普通人,我單純用言語無法鼓動你們為我冒險。我的精神蠱惑技能對你們也沒多大用處,只要一離開這里,你們就能掙脫它們的影響。所以。如果你們能幫我渡過難關,我將有實實在在的報酬。”
這話就說到點子上了,羅林笑道:“您的報酬是?”
“我知道你一直在尋找突破衍生魔法局限的辦法,對嗎?”鷹魂轉向了羅林。
“對。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們到這密室中,我就能知道你們的表層想法。我說到報酬的時候,你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這個念頭。還有你。莎兒,您的想法是找到進入諾達希爾世界的通道。對吧?”
“您說對了。”莎兒點頭,羅林也點頭承認。他剛才腦子里冒出來的的確是這個東西。
鷹魂繼續道:“諾達希爾的通道,我是知道的,這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所以只要你保住獅心城,我就告訴你答案。”
莎兒一臉苦笑:“您這是逼著我拼命那。”
“風險越大,收獲越大,不是嗎?”鷹魂的聲音淡淡地,他又看向羅林:“至于你的問題,我沒有答案,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只要能想到的東西,就能夠實現它。我雖然不能用魔力實現原力類似的功能,但我卻知道有人能辦到。”
“誰?”羅林一驚,然后又是一喜,他原以為這毫無希望了,但卻沒想到在這里找到了辦法,這真是峰回路轉啊。
“很巧。這消息就是從諾達希爾傳過來的。那些精靈們對魔力有完全不同于人族的理解。他們的魔法體系中,衍生魔法的悖論并不存在。”
羅林一陣欣喜,但他還有理智,問道:“那難道人族的魔法理論錯了嗎?”
“過程沒錯。”鷹魂道:“起點也沒錯,但是他不完整。在魔法師看來,他們的魔法理論是一棵樹,是一棵由基礎理論衍生出來,不斷生長的大樹。但真正的魔法卻是一張網,一張隱藏在迷霧后面無窮無盡的大網。每個種族的魔法之樹可以有不同的起點,不同的過程......我這么說,你能明白嗎?”
羅林思考著鷹魂的話,他總結道:“您是說,真理是無限的,我們都只能認識其中的一部分,而精靈認知的那一部分并沒有衍生魔法的難題,或者說,他們認知的那部分可能正好建立在人族未探知的那部分魔法真理之中?”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我就是這個意思。”鷹魂發出一聲溫和的微笑。
羅林長呼一口氣,對鷹魂躬身一禮:“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是神明嗎?”
“我?”鷹魂一怔,然后搖頭:“談不上神明,你見過我這么軟弱無力的神明嗎?”
羅林搖頭,他能看出來,這個鷹魂和后世的水晶骷髏埃魯一樣,根本就沒什么戰斗的手段。這家伙或許知道很多東西,或許充滿智慧,甚至還有許多奇妙的手段,但卻不是戰士,面對真正以戰斗為生的強者,一個兩個或許能夠應對,數目多了,估計就沒轍了。
鷹魂繼續道:“真要形容的話,我是這一片土地孕育的精神。不止我是,飛馬城的馬魂、格林斯城的獅魂,甚至是遙遠伊森堡的鯨魂,都是如此。本來我們之間并無爭斗,也無爭斗的愿望,也沒爭斗的手段,我們只是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生靈的崇拜圖騰。但隨著人族的發展,我們指引的子民之間日益出現沖突,這就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照您說的,那獅心被攻破之后,您不一定有危險才對呀。”莎兒道。
鷹魂搖了搖腦袋:“不,結構是我會被毀滅。因為我的存在造就了獅心城,如果城破,作為獅心城根基的我就會被飛馬城的強者們撕裂,這就是我們這些精魂的命運,這事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說到最后,鷹魂嘆口氣,頗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味。
房間中出現了一會兒沉默,然后鷹魂問道:“成交嗎?”
羅林和莎兒對望一眼,點頭:“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