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啥呢?玩了一出“范使哭漢庭”的戲碼。
對這事,呂武有點熟,歷史上就出現了“申包胥哭秦庭”的事,后來變成了“請兵抒國難”的必演節目。
申包胥是楚國的貴族,當時吳國已經滅掉了楚國,統率吳軍滅掉楚國的就是伍子胥,而伍子胥與申包胥其實是朋友;申包胥在楚國被滅之后跑到秦國求援,遭到秦哀公的拒絕,隨后申包胥就在秦國宮外哭嚎了七天,《春秋左傳》有云:“申立依于庭墻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
矮油?我了個去!
一個人七天七夜不睡覺,不是沒人能夠辦到。
有那么件事情突破常理了!也就是一個人竟然能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并且還能大聲哭嚎,后面更是能活蹦亂跳,牛逼啊!!!(此處破音)
當然啦,誰不知道《春秋左傳》是后面儒教一些人隨便瞎幾把亂寫的話本,里面的故事其實也就只是故事,不能當真的。
呂武知道這一次范國有些慘,甚至連帶韓國一起坑了。
早在當時士匄要出兵跟楚國打,態勢明顯就是對范國不利,才有了呂武不待在“長安”外出巡視疆土。
為什么呂武不待在“長安”呢?不就是為了躲嘛!
如果士匄用了一次兵就收手,楚國肯定也需要時間舔傷口,兩國肯定就能消停喘口氣了。
要命的是士匄打了一場沒輸也沒贏的戰役,第二年還是繼續出兵。這不是逼著楚國跟范國繼續干嗎?
“子產收復故土,重得二十余座城邑,鄭人重歸治下;范國余下城邑,原屬鄭國城邑皆有躁動。”解朔說道。
不得不說,子產這個人一直都挺有本事,看待事物的眼光準,個人的政治能力以及軍事能力也是一流。
算一算的話,范國占奪鄭國那些城邑也才過去五年,他們還沒有怎么用心去經營讓鄭人產生愛戴,并且還在某種程度上進行歧視。
要是范國一直強勢,鄭人遲早有一天會忘記身份,老老實實從此當一名范人。
現在子產帶著各國聯軍重新奪回二十多座城邑,不但增強了解放區鄭人的自信,明擺著也會讓范國統治區的鄭人心里有想法。
梁興說道:“子產學我,比之齊國更甚。”
早先鄭國就在子產的主持下進行變法,只是當時鄭國的變法是剝奪貴族的利益,狠狠地肥了鄭國公族。
現在子產不搞以前那一套了,一方面顧及貴族的利益,另一方面給黎庶更多的甜頭。
呂武心想:“子產現在只差大喊‘迎鄭君,盼鄭君,鄭君來了不納糧’了。”
先不管口號什么的,這是諸夏歷史上有一國之君首次放下身段討好黎庶,為的當然是號召黎庶站起來反抗,再將自己迎接進去。
當然,真的信了腦袋上換人作威作福能不交稅、納糧,腦子一定是壞掉了。
真的不用交稅或納糧,國家哪來的錢維持國家統治,有敵人入侵了又該咋整?
不管怎么說,子產開了歷史先河,很難令人搞明白的是楚王以及其他諸侯怎么能同意。
子產為了收復失地,能夠放下身段,并且什么承諾都敢開口,肯定是對鄭國的事業有幫助。
關鍵點是什么?是子產打破了原有的游戲規則!
解朔皺眉說道:“子產現有八萬之眾。”
連“軍隊”這種字眼都不提起?足以說明解朔一點不拿子產麾下大軍放在眼里,并且心里對子產無比鄙視,可能還充滿了憤怒。
八萬之眾,經過正兒八經訓練的有多少?里面多少人有武器,又有多少人披甲?
只是能夠確定一點,加入子產麾下的那些人,他們絕對會被子產忽悠得找不著北。
解朔繼續說道:“子產放言,如能收復城邑,麾下之人必得封賞,如勝得田不下一‘井’之數。”
現在的一“井”是多少畝?就是九百畝。
好家伙,那可是九百畝土地,有這種獎賞,誰不是卯足了勁,賣命也要把戰爭打贏了。
呂武搖頭說道:“傾盡原鄭國之土,未有七千二百萬畝農田。”
七千兩百萬畝是按子產現在只有八萬之眾來算,到底是需要更多,還是更少,有點不好說了。
漢國也有自己的功勛田,依照漢律功勛田在前三年是不需要交稅的。
子產簡直太牛逼了,畫了一個人獲得九百畝的大餅,要不要交稅的事一點都沒有提及。
事實上,哪怕后面跟著子產干的人能夠獲得九百畝土地,沒有數量足夠的親戚或奴隸,得到土地又怎么耕作來著?
漢國這邊就人性多了,爵位會獲得什么獎勵都寫的清清楚楚,外加派人念的明明白白,土地、奴隸、財帛……物資類,鄉里特權、縣特權、郡特權和去都城謁見君王的權利,每級有什么遞增,幾乎是人們所有想要的,國家基本都會安排得妥妥當當,缺的只是人們立下功勞去換了。
付出有收獲,獲得了收獲又有其它義務和責任,挺正常的一個流程,缺了這些玩意,說破了天就是一場騙局。
他們人在后殿進行小朝會,隱隱約約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哭嚎聲。
劉明是誰?他們是范氏的小宗劉氏呀。而劉明是劉邦的祖宗之一來著。
現在,劉明知道呂武回到“長安”了,哪能不扯著嗓子努力大聲嚎呢?
劉明這么干,一來是向漢國祈兵,再來就是表演給各諸侯看了。
信不信走近了瞧,嚎得撕心裂肺的劉明臉上沒有半點濕潤,只光出聲了。
劉明嚎一會就抬頭看向未央宮,只看到了宏偉壯觀的宮闕,還有那些像雕塑一般的站崗衛士,偶爾會報時走過的隊伍,一點看不出有召見的跡象。
算一算時間,劉明已經在這邊待了兩天一夜,人來“長安”卻是有兩個月之久。
劉明之前不叩闕,不是知道呂武不在嘛。
后面,劉明得知呂武在回來“長安”的路上,才有了先在宮城外哭嚎,又請求入宮死皮賴臉“釘”在未央宮外面干嚎的事情。
宮殿里面出現了一些人影?劉明看到后趕緊用更大的聲音哭嚎,眼角余光發現是帶著案幾、圃團和食盒的宮女,心里真的是無比失望。
“大夫,王后賜食。”不知名的女官說了這么一句。
自然有宮女趕緊地案幾和圃團弄好,再擺上各種食物。
漢國的王后是誰?還能是誰,當然是呂陽的生母嬴啦。
這種事情在這兩天一夜已經發生了七次,算起了除了第一天劉明來得比較晚沒趕上早飯,其余到了用餐時間都有這么一出。
劉明吃了沒有?聽一聽剛才的干嚎,再看看除了被日曬得渾身汗水,沒看到身子骨變得虛弱,肯定是吃了的嘛。
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要不然時日短還沒什么,幾天不吃食物沒事,超過四天或七天滴水未進的話,人絕對會是涼透了。
吃完了的劉明等女官帶著宮女收拾東西走人,像是形成慣例了那般,繼續扯著嗓子干嚎起來。
或許劉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失策了。
這種有表演性質的戲碼不應該進入宮城,應該在宮城門外的廣場干。那邊人來人往,能讓在職百官或是其余貴族知道得更清楚一些,常駐漢國的各國使節以及探子之類也能看到演出。
宮闕的某處拐角,呂陽就站在拐角處看著在不斷哭嚎的劉明不斷皺眉。
漢國與范國是盟友關系,士匄之前只是通知性質的告訴呂武說會出兵繼續跟楚國打,范國并沒有要求漢國出兵一塊打。
各自歸國之后,雙方哪怕是有使節團往來,干的也是逢年過節互相問候。
士匄開打之前那么信心滿滿,一副范國才是漢國、荀國和韓國的大哥作態。
范國之所以明明內政還沒有理順就一直跟楚國過不去,哪怕是有楚國援助子產的關系,更多的可能性是想用打敗楚國來將自己是四個國家中的老大哥地位坐實。
現在好了,范國的損失達到了傷筋動骨的程度,還牽連到了韓國,求援就好好講道理,再將付出和獲得的事情談清楚,嚎什么嚎嘛。
呂陽在之前就已經多次回復劉明,漢國出不出兵需要國主做決定,沒有太直接地表達不出兵相助的態度,語言藝術上暗示的就是這個意思。
在呂陽看來,范國屬于是裝逼不成反被艸,不說活不活該,一副漢國救范國是天經地義的嘴臉,著實是太可惡了。
“殿下,王上有召。”霍兵盡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
他是霍擅的長子,目前在宮城擔任郎官。
所謂的郎官,其實就是宮城衛隊的軍官之一,管理著五百的“郎”。
而“郎”說白了就是御林軍的士兵,他們從各種功勛貴族的家庭中進行挑選,擔任守衛宮城以及保護王室成員的重任。
不一會兒,呂陽來到了開小朝會的后殿,先問候自己的父親,再一一對各位大臣行禮。
“范國受挫,太子以為我家需出兵襄助否?”呂武問道。
呂陽看著自己這位滿是威嚴的父親,有些話本來要脫口而出,腦子自己讓嘴巴把上門,拒絕的話變成了:“父上,臣以為當出兵援救于范。”
呂武問道:“為何?”
“楚乃兩伯之一,盡管父親率軍削弱,楚仍是當世大國,其幅員遼闊,口眾之多,冠絕諸侯。若使楚有喘息之機,楚再行變法,必成我家實現宇內混一之勁敵。”呂陽一開始說得比較慢,后來語速越來越快。
是的,呂武已經將要一統天下對高層進行了宣示,一開始只在高層中流傳,后來漸漸向貴族階層擴散。
對外,呂武使用“馬甲”發表了關于天下一統的重要性,主要是闡述幾百年來諸侯相爭帶來的戰亂之苦,又提到近幾年戰爭開始波及黎庶,認為應該有一個國家站起來承擔消弭戰亂的責任,使得天下之人得以享受和平。
必須說的是,大一統理論傳開之后,不但各國諸侯反應平平,連帶大多數貴族聽了都不當一回事。
為什么這樣?首先是分封早就深入人心,再來是當前的戰爭還不夠殘酷。
春秋的戰爭跟平民無關,他們一來沒有屬于自己的財產,再則根本沒資格當兵,天下一統不一統關他們什么事?
大一統理論是什么時候出現的?有一些歷史記載是董仲舒首倡。而當時的歷史書寫權被儒家掌握在手里,就跟很多事情那樣,儒家又將別人的功勞給放在自己腦袋上了。
事實上,大一統理論出現在春秋中前期,是法家先驅、圣人之師、、諸夏文明保護者、諸夏第一相的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謚敬首先提倡。
管夷吾認為“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治之至也”。
在這個基礎上,管夷吾進一步提出了自己的主張:使天下兩天子,天下不可治也。一國而兩君,一國不可治也。一家而兩父,一家不可治也。夫令不高不行,不專不聽。堯舜之民非生而治也,桀紂之民非生而亂也,故治亂在上也。
什么意思?也就是管夷吾闡述并且提出了自己關于大一統的思想和理論。
那么問題來了,首倡大一統的管夷吾是儒家的人嗎?肯定不是啊。
后面倒是有孟子、荀子也先后提過大一統理論,但是有個排行也是老二、老三了,哪怕是呂不韋都排在董仲舒之前,什么時候輪到大一統理論是董仲舒首倡呢?
大一統顯現出威力,需要“東方世界”足夠亂,并且還要禍害到起碼一代人,使得他們感受到切膚之痛,才能明白和平的可貴。
當然了,哪怕真的完成大一統,和平什么的也不會有。
內部是一統了,面對外部的壓力難道就束手就死嗎?
呂陽闡述了自己的觀點,沒有得到呂武的當即表態。
呂武環視了參與小朝會的眾臣一圈,說道:“眾卿以為呢?”
漢國的大臣和貴族,他們之中明白大一統意義的并不是太多,純粹是身為一國之主的呂武想干什么,得到任務盡力去辦成罷了。
要不要支援范國?這件事情在將呂陽召喚來之前,其實就已經有了決議。
現在,大臣們看到的是呂陽能壓下自己的好惡,選擇對國家最有利的一面,先稱頌了一下呂陽,再先后回復自己的意見。
“如此,征召兩萬精騎,一‘軍’之眾。”呂武再次環視眾人一圈,目光落到了呂陽身上,說道:“漢陽為‘將’,率軍出征。”
呂武已經在外面巡弋了三年,怎么可能剛回到都城就又馬上出國的嘛。
得到率軍出征重任的呂陽一時間愣在原地,臉上有著掩蓋不足的驚喜。